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席柏没有死
一路走来,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各路关卡的衙役都变得文明许多。
四五十名御史官员每日在各处监察走动,地方官员看谁都像是上面派来的,再不敢张狂。
御史府这么好的机制,也不知道朝廷为什么用一阵废一阵。
城门士兵规规矩矩地检查之后便放他们进城,安行舸忍不住嘴欠:“从前也是看城门的吗?油水是不是少了许多?”
士兵慌张地行礼,眼神在两个山庄弟子之间来回转:“大人明鉴,新规颁布之后再没有从前的陋习。”
她第一次觉得改革一下也还不错,虽然没有本质区别,好歹新鲜一阵子。好人有个盼头,坏人有所收敛。
安行山庄鼎盛十几年,是不是也有一堆人盼着把它改一改?
山庄做得有没有差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推翻后规则重新制定,势力重新划分,利益重新分配,除了庄主嫡系被打入尘埃,其他人都更有盼头。
何况,山庄行事素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作风,怎么可能不出差错?
安行舸忍不住又催着马车加速,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越靠近山庄,山庄的消息越少,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接近山庄后,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潜行上山。被狗拦一下也是浪费时间。
如今,山庄一片了无人烟的景象。
道路两旁的大白菜已经许久没有收割,有些竟然菜心抽芽开出小黄花。
师父把山庄的人都遣散吗?
总不至于死绝吧?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师父想瞒她,她便真是个聋子。
她脚步不停地赶往师父的小院,却在半路上看见师父倒在血泊中。
鲜血从她的肚子流出来,染红整个下半身。
这个失血量,恐怕是活不成。
管家和金老前辈都在现场,他们就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施救的意思。
令人意外的是,桑叶也在。
与师父交手的是个不修边幅的老头,看着有点儿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老头得意地走近,捏着师父的下巴让她瞧过来:“凌盷,我说过你会后悔留我一命。”
师父想说话,但只是嘴唇蠕动一下,难以发出声音。
老头拉长师父的脖子,举起匕首。
管家终于发话:“你已经赢了。”
老头哈哈大笑:“不把这颗脑袋砍下来,怎么证明我赢了?别人还当她退位让贤呢!自己徒弟是个扶不上墙的,只好把山庄交给桑叶。”
管家还想劝,老头打断道:“当年她对我出手的时候,前辈可没这么爱管闲事。”
管家终于是放弃了,别过脸不看。
叮!
一枚暗器将匕首打飞。
安行舸不敢大意,老头的匕首距离师父太近,她怕自己来不及阻止。
“副庄主!”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山庄的人大部分都在,却这样干看着师父受罪。
凌盷很激动,说不出话,便只能哭。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师父流眼泪。
她点了几处穴位止血,轻轻拉着师父的手腕把脉。
还好,不是彻底没救。
“把师父扶去救治。”她说。
“没那么容易吧!”老头笑道。
安行舸把峨眉刺转圈玩耍,伸手挡住老头。
“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先生有什么委屈,要讨什么公道,我接着就是。”
老头骂道:“你知道个屁!”
安行舸回嘴:“武林中放屁是扯不清楚的,反正打一场就是,谁输谁认栽。”
“舸儿,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桑叶担忧地摇头。
原来这位就是他的师父,确实怪老头一个。
“副庄主,我去会会他,你看一下路数。”
安行舸回头看一眼这位大好人,微笑道:“让孩子喊你一声干爹,可不是为了哄你替我卖命。”
那人便说一些知道的信息:“他是席柏,曾是山庄长老,力大无穷。”
安行舸藏不住惊讶,她以为席柏早就死掉。
她小时候就很不喜欢席柏,嗓门大,脾气暴躁,说话振振有词,总是把师父气得劈桌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生气,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突然想通一些事,师父迟迟不立少庄主,是怕席柏回来复仇吧!
把庄主之位传给桑叶,然后她继续当副庄主,师父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吗?
就算席柏和桑叶答应,她还不乐意呢!
“席长老刚刚大战一场,要休息吗?”安行舸一开口就气人。
师父的功夫不弱,在席柏身上制造不少伤口。
席柏冷哼一声:“你甚至不是我徒儿对手,要不是他心软,两年前你就没命了。”
原来那时候桑叶真是找她比武啊!
席柏又说:“我这徒弟从小没见过什么女人,是我失策。”
安行舸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杀我,又不好回去交差,所以在外面瞎玩儿呀?”
桑叶以为安行舸会恨他,一直忐忑着,如今看她笑起来亲热得跟从前一样,错愕着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别在我徒弟身上下功夫,没用!他不会跟秦蒙蒙一样背叛我。”
这段往事是第一次听说,安行舸直觉得反驳道:“秦师兄不是那种人,你可以对自己的徒弟没信心,我却是了解他的。”
秦蒙蒙最想要跟她竞争的那段时间,最多也只是说话做事张狂些,从来没有背后使绊、下黑手、拖后腿……
她笑道:“席长老东拉西扯这些闲话,是想要调息吗?你直说就好,想要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一天?晚辈莫有不应允。”
安行舸也不在最好的状态,但是席柏想休息,她是万万不能让他如愿的。
桑叶忍不住跑过来拉着她,想要阻止。
他从来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掰过肩膀把她搂得结实,还拍一拍她的背顺气。
“舸儿,师父执着,你别跟他硬碰硬。我没兴趣做这个庄主,一切还是听你的,好不好?”
