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知错不改
席柏掬一把伤口流出的鲜血,在颧骨上抹一道红。
他大概想表现得变态点儿吧,但是这对安行舸没用,她根本不怕。
她轻轻震动长剑,将剑身上的鲜血甩出去,鲜血点点滴滴直扑席柏脸上。
他举起袖子遮挡,她暗喜,紧跟着追杀过去。
如此,却是着了席柏的道儿。
席柏动作连贯地把袖子兜一圈,环首刀高高举起迎战安行舸。
她已经来不及变招,舌尖一卷把小药丸挑出来。
不确定药效有多快,但她觉得凭自己的硬实力也能扛一阵子。
安行舸一边徒手捏住刀刃,一边举剑刺向他肩头。
我断一掌,你失一臂,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席柏很惊讶,她青春年华还怀有身孕,实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心态。
他不得不丢掉环首刀,但也没吃亏,以掌作手刀劈向安行舸握剑的手腕。
如果安行舸弃剑,这一回合俩人打个平手。但她偏不,硬抗这一下也要把剑尖送进他肩头。
席柏在这危急时刻竟然愣一下,他被安行舸不要命的打法困惑了。
他慢了一瞬,剑尖刺进肩膀,他的手刀才落下,已然无法发出十分力气。
安行舸手腕刺痛长剑脱手,但把另一只手抓握的环首刀横向划过席柏面部,让他不得不后退躲避。
她很少佩戴环首刀,但并不是不会用。所有武器她都会练习,如此才能应付各种对手。
她双手握刀,没有技巧全靠力气砍向席柏的头颅。
他抽出肩头的长剑,挥剑抵挡。这一回,俩人竟是互换武器。
虽然席柏只有单手迎战,但安行舸也伤了一只手腕,结果在比拼力气上她竟然赢很多。
这不正常。
桑叶看出来了,想上前阻止,安行舸便顾不得许多,一发狠又把刀刃逼近席柏几分。
然后,她突然在手上撤几分力气,席柏暗自庆幸要把她推开,她也顺势而为,让两柄武器向上举。
这样一来,武器挥开的瞬间,俩人距离极为贴近,安行舸飞快掏出峨眉刺在席柏脖子上划拉一下。
桑叶已经跑了过来,脚下一踹把席柏放倒,峨眉刺变成从他脸颊滑过。
安行舸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把桑叶也当作敌人,环首刀一扔,双手戴上峨眉刺与他近身对战。
峨眉刺是她最熟悉的武器,她完全靠着习惯输出,招式一板一眼。
跟她一起回来的山庄弟子看出不对劲,急忙上前拦着。
“副庄主,不必动怒。桑寨主上场救援,已然是替席长老认输,有金老前辈见证呢!”
“席长老?”
好像听过,什么东西呢?
安行舸觉得自己好像喝多了,脑袋胀胀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大喊大叫。
席柏被划伤一只眼睛,痛苦地单手撑地。
他被废掉一只胳膊和一只眼睛,不再有上场的能力。
是他战胜凌盷后太放松吗?怎么会败在一个怀孕的小姑娘手里?
“安行舸,是我输了,你说吧,怎么发落?”
席柏独眼阴狠地看着安行舸,他在试探,看她还能不能清醒地交谈。
心中有几分怀疑她服了禁药,已经神智不清。
普天之下,比拼力气没人能是他的对手,何况一个小姑娘。而且,以她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像正常人。
山庄弟子急忙捂着她的嘴,抢着说:“不能杀!副庄主忘了吗?盟主不许你用风扬秘籍杀人。”
安行舸眨巴着大眼睛把他的手推开,可爱地问道:“康存礽好麻烦啊!他又要拦着我?”
她说着就哭起来:“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呢!”
她现在虽然糊涂着,但到底是个危险的人物,一伸手便把峨眉刺抵在山庄弟子的脖子上。
“副庄主!”那人吓得不敢动。
他本来就不是对手,何况她现在还服了小药丸,杀他跟玩儿似的。
另一个弟子机警,轻声哄着:“副庄主,快把武器收起来,盟主来了。”
她果然乖乖听话,两根峨眉刺都收起来。
“人呢?”她问。
“庄主受伤,盟主在照看呢!”山庄弟子想着先把人哄走。
“师父怎么受伤?什么时候受伤?对!席长老打伤的!”
她说着又去找仇人,桑叶亮拳护在师父身前。
山庄弟子急得亦步亦趋,再打下去会发狂,所有人都能看出安行舸服用小药丸。
他们应该及时把安行舸打晕的,但这太冒失,有点儿下不了手。
这时候孩子的干爹站出来挺身拦着:“副庄主不能再战,孩子受不了。”
她微微笑起来:“什么孩子?”
山庄弟子连忙打圆场:“副庄主不喜欢给盟主生孩子,但是毕竟已经怀了……”
孩子的干爹似乎是懂了,哄着:“孩子有干爹就好,不认盟主那个爹。”
她泄气地低下头:“康存礽不喜欢当爹。”
“可是,副庄主喜欢当娘亲吗?”
她抬起头来,满眼欢喜。
可能是有干爹身份的加持,他觉得自己可以放肆一些,便伸手扶着安行舸的肩往回推。
“孩子需要休息。”他说。
安行舸被他乖乖推动几步,突然又觉得不对劲,正要转身时这位干爹一掌劈在她后颈。
山庄弟子松一口气,有人愿意做这个坏人,那可太好了。
安行舸好像是知道自己在梦里,她想动动身体让自己醒来,却连个手指头都抬不动。
梦里有一汪泉水,她整个人泡在里面,湿湿脏脏的。水面有昆虫的尸体,有青苔,还有呱呱叫的癞青蛙。
癞青蛙朝她扮鬼脸,还吐舌头给她看。
她不想看,但却没法儿闭上眼睛。
舌头舔着她的脸,粘着她的鼻子,终于袭向她的嘴唇。
好恶心啊!
