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难言
缇江续微踮着脚，试图与徐阳成对视。深色瞳孔里印着自己，“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每一个字都敲击着徐阳成的心，“想我喜欢你？”
“不是不缺追求者嘛？”徐阳成笑着用从前的方式打趣道。
缇江续看着那双眼睛，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动容却深情得明显，“那……你追过人嘛？男生喜欢哪种方式被追啊？”
“喜欢就行，”徐阳成轻推缇江续额头结束了漫长的对视，“缇江续给我好好学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徐阳成看着缇江续点头转身进了屋，靠在了门边，片刻才开了门。
那些闪烁在她眼中，扑朔迷离的东西徐阳成看得很清楚，从前也见过余惜菡这样。那是喜欢，是藏不住的喜欢。
所有假设中表白的样子在现实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假设中徐阳成会坦然接受，会认真地谈一场恋爱，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一年前的变故不仅仅是徐昭娣的去世，连着那一段时间都是灰暗不堪回首的。
徐昭娣去世后，徐阳成便试着和余惜菡认真谈恋爱，除此之外便是埋头在课本里。外界很嘈杂，徐阳成办了休学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打着台灯不断做题。
伴随着那段时光的除了题目就是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比如知道渐冻症的那天是从黑屋出去的时候。徐阳成瘦了很多，最后是被医院抬出来的。
郑烨自从徐昭娣去世后便没回过家，这件事传到郑烨耳边时已经严重到徐阳成患上重度幽闭。
徐阳成从抽屉里拿了包烟，夹在指尖停留很久却没点燃……曾经为了让徐昭娣回家学了抽烟，后来染上幽闭后情绪跟着低沉的那段时间有了瘾。再后来遇见了缇江续，她不喜欢烟味便抽得少了，再然后那颗水果糖化在舌尖的甜味让徐阳成试图戒掉。
回忆到这里就已经让徐阳成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缇江续之间差的东西很多，如果是智慧、财力、权势，都可以努力去弥补，可现在差的是一颗健康的心、一个干净的过去。
徐阳成打开了方盒，一个个蛋黄酥排列整齐，其中夹着几个卖相很糟糕的。烟被塞回了烟盒，徐阳成拿起其中一个咬下，也不知为何就是很肯定这一个是缇江续做的。
假期结束之际，小区又陷入了热闹，缇江续抱着几本书敲着徐阳成的门。
徐阳成头发凌乱，长叹着哈欠被缇江续擦肩而过，嘴里念叨着，“先把英语做了，语文作文上网搜吧……”
徐阳成看着她盘坐在地上，从一堆书里拿出了英语，缇江续主科就数学考到了第三阶层作业比较多，其他的都是半小时抄完的东西。
“临着开学赶作业，你真行啊！”徐阳成边说边走向厕所洗漱。耳边不停流动着缇江续那些被讲得冠冕堂皇的借口。
徐阳成嘴边挂着些泡沫，从桌上扯了张纸，手撑在桌面看着缇江续的本子，“所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数学！”缇江续低头，双手合十摇动着，“拜托拜托！救命之恩，火锅为报！”
徐阳成搬了两个小凳子，“你坐这儿坐，地上冷。就别火锅了，蛋黄酥再来一盒。”
缇江续右手不断写着，左手接过板凳坐下又抬手示意ok。
一直到太阳落山之际，屋里灰暗的灯光亮起，才完成了作业。
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多还未从困意中走出的学生拖着疲惫一身走向校园。开学这天乃是最为热闹的，校园外的摊位又有了红火的生意，校园内嚷嚷要作业的和围坐聊天的身影无处不在。
班级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大多都在埋头苦干就连郑峰居然也在这个行列里。
“你也没做完啊？”缇江续放下一垛书，另一垛被徐阳成背着。
郑峰闻声转头看了眼又低头继续写，“我忘写语文总结了。”
缇江续点了点头，听着郑峰问道:“你上学期语文139，真的啊？”
“查的时候是这个分数，然后语文老师来找我说作文参加竞赛的事。”缇江续坐在了位置上，徐阳成慢一步把书包搁在了桌上。
“什么竞赛？”徐阳成隔书包刚好是这一刻。
缇江续心情很好，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淡下，“我之前和你说过啊，就期末那个作文修改之后报名竞赛。”
徐阳成敷衍应了声就回了位置。
班上人来多了后，补作业那群人的心理慢慢从多补点少挨骂到反正都是没做完。缇江续的作业也大多都是补的，字迹有些飘逸偶尔几篇还穿插了徐阳成的字。
