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发现
下午放学，姜妤婳到了老街巷子口，路过巷口那烟火气息浓厚的小茶馆，放眼望去，里面有四五桌打麻将的老阿姨们，赢了吆喝几句，输了脸一板，牌搭子没算好账，就开始谈笑，吹胡子瞪眼，站在一旁看的人，喝茶聊天，不亦乐乎。
适时，茶馆家的李芬腰侧别了个绣着白色小花的布包，鼓鼓的，她正巧端着泡着玫瑰花茶的玻璃杯，撞见了经过的姜妤婳。
梧桐街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姜妤婳，自从她们母女俩在七年前搬来梧桐街，待人处事都和和气气。
关键是姜妤婳这孩子人美心善，学习成绩还好，纷纷羡慕姜英。
李芬慈眉善目，招呼了声：“妤婳放学了啊。”
“嗯，”姜妤婳笑着回应，视线往茶馆里瞅了眼，“李阿姨，今儿人茶馆的人挺多的啊。”
“害，这不是放周末嘛，人闲得慌。”
李芬把玻璃杯挨个儿给到左边那桌，招呼了句。
她走到姜妤婳面前，神神秘秘地拉住她胳膊往旁边一站。
姜妤婳盯了下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对她举动有些不理解，抬眼问：“李阿姨，怎么了？”
李芬松开手，凑近，低声说：“妤婳，今天下午你家外面停了辆黑色豪车，哎哟，那是真有钱，锃亮锃亮的。”
“啊？”姜妤婳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我还拍了照。”
李芬从腰侧的布包里掏出手机，有些不太熟练地点开相册，翻了会儿，将手机递到她眼前，指着相册里的车，“这车听你陈阿姨说要上百万哩。”
姜妤婳低头扫了眼。
细看，熟悉的车牌号，这不是余万良的车吗？
不安一下子涌上头。
“李阿姨，那车的主人”
“哎哟，你是不知道，”李芬把手机收起来，边说：“我就正想跟你说，车里边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进了你家。”
听到这儿，姜妤婳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
余万良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既然找上门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李芬回忆了下，继续说：“大家以为那男人和你妈妈是熟人，也就看看热闹，散了，但是你陈阿姨说是你妈妈的前夫，嫌贫爱富，跟你妈妈离婚，抛下你们，之后我和你陈阿姨没走，在门外等，看那人的架势，我们有些担心。”
姜妤婳揣在衣服兜里的手不自觉收紧，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冷漠透了。
“后来呢？”
李芬也没察觉到姜妤婳的眼神变化，“后来，我们就看见你妈妈拿着扫把把那人赶了出来，估计是惹到你妈妈了，当时就把我和你陈阿姨吓一大跳啊。”
姜妤婳舒了口气，手舒展开，眉头也是，嘴角勾了个淡笑：“我妈妈平常很温柔的。”
李芬眼底溢满了笑，但说话也带着点狠意：“对待他那种人，就应该把他垃圾一样扫走”意识到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说这些，突然改口：“妤婳，阿姨不是那个意思。”
姜妤婳笑着挽着她胳膊，“哎呀，李阿姨，那个人都和我妈妈离婚了，再说了，他眼里只有钱，当年抛弃我和我妈妈。这种人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李芬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孩，眼里漫着天真无邪，姜英就是她的全部啊。
李芬摸了摸她头发，“妤婳，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妈妈，她真的很辛苦。”
“我知道，李阿姨。”
“芬姐，这里要一杯菊花茶！”茶馆内有人朝她们这边吆喝了句。
“就来。”李芬扭头应了声。
姜妤婳很懂事，加上时间也不早了，挥手笑着说：“李阿姨您忙，我先回家了。”
