第16章 逃吧,我弱小的羔羊
晚饭的时候安霖终于如愿以偿地露了一手。
哦不,一共六个菜,加起来应该露了个哪吒。
而且除了一道清炒芹菜外其他都是实打实的肉菜,光是看着安霖都感觉已经饱了,再加上厨房里按五人份煮的米饭总感觉有种喂猪的既视感。
“厨房还有汤,你吃完再去盛。”安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炫耀厨艺还是什么,总之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除了过年的日子这么用心地做一大桌子菜了。
室内暖暖的光加上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虽然旁边还蹲着个张嘴就会吃的二货,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些许安全感。
其实房子小一点也不错,只要锅盖一开,整间屋子都能闻到食物的香气。
“吃相放好点儿的。”安霖用筷子指着他,“要是敢把菜掉到地上你就给我趴着舔干净。”
“好。”齐御欢快地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就当糖块一样嚼了,半天也没见把骨头给吐出来,反而还往嘴里使劲塞了几口饭,看着安霖都感觉嗓子眼儿噎得慌。
“骨头呢?”安霖皱着眉头看他,“吞啦?”
“啊。”齐御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骨头不能吃吗?多有营养啊。”
“你到底度过了怎样的人生?”安霖简直无语,冲他招了招手,“过来点我看看,张嘴。”
齐御很听话地朝他那边蹭了蹭,把食物都咽下去之后才张开了嘴,“啊。”
“哎。”安霖像是嫌他张开的幅度不够大,一只手使了点儿劲就把他嘴给捏开了,像看牲畜牙口似的往里看了看,“你有两颗犬齿怎么这么尖?吸血鬼么你?”
“我不机道啊。”齐御被他捏得腮帮子两边又酸又疼,说话都含混不清,“有点疼能晃开我吗?”
“啧,算了。”安霖松开手,往他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牙尖嘴利的就不要乱咬人了,听见没?”
“知道了。”齐御郁闷地揉了揉被掐红的脸,抓过筷子继续吃饭。
“吃快点儿的,一会我还得上班。”安霖低头扒了两口饭,突然感觉自己说这话实在多余,以齐御的进食速度,估计两个他加一起也凑不上。
“这个好吃,你吃。”齐御伸手夹了块红烧大排到他碗里,安霖也刚好抬手去接,结果不小心被齐御的指甲刮到手背,留下了两道透着血的红痕。
“我靠。”安霖放下碗,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一眼齐御的手,“你指甲什么时候长这么长的?”
“很长吗?”齐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些不以为意,“还好。”
“好个鬼啊,差点戳死我。”安霖皱了皱眉,“吃完饭就剪剪吧,会用指甲刀么?”
“那是什么?”齐御偏了偏头。
“吃饭吧,一会我给你剪。”安霖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是要累死你爹啊老子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一会儿记得把碗给洗了。”
“我会洗碗。”齐御挺了挺胸,接着继续往嘴里扒饭,眼神不经意地往安霖还往外缓缓渗着血珠的手背上扫了一眼。
“来,手别动啊。”
收拾好碗筷之后安霖就从角落里翻出了指甲刀,他这人除了豆豆鞋紧身衣以外最难以忍受的男性特征就是留长指甲了,每次看见都感觉浑身难受,恨不得直接上去给他拔了,“剪到肉别喊疼啊。”
“嗯。”齐御应了一声没动,视线定格在了安霖握着他的手上。
虽然他不是什么手控,但以单纯的欣赏角度来看他觉得安霖的手挺漂亮,修长且骨节分明,就是手背上的那两道血痕破坏了整体的美,看起来有些扎眼。
齐御盯着他手背上一颗凝结的微小血珠,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
“嗯?”就在指甲刀即将触到齐御过分长的尖锐指甲时,安霖皱起了眉。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总感觉齐御的指甲突然往回收缩了两厘米。为了证明这不是错觉,他又试探地把甲刀往前凑了凑,果不其然又往回缩了两厘米,已经变成了差不多正常的长度。
“你特么玩我呢?”安霖直接把指甲刀一扔,瞪着他,“金刚狼没你演不了了是吧?大侠?”
“金刚狼?”齐御有些疑惑地看他。
“指甲能缩回去的话就给老子缩好了!”安霖一手指着他,“听见没?”
