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窗外几多风雨
康存礽离开时,安行舸第一次送他下山。俩人牵一匹马,谁都不骑,就是牵着手慢悠悠地走。
有时候马儿停下来吃草,他们就这样干站着等马儿吃尽兴。
“不要胡思乱想。”康存礽手上用力捏一捏她。
“我什么都没想啊!”她不解。
她嘟着嘴一脸委屈又迷茫,他便在她唇上香一口。
安行舸微微向后仰,装模作样地动手捣鼓他的披风,好像俩人突然黏在一起只是为了整理衣服。
秦利好笑地看着他们,招呼着风扬盟成员往别处观赏,好像山庄的路旁尽是灵兽异草。
“我的年岁足够成熟,武功好说明我聪慧,所以我是极清醒的一个人。”
“我没有背后说你坏话。”她懵懵地打断他。
“哎呀!”他好笑地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她喜欢他的爱抚,便大方享受着,像小猫自在地在他怀里打滚。
“我是说,我很确定自己喜欢你,想与你结成夫妻。漫长的岁月有舸儿相伴,想着就欢喜。”
“嗯。”不知她是回应,还是舒服地哼叫。
“我爱你,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但没关系,我们都身康体健,这一辈子可以慢慢来。”
她抬头看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便亲亲她,再说一遍:“舸儿,我爱你。”
她又想哭了,最近真是情绪变化好快。
“舸儿也喜欢我,对不对?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等着成亲。我对天发誓,绝不让舸儿后悔。”
安行舸闷笑:“男人说对天发誓,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真的好喜欢他,每次她犹豫的时候,他总是无比坚定。
她疑问着:“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不是嫌我脾气不好吗?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改,也不想改。”
他把披风拉起来与她齐耳高,低下头把她的疑问变成“咕嘟咕嘟”都吃进嘴里。
“那我改。”他说。
自从康存礽离开之后,安行舸便老是看着天边发呆,天边能有他身影似的。
丹俐最终还是接受朝廷招安,她说那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兄弟们很高兴可以当官。」丹俐在信中说道。
如今,丹俐真成了闻名天下威风凌凌的女将军。朝廷有意把她塑造成典型,希望动乱区的百姓,尤其是女子可以效仿。
能征兵入伍的男子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开始鼓动女子上战场杀敌。
安行舸又喜又愁,喜的是丹俐得偿所愿,做一个威风的女人。愁的事情有两样,一是自己被丹俐比下去,整天耽于情爱,二是丹俐恐怕难有善终。
息儿宽慰道:“多少女子在战争和饥饿中受尽欺凌死去,娘能有如今风光已经不枉此生。”
安行舸暂时想不出解决之法,只能让山庄时刻关注边城消息。
她还请秦利帮忙通知录想堂,毕竟那已经是离丹俐最近的唯一像样的江湖组织。
两地相思的日子过得特别漫长,和康存礽分开不到半个月,她已经觉得有两三年那么久。
这次上岗暗夜守卫,安行舸是欢天喜地奔赴。
前两天熟悉环境时她便蠢蠢欲动,恨不得跳进康存礽怀里。
他现在很规矩,倩倩送回来他就收着,但是远远地安排的女眷后院。
倩倩也安分许多,毕竟自己无所依仗,贸然触怒安行舸又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去。
如今能够偏安一隅安心过日子已是万幸。
屋内外洒扫干活的丫头换过一批,还是漂亮,但看起来更机灵,对待康存礽目不斜视。
安行舸倒是不太高兴,这样显得她是个悍妻。
康存礽那么好看,她们多看几眼,她还骄傲的嘞!
第三天,不等康存礽招呼,她便从他门前新移植的大树上蹦下去。
她穿一身翠绿,笑意盈盈,看起来新鲜得能掐出水,脸上没有一丝烦恼。
康存礽很高兴,想着这回是妥了,新娘子不会再跑。
“这边忙乱,你倒是不该来。”康存礽说。
风扬盟现在确实紧张,既要让差役们不吃亏,又要防着派来处理事务的官员被暗杀。
他们好像端着水盆走在钢丝上,要很努力才能不把水洒出来。
尽管危险,这件事风扬盟一定要管。
如果风扬盟不站出来,就会有别的组织站出来帮差役平事。这么多差役骑虎难下,摆平这件事就会收获千万差役及其亲属乡邻的好感,谁不心动呢?
