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废物
“不是你们这是嘛呢？”安霖看着眼前齐刷刷沿着墙根蹲了一排的人，要不是自己还拄着拐，真想上去一人屁股来一脚，“祭拜呢？爷爷我还没死呢。”
“安子！”邢飞第一个蹦了起来，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哥几个就等你了，快走。”
“嗯。”安霖应了一声，眼神在剩下的两人身上扫过，“你俩也跟着一块儿？”
“这一片已经不安全了，”章久说着摇了摇头，“廖大齐现在能找到你和飞，迟早也会找到我那儿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你呢？”安霖又看了看另一个人。
“我换工作了。”葛晓旭抽完嘴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捻了捻，“走，现在廖大齐说不定就在火车站守着，我们坐大巴去。”
“给我根儿烟。”安霖冲他伸出手，后者上下扫了他一眼，抛过来半包烟，“都这样了还抽啊，也不怕骨头烂掉。”
“那就烂掉了再说。”安霖偏了偏头，让邢飞帮他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轻轻吐出来，陶醉地眯缝了一下眼睛--
他们这四个人可以简称为混混四人组吧，其中安霖先是在地下拳场和邢飞认识，后来误打误撞才又遇到了另外两个二货。其中章久和自己一样都是欠了廖大齐一大笔钱，并且利滚利滚利地滚成了一个大雪球，实在还不上后才被迫过上了逃亡的生活，并且成功练出了一手扒包的本事，至今仍保持着没有被抓的记录。
至于葛晓旭说实话安霖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这人的底，只知道他早先也是欠了债主很多钱，不过相比他们这东躲西蹿的，葛晓旭采取的手段更直接残忍--召集了一大帮子人，连夜上门把人给杀了。只要人死了，自然也就不用还钱了。
不过由于他那个年代监控稀缺，警方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杀了人，最后整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当初安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点震惊，不过见到葛晓旭真人的时候又实在没办法把他和杀人犯联系起来--看着倒是外表堂堂，说话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不过深入接触后倒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总而言之，虽然他们四个都算不上什么好鸟，但是各方面权衡后安霖还得感慨一句自己居然还是品行最好的那一个--起码没有修得那么多“额外”技能，最多就做点儿偷偷摸摸的小勾当，大部分时间里还算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被打得最惨。
“我说二子啊，你要不也和我多学一手，以后以防万一呢？”章久一边把行李往后备箱塞，边说：“我看你现在这情况，过不了多久就得沿街要饭了。”
“不至于。”安霖勾了勾嘴角，“这不还有你们救济么。”
“先说好啊，哥几个两肋插多少刀都行，只有借钱不行。”章久啧了一声，“我这辈子就他妈和钱过不去穷怕了，操。”
“知道了。”安霖往他后脑勺上甩了一巴掌，“你小子别从我身上顺钱走就行。”
“那哪能啊！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好么。”章久瞪了他一眼，“兄弟的钱不偷，老人穷人的钱不偷，看病和办年货的钱我也不偷”
“真棒，你回头写张未来的职业规划吧，就叫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扒手，扒尽天下无敌手什么的。”安霖随口胡诌几句，拄着拐杖有些艰难地从一排座位中挤了过去，“麻烦让一”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腰间掐了一双手，像是拎麻袋一样就把他拎到了座位上，“你是不是瘦了？”
“废话，住院的时候只能吃些淡出鸟的东西，能不瘦么。”安霖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拎着轻飘飘的，和个破布袋似的。”葛晓旭很冷酷地做出评价。
“谢谢啊，就当你在夸我了。”安霖抽了抽嘴角，整个人往窗边一靠舒出一口气：“哎”
“怎么不和你那个小男朋友一块儿远走高飞？到头来还是和我们这群人一块鬼混。”葛晓旭伸了伸腿，因为个子比较高，所以在座位上坐得比较憋屈，腿伸不直，只得勉为其难往安霖那边靠了靠，“你直接把他扔在那儿就走了？”
“废话，不然呢。”安霖啧了一声，“还有什么叫小男朋友我他妈又不喜欢男人。”
“女人也没见你喜欢过。”葛晓旭扫了他一眼，突然来了兴趣，手直接往安霖那边摸了过去，“你该不会是”
“我操|你干什么！”安霖刚喊了一嗓子，想起这还是在车上，只能压着嗓子吼：“老子他妈没阳痿硬起来脱了裤子不用倒数三二一都能直接干死你。”
“是么，这么厉害。”葛晓旭忍不住偏头笑了几声，又低声问了一句：“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
“没多少。”安霖哼了一声，“不过也够了。”
“等会下了车我往你卡里打五千，多了没有。”葛晓旭说。
“谢了。”安霖叹了一口气，手放他肩上捏了捏，脸上扬起一个半真不假的笑：“还是葛哥疼我啊。”
“你还嫩着呢，弟弟。”葛晓旭看了他一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迟早要还的。”
“我知道。”安霖叹了一口气，脑门儿在窗玻璃上磕了磕，“钱钱钱，去他妈的钱，直接把老子剁碎了一块块拿去卖得了。”
“到了那之后有什么打算？”葛晓旭盯着他的侧脸，“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份来钱快的？”
“什么？”安霖马上很有兴趣地凑了过去。
“下车再告诉你吧。”葛晓旭身子往后一靠。
“操。”安霖不爽地扭过头，“就说你这人一直都有毛病，说话就没个谱儿你别烦了，我睡会儿，昨晚差不多一宿没合眼，困死了。”