“好，快回去吧，估计你妈妈都做好饭等你咯。”李芬说着转身进了侧门去泡菊花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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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婳疾步往家里走。
余万良没心没肺，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她真不知道和她妈妈说了什么。
能提着扫帚把人赶出去，想来肯定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越这么想，脚步生风。
走到家门口，姜妤婳瞥见自家门上挂着的营业挂牌被人翻到了“暂停营业”这四个字。
姜妤婳眉心猛跳一下。
她拐进了门。
饭香四溢，余光落在了饭桌上摆着她最爱的菜。
姜妤婳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转身冲向了厨房。
一进去，就看见了姜英背对着自己，微微躬着身，切着什么东西。
厨房的灯不知为什么一下子黯淡许多，那光从姜英头顶一直延伸到背部，忽明忽暗，显得有些苍凉。
不是灯光，好像是她自己的原因，眼眶里红红，一片朦胧。
“妈妈。”姜妤婳缓缓走过去。
“洗手吃饭。”
姜英听见，回头粲然一笑，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她笑起来能看见眼角的鱼尾纹，但是也遮不住她温柔气质。
姜妤婳继承了姜英的容貌，出众，艳而不媚，是那种看起来很舒服的长相。
这四个字让姜妤婳觉得肯定是余万良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姜妤婳站在水槽旁洗手，水流潺潺，厨房突然没了其他声音，连菜刀磕在砧板上哒哒哒的声音都停了。
她偏见姜英叹了口气，端着菜盘子走出了门。
姜妤婳愣了下，然后回了眼，有些走神了，盯着面前的墙发呆，模糊，机械性地把手伸到水流下冲着上面的泡沫。
前世，姜英其实不同意她高中早恋，和其他的家长老师们都是一样，希望她能把精力和时间全都放在学习上。
她依稀记得高二分科的那学期，那个时候，她已经住在了余家，她破天荒拒绝了司机的接送，是程进送她回家，两人举动亲昵，好巧不巧碰见了梧桐街街坊邻居里最难搞最八卦的熊大妈，被她逮了个正着，非在她妈妈面前说她早恋，不懂事。
当时姜妤婳很忐忑，她去余家是想着不让自己妈妈太操劳。
事已至此，后来她瞒着余万良回了趟梧桐街的家。
那次分科是按照期末考试来，姜妤婳那是唯一一次考差了，年级第十名。
果然熊大妈的速度能赶上传染病。
整个梧桐街都知道了她早恋学习成绩下降，跟了有钱的爹，忘了穷苦的娘。自从她跟余万良回了余家，梧桐街的人都看不顺眼她。
一路上，街坊邻居都没给好脸色，指指点点。
那次，姜英很生气，她记得她对自己说了最狠的一句话，是如此的决绝。
“既然你选择回到余家，就别让余家人有嚼舌根的机会。”
余家老太太思想最保守了，当初嫌弃姜英生了个女儿，没少给姜英脸色。
想到此。
眼眶里含着的泪水，啪嗒掉了下来，砸在手腕上。
前世，她不想再经历。
饭桌上，安静了会儿，只听得见筷子碰到碗壁清脆的声音。
偶尔门前路过熟人，问候两句。
姜妤婳心情复杂，也没注意到自己一直是在扒米饭。
忽然碗里多了块排骨，她抬眸。
姜英淡淡地说：“今天你爸爸来了。”
姜妤婳握筷子的手一紧，眼神微动，诚实道：“听茶馆李阿姨说了。”
下一秒，是姜英放下碗筷的声音。
“你爸爸给我看了一张你和一个男生手挽手的照片。”
该来的还是要来。
姜妤婳也没想狡辩，声音软软：“妈妈，其实我和程进在一起，没有耽误学习，我”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很喜欢程进，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她深知姜英不会同意她早恋。
“你和程进谈恋爱？”姜英有些诧异。
姜妤婳木住了，稍稍点了下头。
“可你爸爸给我看的照片里是另外一个男生，不是程进。”
姜英的话让姜妤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和程进手挽手，肯定不会是在学校里，如果说最近的话，就应该是在冷饮店，喝完东西出来。
肯定是有人搞鬼。