比检查作业更先哄堂的是关于缇江续作文入围的消息，周围此起彼伏的掌声让缇江续突然觉得数学竞赛和语文竞赛好像挺搭的。
缇江续不擅长也不想要去隐藏这份心思，在很多次周围人调侃某某喜欢她时，她都会很坚毅插到话题里留下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班级里的小八卦传播速度总是很快，月考结束后陈晖生日时，缇江续听到的版本就已经是缇江续正在谈恋爱，对象是外校的又或是高年级的都有，其中有一小部分的猜测偏向于徐阳成。
当这几个字回荡在缇江续耳边时，大抵是沾了些酒精，缇江续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包房里传开:“我没谈恋爱，我想追他……我在追他。”
徐阳成上完厕所推门而入的那刻，空气中弥漫的八卦气氛显而易见，一个个眼神在徐阳成身上扫过又扫回缇江续。
徐阳成有些懵坐回了位置，人群里响起一声起哄，“直接上！续姐雄起。”
这声是陈晖喊的，陈晖听那句话时愣了很久，直到赵晨果轻声问他“还好吗？”时才回过神，明明已经接受了他们恋爱这事，可现在缇江续却说她没谈恋爱，她在追人。
陈晖喜欢了缇江续太久，久到已经融入了她朋友的行列，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谈笑。可这一刻什么都不轻松，心里压了重重一块石头……喜欢了这么久的女生原来也在卑微求爱。
陈晖一直希望缇江续不要倔强，开开心心就行，可这一刻他很清楚缇江续内心装着的是什么，哪怕她先开口也一定要早些幸福，早在他之前。
紧接着起哄声轮番响起，缇江续一口闷掉了杯中的果啤试图给自己壮胆，但其实根本不需要，表白这事迟早会发生，从问他怎么追男生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的事提前发生了，提前到还没正式开始追。
各色灯光投来，缇江续站得笔直，酒精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更加清醒地看着徐阳成说:“徐阳成，我不会浪漫的词汇，作文里感天动地的东西是我胡乱编造的，我可以编造很多东西，那些以假乱真的故事还得了奖。”
“好像不对……重开一遍。”缇江续皱皱眉清了嗓又准备开口。
徐阳成的手捂住了缇江续的嘴巴，带着清淡的桂花香，徐阳成扫视着周围一片看热闹的眼神，缇江续直勾勾看着徐阳成，清冷的侧脸写了些厌恶。
缇江续突然想起跨年那天遇见的那场当众表白，男生应该不会喜欢这样公之于众的东西吧，这似乎是在道德绑架。
缇江续脑海里还不断思考着这些东西，手腕上传来一股力拉着她往外走。穿过一长截走廊又进了电梯，缇江续被这股力拉着穿过马路走在街道上。
缇江续看着徐阳成快步向前的动作，轻声道了歉:“对不起啊。”
徐阳成没有停下步伐，“为什么道歉？”
“我忘记了，你不喜欢这种人群多的地方，更不喜欢被人注视。”夜晚的冷风刺痛了缇江续的喉咙，发声时带着些类似哭腔的调子。
徐阳成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怎么忘记了自己也不喜欢人群这事……而且徐阳成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也知道会怎么回答，所以并不希望这一幕被任何人围观。
缇江续跟着徐阳成一路走到七中，教学楼都已经黑成了一片，只有诡异的绿色灯光亮着，那是安全通道的标识。缇江续有些拒绝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可徐阳成在身边似乎也并不可怕。
换成了缇江续抓着徐阳成的手腕，两手都稳稳抓着力道有些重，只能用讲话来分散注意力，“徐阳成，为什么要来这里？”
“给你答复。”徐阳成轻声回答，在寂静的教学楼里却也不算轻。
“为什么不能在其他地方回答？”缇江续只想着多说话，闭上了眼睛完全信任地抓着徐阳成往前走。
只是徐阳成没有回答。
“徐阳成，你说话好嘛？”缇江续好不容易快要习惯鬼片的画面，突然面对时脑海全是那些恐怖放大的脸，“你别不说话。”
话落，缇江续听见了温柔的歌声。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温柔的调子再加上他独特的声线，缇江续缓缓睁开了眼，不知何时点亮的手电筒，耳边的歌声还在继续。
“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
“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
缇江续看着徐阳成向前的背影，从前没有认真观察过，他虽然瘦但是背影总有一种安全感，不是那种抗打的安全感而是有他在就会安全。
缇江续不知道，这首只是短暂安抚了她害怕情绪的一首歌，徐阳成曾无数次靠着它走进黑暗又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