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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晴空一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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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哥儿年后入学北雍,肯去学堂住宿的原因之一,便是元寿允诺他,可以将小矮马晴空一鹤也带去学堂养着,每日上午下午都能骑马一刻钟。

    如今,骑马对元哥儿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太大。

    他仔细衡量过,若还是每天走读,每天卯时起床上学,下午申时才能回家,根本没时间骑马玩。

    当即决定,住宿去!

    ……为了骑马,这孩子也算是拼了。

    因着年前也曾在外住宿过一阵子,他搬去学堂住,倒是没什么适应不良。

    反正除了睡觉的时候,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他元寿哥绑定在一块儿。

    刚刚开始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他还会因为想家跑去他元寿哥的屋子睡。

    学堂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留宿,应该是除他之外北雍的学生都是住宿,每十日才会回家一次。

    身边有这么多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能一起读书,一起说说笑笑,多热闹啊。

    何况还可以带着他心爱的小矮马,每天都可以骑着开心玩耍。

    除了不能随时找妈妈,他挺适应住宿的。

    而一黑一白的矮马晴空和一鹤,甫一进入北雍就得到了所有孩子的注目。

    能入北雍做伴读的孩子,谁家里没有几匹高头大马养着呢?

    可是谁家里也没这小巧玲珑的小矮马啊。

    就算是立时去寻去买,也没法子一时三刻就能到手。

    所以,晴空一鹤立刻俘获了所有伴读们的心。

    就算是年龄大些的,再不屑于这个头仅仅到自己腰间的小马,也免不得偷偷多看上几眼。

    属于元寿的白马一鹤无人敢肖想去骑,但挂在元哥儿名下的黑马晴空,就少不得有人打它的主意了。

    元哥儿也不是个小气的孩子,同伴想骑骑他的小马,就骑骑呗。

    反正老夫子都说了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你乐归乐,拿鞭子抽打他的小马就不对了。

    今日午后,刚好是教授骑马的课程。

    身为伴读之一的周永昌仗着是国姓,不想骑乘学堂提供的马匹,便大咧咧的来借晴空。

    恰元寿进宫不在,元哥儿便将自己的晴空大方借他,自己却转身拉出了一鹤。

    周永昌顿时心里泛了酸。

    他身为国姓,虽同皇室没什么瓜葛,但他祖父却曾与先皇有过过命的交情,不然他也不可能被选为元寿的伴读。

    他较元寿尚大了两岁,在北雍向来是领头羊的存在,一直到这么一个没甚出身的陶家小郎出现。

    整日做元寿的小尾巴也就算了,北雍的夫子和其他伴读们,对这陶家小郎也总是捧着哄着,无形中便压过了自己的风头。

    年前司祝一职,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和出身,自己乃是板上钉钉。

    却哪成想,竟会被一个入学刚刚一月、啥也不懂的小孩子抢了去!

    害他过年也不曾在家抬起头来。

    年后,这小孩子竟能将一匹马堂而皇之的养在了北雍。

    他气不过,也想养一匹,却被北雍的先生直接否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早就攒了一肚子的气。

    但这个元哥儿向来同元寿走得近,他不敢轻易得罪。

    只能不着痕迹地打压一下元哥儿。

    今日他见元寿不在,便强硬地想借了晴空去好好折磨折磨,算是出气。

    可他哪里知道,元哥儿竟敢将属于元寿的一鹤大喇喇地骑出来!

    挑衅是吧。

    登时他气得头顶冒火,顾不得在元哥儿眼皮子底下,狠狠抽了晴空几鞭子纵马就跑了起来。

    元哥儿顿时就生气了,骑着一鹤就来追他,让他赶紧下来,晴空不借他骑了!

    早上刚下过雨,跑马场上水洼湿滑。

    元哥儿心急没握好缰绳,被周永昌纵着晴空回头猛地一拦,他躲闪已是不及。

    两匹小矮马狠狠撞在一起,两人同时被颠下马背。

    周永昌被一鹤前蹄踩中肚子,至今昏迷不醒。

    元哥儿却是右脚没能及时退出马镫,被随后赶到的侍从托抱住时,一时不慎拧了踝骨。

    不论事情起因如何,如今伤势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来襄王府报信的人禀告道:周永昌的父亲,如今的左都御史周定已去了北雍。

    但他顾不得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第一时间先亲自去给元哥儿赔礼道歉。

    周秉钧一边骑马往北雍赶,一边冷冷一笑。

    他当初会送晴空一鹤给元寿元哥儿,是因为矮马本是性子最为温顺的马种之一。

    晴空一鹤更是被调/教得几乎失了马的本性。

    不要说挨了几鞭子便无法控住,便是拿刀去刺,它们也只会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不惊。

    若非如此,他如何会送晴空一鹤给两个根本没骑马经验的孩子。

    今日两匹矮马受惊,看似是两个孩子斗气不慎的结果,可他深知这里面,有着怎样的龌龊心思!

    去仔细的查。

    直到北雍门前下马,他才淡淡地道。

    随侍他的人低声道了一句是。

    疾步到了北雍后堂,一列厢房前站满了夫子小厮,人人鸦雀无声,只有低低的妇人痛哭声从最东侧的厢房里传出来。

    “殿下!”