姜英绝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背着她早恋，所以今天她拿着扫帚很生气地赶走了余万良。
姜妤婳：“可能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想让您骂我。”
姜英回想了下，余万良说是自己的女儿余姿亲眼所见。
想来也是。
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姜英现在关注点不在这儿，语重心长地说：“你和程进谈恋爱瞒着妈妈，是怕妈妈不同意？”
姜妤婳点头。
“我确实不赞成你早恋。”姜英眉头一皱。
听到这句话，姜妤婳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是让他们俩分开吗？
“妈妈，我和程进我们不会耽误学习的。”姜妤婳解释。
前世就是因为她早恋耽误学习，姜英才不高兴。
“我保证。”姜妤婳竖起三根手指，很坚定的说。
姜英沉默了会儿，叹气，“其实我是不同意在学校早恋，一来你们还小，谁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权当是小孩子游戏，过家家，二来你才高一，下学期分科就是高二了，高三也很快，倘若耽误了学习，以后想起来唉我不想让你后悔。”
姜妤婳没说话，低着头。
听这话的意思，姜英还是立场坚定不让她谈恋爱。
很纠结很矛盾，她不想放弃程进。
她还是在坚持，抬头，眼底很认真：“妈妈，我真的真的向你保证，不会耽误学习。”
姜英拿起筷子给姜妤婳夹了片鱼肉，撇开话题，“菜都凉了，吃饭。”
姜妤婳有些急了，“妈妈真的”
姜英忽而笑了：“妈妈没说不同意。”
双重否定表肯定。
意思就是她不反对。
后来谈话，才知道是余姿偷拍的照片，为了就是想看一出好戏。
姜妤婳也很奇怪，姜英为什么对程进和其他男生的态度就不一样。
其他男生不行，反而程进可以。
晚上，她正写着作业，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是程进。
她接通了电话。
“喂——”
程进那边似乎很吵，有敲键盘和嚷嚷的声音。
第一感觉给她就是在网吧。
“你在外面？”姜妤婳问，
“昂，在网吧开黑。”程进移开电竞椅，推开vip包厢的门，单手插裤兜里，走了出去。
姜妤婳有些小生气。
学习不好，还天天打游戏。
刚自己和姜英承诺不耽误学习，想帮程进提高学习成绩，现在“当事人”还天□□网吧里钻。
心生一计，得治一治他。
程进在网吧收银处要了瓶矿泉水，走了出去，夜晚的街道也很热闹，或许是太早的缘故。
程进坐在台阶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偏着头，拧开水，喝了口，放在旁边，拿着手机。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姜妤婳转着自动铅笔，目光盯着数学题，思考，“我妈妈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
程进一噎，然后放肆一笑，“是不是超级高兴？”
“没有啊。”
“”
“妈妈说早恋耽误学习，让我跟你断了。”
程进也不是没听出姜妤婳这轻描淡写的语气。
本来想发气，结果转念一想，手撑在身侧的台阶上，身体后仰，微微仰头看着夜空，漫天星空，笑了声。
“诶，姜妤婳，有没有人说过，你撒谎的技术真的很烂啊。”
“”姜妤婳转笔的动作一滞，哒的一声笔掉在了桌上发出响声，“你说我写字烂。”
“”
程进听见，笑得更加恣意，“还断吗？现在？”
姜妤婳哼了声，再次拿起自动铅笔，刚想写公式，结果笔尖硌了下纸，下意识说了句：“真断了。”
“嗯？”程进支起身，“真想跟我断了？”
姜妤婳哭笑不得，摁了截笔芯出来，边写公式边说：“我说我的笔芯断了。”
“”
程进起身，朝着停车的方向走，“所以你妈妈是怎么和你说的？”
姜妤婳写完一道题，“就说不能耽误学习，也没反对。”
“这么好？”程进站在黑色的机车前，摸钥匙。
“然后我跟我妈妈保证说，你期末考试能考到年级一百名。”
“”
程进愣了下，撑着机车身靠在上面，随即笑道：“您这是给你男朋友挖坑呢？”
“那你跳不？”
程进低哑着嗓音，如磨砂纸般，“只要你陪我跳，万丈深渊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