“我只是觉得这样挠痒挺舒服的,”齐御说着,伸手小心翼翼地在安霖胳膊上抓了两下,“你看。”
“哎!”安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感觉被齐御指尖轻轻滑过的皮肤一阵发痒,不自觉搓了搓胳膊,“别闹了,我上班去了。”
“那我呢?”齐御收回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忙你该忙的去啊,你不是老来无影去无踪的么?”安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最近不忙,”齐御撑着下巴看他,“这几天是休息日。”
“啊。”安霖顿了一下,瞬间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留下来看家呗。”
“我跟你去上班吧。”齐御说着站了起来,“我一个人呆着好无聊。”
“别了吧。”安霖想想他工作的那个酒吧环境头皮就有点儿发麻,“那个破地儿吵得要死,还不如呆家里清净。”
“我不喜欢安静,”齐御打断了他,“我想有人能陪我说说话。”
安霖拧着眉看了他几秒,还是妥协了,“行吧,那你就搁吧台坐着就好,别到处乱跑啊。”
“好。”齐御很高兴地答应了。
“还有”安霖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要是有男人过来和你搭讪装没看见就行,但是看着齐御脸上傻乎乎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要去就赶紧走,要迟到了。”
今晚酒吧的生意特别好,安霖整晚几乎就没闲下来过,好不容易得了空能停下来喘口气儿,一抬头就能看见齐御正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他,偶尔才伸手拿过面前他调的薄荷柠檬水儿喝一口,简直像个雨夜变态偷窥狂。
“哎,那人谁啊?盯你一晚了。”周浅注意到齐御的目光后笑容变得有些揶揄,用胳膊肘捅了安霖一下,“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那我表弟,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了爸妈也不管他,现在偷偷跑出来让我给他找工作。”安霖张口就是胡扯,“你最好离他远点儿,他一发疯就拿刀砍人,我拉都拉不住。”
“啊??”周浅被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从齐御身上挪开了,“那你怎么还不把他送精神病院去啊,放出来怪吓人的。”
“我没钱啊。”安霖叼了根烟含糊道,“我也就看他可怜收留他一下,不然丢大街上不到三天就得饿死。”
“哦。”周浅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
“我一直都很有爱心,”安霖呼出一口烟,眯缝着眼睛道:“哥的温柔就那么难懂么”
周浅还没接话,余光瞥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人马上站直了身子,“葛哥好。”
“好。”葛晓旭扫了他一眼,目光定格在了安霖身上,不过后者正眼也没看过他,靠在墙角叼着烟懒散地揉了揉手腕。
“出来,有话和你说。”葛晓旭淡淡道。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安霖头也不抬地说。
“别让我说第二次。”葛晓旭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没留给他反驳的机会。
“操。”安霖有些不爽,在原地顿了两秒后还是跟了上去,顺便一脚把酒吧后门给踢上了,“说吧,有什么屁还得专挑没人的地儿放?”
葛晓旭看着他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反倒是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还有烟么,给我一根。”
“没了,最后一根。”安霖皱了皱眉。
“那就给我。”葛晓旭想也不想就伸手把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燃到一半的烟抽了过来,对着湿润的烟嘴深深吸了一口。
“你他妈有病吧。”安霖抱着胳膊看他,语气很冷漠。
“还在生气?”葛晓旭把烟头扔到脚底碾了碾,看着他,“不就是一巴掌,至于么。”
“呵呵。”安霖懒得理他,转身就想走,却被葛晓旭抢先一步拽住胳膊拖到了身前。
“干什么你!”安霖吓了一跳,刚想甩开他就听葛晓旭凑到他耳边语气很低地念了一句:“他们找过来了。”
安霖愣了一下,瞬间不再挣扎,他定定看了葛晓旭的眼睛几秒,轻声道:“你确定?”
葛晓旭点了点头,也看着他:“要走吗?”
“”安霖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藏得很好,“不走。”
“不走?”葛晓旭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为什么?”
“累了,不想跑了。”安霖推开他,神色平静地望着远处一盏坏掉了的路灯,“你不累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葛晓旭笑了几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们不就是这样的人么?这种生活,这种节奏早该习以为常了吧,你现在不跑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那是你。”安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葛晓旭突然吼了一声,一瞬间有些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我他妈认识你多少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子比你妈还清楚!”
“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安霖垂下眼睛,语气很是淡薄,“而且我是什么样的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管好你自己吧。”
“你的房子是我联系昔姐给你找的,你的工作也是我给你的,你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葛晓旭怒极反笑,冷眼看着他,“真看不出来啊,咱俩认识几年了到头来还是条白眼狼。”
“”安霖沉默了很久,没有反驳就打算转身回酒吧,“今晚很忙,我先回去了。”
“安霖!”葛晓旭站在他身后吼了一声。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安霖终于忍不住也吼了起来,感觉眼眶一阵发热,“我说了老子不想再跑了你耳朵瞎了听不见啊?”
葛晓旭冷着脸往前跨了几步,突然冲他伸出了手--
安霖下意识以为这混账又他妈要扇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了脸,却被人死死掐住了肩:
“你知不知道我都为你付出了什么?”葛晓旭的语气很低,带着点儿颤抖,“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安霖试着把他的手甩下去,但没能成功,“不过我也不想知道了。”
“安霖,你和我一样的。”葛晓旭的手劲儿很大,掐得安霖肩上的骨头都疼了,“不仅和我,和邢飞,章久,都是一样的。我们这种人注定了就要过这种操蛋的日子,千万不要想着逃,因为你越是挣扎就越发现死的越快”
“我说了那是你们!不是我!”安霖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语气都有点儿破音:“我他妈就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有什么错!轮得到你在这指教我!”
话音刚落安霖就突然闭上了嘴,同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能感觉嘴唇上一阵温热,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葛晓旭正在吻他。而此刻两人的眼睛都没闭上,很清楚地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愤怒,绝望,挣扎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
安霖的脑子一片空白,但反应过来后还是下意识地狠狠往葛晓旭小腿上踹了一脚,对方吃痛松开他后马上转身拔腿就跑--
但没跑几步他就崩溃地发现自己又被人从后面死死抱住,虽然怀抱很温暖,但还是让他觉得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窒息,“你真的疯了,放开我。”
“小犬。”葛晓旭从背后死死搂着他,叫出了他儿时的小名,“你救救我。”
安霖的呼吸一窒,同时感觉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掉进了他的脖子里。
“我每天都很痛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葛晓旭整个人都在发抖,手上却越来越用力,掐得安霖几乎喘不过气,“我们都是一样的,你知道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要走。”
“放开。”安霖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求你了。”葛晓旭的声音绝望而痛苦,针扎一般刺入安霖的耳膜里,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和我一起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