安行舸终于大叫一声醒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醒了!”葛通坐在床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手绢。
“原来是喂我吃药啊!”安行舸好笑地把自己的梦境讲述一遍。
葛通却不笑,始终板着脸。
安行舸便吃力地坐起来靠在他身前,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葛大夫,我错了。”
葛通气得不想理她,她向来认错最快,但永远不改。
她假装自己坐不住,身体往下滑,葛通终于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她便很开心地撒娇:“葛大夫最好了,永远不会不管我。”
葛通冷冷地说:“躺下吧,你现在成亲了,不要搂搂抱抱。”
安行舸打量一下房间,这里她来过,是杜大小姐的闺房。
葛通注意到她的眼神,解释道:“不能让人看出你身体的异样,治好之后再回去。”
安行舸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都上了镣铐,有一层绢布裹着,所以不觉得折磨。
“我怎么了,会乱杀人吗?”
“会!杀了山庄300口,还有桑叶师徒,还有管家和金老前辈。”
安行舸讨好地笑起来:“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犯错的。”
葛通一勺一勺把药汤喂完,轻轻抚着被子凸起的部位,那里是安行舸的孕肚。
“舸儿,这个孩子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他很少这样亲昵地称呼她,可见问题有多严重。
“可是,我为它吃那么多苦,每天晚上脚抽筋,出门还不能骑马……”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以指腹轻轻擦眼泪。
“盟主不会怪你的。”他说。
“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呢!”她嘴硬。
“如果孩子生下来不正常,那会成为你吃禁药的铁证。”
“吃就吃,我不做庄主就是,他们都来围剿我一个人呗!”
安行舸渐渐感到头疼,有一池水在她脑袋里晃荡,随后翻起海浪。
“啊……哈!”
她突然大喊一声撕扯着手铐,扯不断便去掐着葛通的脖子。
“舸儿,你想做什么?”葛通不慌,仍然温柔地问。
“想要……”她想不出来。
“明天又有人刺杀康存礽,你要不要先睡一觉养好精神?”
她闻言立刻躺下,乖巧地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
“影子,记得叫醒我哦!”她闭着眼睛说。
“好,四个时辰后我们出发。”葛通回答。
山庄弟子听见喊声赶过来,却看见安行舸已经睡下。
“康存礽还是很好用吗?”他们笑道。
“特别好用。”葛通撇嘴。
安行舸清醒的时候并不多,有时候发疯,有时候犯糊涂,大多时候昏昏欲睡。
她是孕妇,葛通不敢乱用药,只能慢慢调养。
有时候她把葛通认作康存礽,对着他亲亲抱抱,葛通便一针把她扎晕。因着这个缘故,他再不敢把安行舸交给别人照顾,万一有个把持不住的……
凌盷和席柏伤得都重,山庄现在是无人主事的局面。
席柏虽然败给安行舸,但那些支持席柏的门人弟子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们仍然拥护桑叶代理庄主。
说白了,这并不是席柏一个人的抗争,是有一群人反对凌盷,又正好捡到席柏这杠枪。
他们觉得跟着凌盷憋屈,安行山庄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像桑叶这样张狂的做法,他们就很喜欢。
管家勉强维持局面,虽然凌盷受伤,安行舸下落不明,但是山庄所有事务暂停,不需要代理庄主。
大家想抬举桑叶,那便继承席柏之位做个长老吧!
“我们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吧!”萧旗主带头嚷嚷。
“不喜欢,可以脱离山庄。”管家说。
管家看透这群人,既不喜欢山庄的做法,又想用山庄的壳子。
殊不知,山庄能有如今的根基,就是因为这套与世无争的原则。
那群人不敢动管家,何况还有金老前辈坐镇,便鼓动一些受过山庄不公对待的武林人士去风扬盟告状。
总之,凌盷必须下台。
反对凌盷的声音有很多,最荒唐的是说她庇护贤四教。
当初凌盷带头追杀贤四教,却不杀尽,让贤四教得以喘息,练出邪功邪药继续危害武林。
凌盷跟贤四教牵扯不清,她得势等于贤四教得势。
好低级的脏水。
安行舸气得想出去吵架,葛通竟然说:“可以。”
“可以?”
“把孩子拿掉,随便你出去要吵要打。”
安行舸立即服软。
“师父还好吗?”她问。
“不知道,我一刻也没有离开。”
“你去看看师父,别是耽误了救治。”她说。
她推他,他拉着她的手放进被窝。
拒绝。
不看。
耽误就耽误吧!
“我信任你,你去看过师父我才放心。”她哀求道。
“离开你,我不放心。”他轻叹,“舸儿,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但把你放在所有病人之前。”
她眼睛湿漉漉的,拉起被子蒙着脑袋哭。
她为什么不喜欢葛通呢?知道他跟杜大小姐牵扯不清,完全不生气。
爱情真的好没道理。
她要是喜欢葛通该有多好!
葛通品行优良,肯定对她一心一意。除了采药治病,他没有别的事情要管,永远不会跟她有矛盾。
康存礽多麻烦啊,不许乱杀人,不许吃禁药,还要见一个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