“睡吧。”葛晓旭扔了件外套过来，也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安霖扯了扯那件带着点烟味儿的外套，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神色有些恍惚--在路上，或者总是在路上。这就是他的生活。而且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废物！你以后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这句很久之前某人对他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而且不得不说，预料得还挺准的。
“废物。”安霖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念叨了一句，“安霖你就是个废物啊”
到目的地的时候安霖还微张着嘴巴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快流到葛晓旭的肩膀上了，还是被后者往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才清醒，“到了，收收你口水。”
“这么快。”安霖迷迷糊糊地抹了抹嘴，伸手胡乱往葛晓旭肩上摸了一把，“这不还没流么”
“下车。”葛晓旭往他肩上推了一把，又像是嫌他走的慢，干脆直接像之前拎麻袋一样把他拎下了车，然后把他的拐杖扔给邢飞，“你看着点，别让他摔了。”
“好嘞。”邢飞高兴地接过拐杖，“安子要不我背你吧你走路看着跟个一级残障似的。”
“滚蛋。”安霖往他肩上撞了一下，“你一会儿住哪？”
“夕姐给找的那套房子就是个一居室，只够你一个人住的。”邢飞说着犹豫了一下，“不过你这腿”
“没事，我一个人弄得过来。”安霖叹了口气，“别真把我当废物了，要伤自尊了啊。再说老子这一身伤还不是为了你，那天要是我没把那群人引开，你早他妈被打死了。”
“是是是。”邢飞笑了笑，往他肩上搂了一把，“那我在你那儿附近再随便租个房子吧哎你最近是不是瘦了？骨头硌手了都。”
“是吗？让我也摸摸。”章久挤过来也往安霖肩上摸了一把，感慨道：“还真是啊晚上咱几个出去吃点好的给你补补吧，怪可怜的。”
“你们几个能不能闭嘴了？”安霖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
夕姐给找的那套房子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虽然地儿小，但是家具电器什么的一应俱全，除了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小到连对楼的床品花色都快看清了之外，其他都还是不错的。
“有的住就不错了。”邢飞拉上窗帘，看着正在艰难踩着一条裤腿儿往上拽的安霖，“反正你也不是洗完澡就趴窗户上对着对楼撸哎哎哎，我帮你吧，看着你穿都费劲。”
“滚你妈的。”安霖手上一使劲儿，终于把裤腰给提了上来，“晚上上哪儿吃？”
“楼下就有家川锅，闻着挺香的，他俩已经过去订位了。”邢飞伸手扶了他一把，脸上还是有些担心，“你现在这身子能行吗刚姓葛的要给你介绍什么好工作？”
“不知道，没说。”安霖伸手搓了一把脸，“一会我再问问他。”
“那行，”邢飞说着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安子，不是我说你还是得防着点。”
“防着谁？”安霖的手一顿，看着他：“葛晓旭？”
“嘘嘘嘘嘘。”邢飞赶紧压低了语调，“我就是觉得吧他那人心思重，和咱混了这么几年也没见他敞开心扉过。”
“你到底还是怕他吧？”安霖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是因为他杀过人？”
“哎！”邢飞很不爽地喊了一声，“我他妈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安霖往他肩上拍了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行吧。”邢飞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安霖笑了笑，“我命硬。”
虽然乱七八糟地折腾了一天，还惹毛了某个被自己抛在北市的救命恩人，但晚上的这顿火锅还是吃的很愉快的。热辣的火锅配上白酒，一口下去安霖就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感觉酒液从喉管直接烧到了胃里--
“来来来，哥几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喝酒喝酒！”邢飞豪爽地举起酒杯，“干了！”
“干了，早日康复。”章久笑了笑，和安霖的碰了碰，“来多吃点肉，看你脸都快凹下去了。”
“嗯。”安霖应了一声，一饮而尽后放下了酒杯，感觉一段时间没喝酒，一口下去脸都跟着烧了起来，“喝！”
“喝吐了我可不帮扛啊。”葛晓旭慢悠悠地说。
“靠，就你牛逼是吧，看老子今晚非把你喝趴下！”章久和邢飞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
等到火锅吃完酒过三巡后，邢飞和章久差不多都已经倒下了，不过为了面子，他俩还是坚持自己从桌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还是安霖伸手扯了下他俩衣领才避免了以头抢地事故的发生，“操还行不行了？我送你俩回去？”
“不用！”章久大着舌头坚持往门口走，“我认认得路！”
“那他妈是去厕所！”安霖有些无语，“你俩一会走路上摔粪坑里了都没人去捞。”
“我叫了代驾，一会把他们送回去。”有双手往后按在了安霖的肩上，“聊聊？”
“去外边聊吧。”安霖叹了口气，看着这俩人摇摇晃晃的背影，“这俩傻逼”
“嗯。”葛晓旭今晚喝得也不少，但从安霖认识他那天起就没见他喝醉过，所以这会儿虽然说话有点沙哑，但是身形基本和平时一样，走路也很直，“走吧。”
“工作的事到底是什么？”安霖用食指夹着烟，在翻腾的烟雾中盯了葛晓旭一眼。
“你多久没回过家了？”葛晓旭眯缝着眼睛吐了个烟圈，答非所问道。
“不记得了。”安霖也眯缝了一下眼睛，语调变得有些冷，“你什么意思？”
“想要来钱快的法子基本都在刑法上写着，这你也知道吧？”葛晓旭慢悠悠地说。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有什么就说。”安霖有些不耐烦，“要学扒包我早跟着章久拜师学艺了，轮得到你来提。”
“安霖。”葛晓旭忽然开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去做鸭子吧，你有这个条件。”
安霖猛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