做成这件事至少能让风扬盟再屹立江湖十年不倒。
康存礽以为安行舸不懂,便细声细语跟她解释着,他比玉泉学堂的夫子更有耐心。
而她像个志怪小说里的狐狸精,本来好好地坐在他对面听讲,慢慢地便歪进他怀里。
她揪一下衣服,他又拉回来;她挪动一下,他又按回去。
都已经那么亲密,却还多见外似的。
“所以,舸儿,我这段时间不能陪你。”康存礽抱歉地说。
“没关系啊,我来陪你。”她笑道。
他的脑袋冒出四个字:夫复何求。
他求亲的时候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变得粘他,虽然他很有信心让她爱上他,但以为还要培养好一阵子。
“如此,你注意安全。”他柔声说道。
“你要出门?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康存礽去会一位大官,朝廷终于妥协,这次派一位工部左侍郎过来,官阶仅次于尚书。
他们商量着饷银怎么发,从哪里开始发。
康存礽说话滴水不漏,只当朝廷征询民意,正好找到他做调研。
左侍郎连连点头,康存礽爱说什么便是是什么,他今天又不是过来罗织罪名。
双方护卫都很紧张,防着对方下黑手,左侍郎看起来倒是挺放松。
安行舸更放松,桌上酒菜大部分都尝过。
此地是矛盾中心,交通运输困难,即便是风扬盟也没几样好吃的。
“安行小姐胃口不错。”左侍郎笑道。
这个称呼在历史上出现得很少,而且康存礽刚刚介绍她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大小姐。”
“你是严大人的朋友?”安行舸马上猜到。
“我们见过的,送严大人出京的时候。”左侍郎微笑。
安行舸大方地说:“我忘了,我就记得有个婆婆妈妈的孙大人。”
左侍郎以为安行舸这次也是来保护康存礽,笑言自己的处境更危险,更需要保护。
康存礽便打断道:“左侍郎说笑,我们快成亲了,舸儿喜欢陪着我。”
“哦。”左侍郎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回去之后,当晚康存礽变得特别有侵略性。
起先,他说月色正好,跟安行舸过两招。
安行舸挺能打,可是面对他使不出力。
他只是看着她,她就觉得脑袋发胀。
“出手啊!”康存礽催促。
出、出……怎么出啊!
安行舸出腿踢他,被康存礽捞着膝盖压向小肚子。
他的角度和动作都不对,眼神也不对。
“你欺负人。”她含糊地指责。
“严大人?”他笑道。
她低下头,不想分辨,而且不觉得自己有错。
倩倩还在后院呢,她都懒得计较,他揪着一个远在天边的严大人不放做什么?
“真心喜欢过?”他问道。
安行舸非常勇猛地点头。
“喜欢他什么?我学学。”康存礽说道。
“他……很维护妻子。”安行舸半真半假地说,“想学就学吧!”
“哦,学会了!”他幽默。
朝廷自下而上的程序总是很慢,左侍郎做完工作回去好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传来进一步消息。
康存礽得空便陪安行舸回山庄请期完婚。
四方战乱、处处流民的背景下,他俩大婚自然不会太过奢靡,何况康存礽本来就不喜铺张。
一切从简没关系,山庄本来也不图他什么。
可是康存礽想着就这一两天大婚,这也太草率吧!
“二三、二五都是吉日。”康存礽大言不惭。
安行舸紧紧握着康存礽的手,好害怕他被丢出山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急,甚至没和她商量。
仇长老说敬慎重正而后亲之,他一个字都没做到。
“你跟我进来。”凌盷罕见地找人私下谈。
凌盷一向是主张没什么秘密值得隐瞒。
康存礽一进室内就跪下,说:“这是跟舸儿同行师徒礼,不是盟主和庄主。”
凌盷无可反驳,便受着,问道:“为何大婚这样急?”
“与朝廷谋皮不知何时能得终了,往后越发急难,恐怕回来三两天都不能够。这么多人相信风扬盟跟着干,我不能自己抽身去忙私事。”
康存礽说得句句在理,凌盷没有打断。
他又接着说:“请舸儿师父原谅,我心生爱慕、情难自己,恐怕已经……已经珠胎暗结。”
习武之人多少懂点儿医术,康存礽又是金老前辈的徒弟,想来不会连一个喜脉都把不准。
“舸儿知道吗?”凌盷问。
“隐晦地提过,她坚信没有这样快。”康存礽忍不住发笑。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真是懂三又懂五,就是不懂四。
“起来吧,叫舸儿进来。”凌盷说道。
安行舸进去后,凌盷严厉地说:“不用跪,幸运的话九个月不用跪,不幸的话两个月不用跪。”
安行舸马上懂得,但她不信。
她伸出胳膊:“师父你摸摸,真没有。”
凌盷也不确定了,但她不能摸,摸了就是对康存礽不信任。
信任一旦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山庄对盟主的感情就是靠这一点儿脆弱的信任维系,相信他会继续强大,相信他会维护大家的利益。
不管真假喜脉,她都得相信康存礽这么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