“我们现在是敌人,你不怕我捅你一刀吗?”
“什么时候是敌人了!”他气得跺脚。
她轻轻挣脱怀抱:“我凭自己的本事守护山庄当上庄主,用不着你施舍。”
席柏嘲笑道:“就凭你!”
她自信地说:“我确实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但你也被师父消耗了一轮,如此咱俩动起手来倒也公平。”
安行舸突然决定收起峨眉刺,改为用剑,剑鞘很没礼貌地砸向席柏。
他有备而来,应该对她使用峨眉刺的手法很有研究,但没见过她用剑。
招式最怕老,容易处处被敌人看透。
“舸儿!”桑叶担心地喊。
“留着力气呆会儿哭丧,我绝不留情。”她喜欢打架之前说狠话。
席柏用的是环首刀,黝黑丑陋笔直的一根好似烧火棍。
他力气大,上来就是一套连环劈砍。他轻功也好,不断腾空,以自身重量增加劈砍的力度。
安行舸硬接几招,已经觉得手臂发麻。再一次交锋时,另一只手便套上峨眉刺,俯低身刷过他双腿。
没伤到筋肉,但是刮下来一块裤腿布料。
“小姑娘家家,出手这么下流!”席柏讽刺道。
“打架不打下盘吗?”安行舸毫无羞愧之色。
生死关头,她才不会因为别人说两句就变得束手束脚。
“两位前辈都在,你要是这么乱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哪儿客气了?”
“你自己要动手,伤到孩子可别怪我。”
“那可真是太好了!”安行舸哈哈大笑,“这一路呀,所有对手都盯着我肚子打,应付这个最有经验。”
席柏果然没再客气,照着肚子狠抽一刀。
安行舸身体横向腾空与地面平行,以环首刀为轴心旋转起来。长剑挥舞逐渐凝聚水汽,她翻身甩剑,水珠一串甩向席柏的眼睛。
她还没有能力驾驭水汽伤人,所以尽量往皮肤上甩,冰冰凉吓唬一下。
“这不是安行山庄的功法。”席柏嚷道。
“你怎么那么多话呢?安行山庄用峨眉刺的也仅有我一人,也不算山庄功法?。”
“我说过只挑战凌盷,其他人等一概不予追究。你若不用凌盷功法,那我已然赢了。”
席柏收刀退场,安行舸发出一排暗器钉在他鞋尖。
安行舸从来不讲规矩:“你们有过什么约定,我不知道不关心。但你打伤我师父,做徒弟的找你报仇,你便乖乖受着。”
席柏看向管家,见他不说话,便只能自己解释:“你师父当年为了能够一人独断,把我们这些意见相左的长老杀的杀、罚的罚,留下几个听话的也被她扔去学堂。”
安行舸嘿嘿笑:“你又打不过师父,又不肯听话,不应该自己退出吗?还得劳烦师父亲自动手,真没眼力见儿。”
她说完又继续奚落道:“席长老又说闲话,这才打了几个回合,又要休息吗?”
她好能气人。
席柏再次提刀劈杀过来,安行舸把长剑插在地上,双手舞动着使出一招风扬拳。
这次没有飞沙走石,只是手掌好像瞬间变成钢筋铁骨,一下子把环首刀牢牢抓住。她手上一送,让环首刀从自己腋下穿过,而她戴好峨眉刺,谨慎刺向他腰腹。
师父伤在哪里,也得送他同样的伤!
席柏反应更快,屈膝踢在她肚子上,让俩人弹开。
安行舸不得不被动防守,也屈膝上踢,跟他比了一下脚法。
纯拼力气,她完全不是对手。
席柏后退三大步,而她几乎是被踹飞。
但她韧性好,马鞭一甩缠着长剑把自己拉回来,再借着惯性拎起长剑刺向席柏。
席柏正全力稳住身形以显得自己赢很多,安行舸杀过来的时候便不好后退,否则两种意志相冲自乱阵脚。
他挥舞环首刀将长剑格挡。
安行舸竟然轻易地就将长剑脱手。
反而是席柏愣住了。
他已经见识到安行舸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
她果然留有后招。
长剑脱手后仍然连着马鞭,她甩动马鞭控制长剑,绕过肩头从背后行刺。
这一招出乎意料且灵活。
席柏只能侧身化解长剑的攻击,安行舸便举起峨眉刺直刺他胸口。
她出手果断又狠戾,这一刺追着他前进三尺有余。
席柏用手掌挡着峨眉刺尖刃,冒着手掌被刺穿的风险,发狠地推出来。
死拼力气安行舸讨不到好处,她见好就收,长剑和峨眉刺一前一后横向划拉,留下两道大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