    负责北雍的长史林夫子一见他,忙施礼,快速地将如今的情景告诉他。

    太医院的掌院已过来了,如今在东边厢房里。

    周永昌已醒来,性命暂时无忧。

    陶小郎伤在右脚踝骨,正在冰敷。

    只是因为一个伤在内俯,一个伤在骨上,掌院不敢托大自己擅专。

    如今已派人前去请王致用太医前来,只是王太医今日不当值,还得略候一会儿。

    周秉钧略一点头,连眼神也没分一个给痛哭声不绝于耳的东厢房,径自去了最西侧的那一间。

    进去,外堂里左都御史周定拢手站在内室门口,一脸的担忧焦躁。

    见他进来,登时一惊,赶忙垂首恭敬施礼,嘴里喃喃着臣有罪。

    “不过孩子间的吵闹,周大人何罪之有?”

    周秉钧脚步不停进屋子,只留下一句:

    “也快去看看贵小郎吧,令夫人也要劝解着些,莫吓着了孩子。”

    周定心一缩,双唇喏喏,却说不出话来。

    盯着隔开内外室的门帘,他手握了又握,终究先出门去看儿子。

    周秉钧跨进内室,却见元寿坐在床沿,手紧紧按着元哥腿不让动,正低声哄他。

    元哥儿用力抿着嘴巴,一双杏眼瞪着床顶憋得通红,却强忍着没哭。

    听见动静转头,用力撑起脑袋往他身后看。

    见他身后并无人再进来,不由失望地颤声问他,“妈妈呢,我妈妈呢。”

    他大步跨到床前,弯腰摸摸这孩子的脸。

    柔声告诉他,知道元哥儿怕妈妈担心,先生还没敢告诉妈妈知道呢。

    元哥儿愣了愣,而后低低哦了一声,眼睛里的光慢慢黯了下去。

    周秉钧顾不得再安慰孩子,只转到床脚,低头去看他的脚伤。

    元哥儿右腿的棉裤已经拿剪刀沿着膝盖处剪了去。

    一名太医半跪着,小心拿布巾包着冰块正给他从膝盖往下,一直冰敷到脚掌。

    胖嘟嘟的小腿已经肿起,脚踝处肿胀到青紫发亮。

    他的心一沉。

    应该不仅仅是单纯的脱臼,只怕伴着骨裂或骨折。

    他闭上眼眸,静静数过三息,而后睁眼,先低声让元寿去他君父那里取田七散过来。

    元寿忙说,他当时就在乾清宫,得了消息就已经立刻拿过来了。

    “先生,我的脚是不是断掉了?以后我还能骑马吗?”

    元哥儿吸着鼻子声音颤颤地。

    “别胡说!”

    元寿先凶巴巴地开口,小脸绷得死紧。

    “你脚丫子好着呢!过几天就又能蹦蹦跳跳的了。等好了到时候让你每天都骑一个时辰的马!”

    元哥儿却撇撇嘴,嘶嘶地用力吸气,额上疼出的细密汗珠子顺着鬓角流进头发里。

    元寿想给他擦一擦,却又不敢松开紧按着他腿的手。

    “每天顶多骑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周秉钧拿帕子给他轻轻擦擦汗,神色轻松地道:

    “你们正长身体呢,长时间骑马就把腿骑成罗圈啦,小心到时候娘子骂你们。”

    元哥儿听得忍不住咯咯一乐,倒是暂时忘记了紧张和疼痛。

    急匆匆的脚步声奔过来。

    王致用背着大药箱跑得一头热汗。

    到了屋里,连缓口气也顾不得,匆忙洗净双手就来看元哥儿的脚伤。

    只一眼,他就嘶地吸了口凉气。

    周秉钧不用他说,已让元寿起来,换他坐床沿上,两只手牢固地按住了元哥儿的腰和双腿。

    正骨接骨的剧痛,便是一个成年人也难以抗住,何况一个八岁的孩子。

    好在王致用有金针镇痛的法子。

    先将几枚三寸长的金针拿烈酒浸泡片刻再晾干,找准穴位,他飞快地从元哥儿膝盖一直扎到大脚趾。

    元哥儿本来见周先生将自己紧紧按住,还怕得不住打颤,差点将他元寿哥的手都快抓破了。

    等金针灸好,他轻轻咦了一声。

    元寿站床头紧握着他手,忙问他怎么了。

    “好像不那么疼了。”

    他眨眨眼,全力去感受忽而轻松许多的腿脚,甚至还动了动大脚趾。

    “骨头看样子没断。”

    王致用盯着眼前这不断动来动去的小胖脚趾头,低声让周秉钧放心。

    周秉钧轻轻点头。

    王致用朝着身边的太医使个眼色,太医赶忙将备好的夹板和缠布安置在元哥儿右脚两侧。

    轻咳一声,在周秉钧不动声色牢固按紧元哥儿的那一刻,他快准狠地双手握紧肿胀的脚掌。

    一顺一捋,伴着元哥儿一声惨叫,他将脱臼的踝骨顺利推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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