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恐慌
“听说昨晚隔壁楼的男寝有人跳楼了。”跑来敲门的男生忍着恐惧开口。
边盛简没有说话。
楼下早已围满了人,各种讨论声音的间隙里还夹杂着小声的尖叫,像是在人群中埋下了一颗炸|弹,随时会引发集体的暴|乱与恐惧。
边盛简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身侧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
大片的,已经凝固了的血液黏腻地扒在地上,表面呈现让人恶心的黑红色。
“谁死了?”人群中有人颤抖地发问。
“听说是高二理科班的”有人念叨道。
“我刚听我舍友说了是隔壁八班的,好像是叫穆萧。”马上有人紧随其后地说道,末了又补了一句:“就是上回文艺晚会上过台的那个,表演的节目是”
边盛简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插了一句:“你确定?”
“额,是啊。”说话的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马上又转过了身。
“你认识他?”陆深低声问道。
“没就说过几句话。”边盛简揉了揉眉心,想起上回文艺晚会在化妆室里撞见过穆萧,那个时候自己毫不客气地就拒绝了他的交友请求,理由是他觉得眼前这人可能对他有意思。
但是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莫名的情绪压在边盛简心头,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有些艰难地低声问了一句:“是怨灵?”
陆深没有说话,脸上也几乎没什么表情,但边盛简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也是,如果真要是怨灵干的话,此刻最愧疚的人大概就是陆深了。
毕竟是一条命。
“听说女生宿舍那边昨晚也出事儿了。”有人低头看着手机突然惊呼了一声,“有个四班的女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什么?是谁?”边盛简脱口而出地问道。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讨论的声音也越发猛烈,虽然穆萧的尸体早就已经被蒙上白布运走,现场周围也拉起了警戒线,但还是抵挡不住大群的学生一直在现场周围围观,负责此次事件侦察的警察大声呵斥了好多次也是于事无补,只好打电话叫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的教导主任马上来现场维持秩序:“同学们都不要围在这里了!先回教室上课!”
边盛简远远看着取证完后迅速开始清理现场的人员正拿着长长的水管开始清洗地面上的血迹,水流把凝固的血液冲走后地面仍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无时不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
两人没有吃早饭,就这么沉默着跟随人群慢慢向教学区移动,耳边的警笛声似乎还在响。
只是这一次还加上了救护车的尖啸声。
“请问一下,昨晚女生宿舍那边发生什么了?”边盛简终于忍不住随便从人群中揪了一个女孩儿发问。
“我我不是那一层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短发女孩儿慌慌张张地回应,“就只是听说是四班的人。”
“知道了。”边盛简吐了一口气,“谢谢。”
他没有开口问陆深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而且是自镇魂钟被毁坏以后仅仅过了不到半天。
恐慌的情绪仍在蔓延,回到班上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还能隐隐听到一些“又闹鬼了”之类的字眼,就像是不断壮大火苗的阵阵微风,即将燎原。
“简哥,你没事吧?”周立销假返校的第一天就得知发生了这种事,本来就带着些大病初愈苍白的脸上又难看了几分:“我听说”
“我能有什么事。”边盛简轻飘飘的说。
“我听说跳楼那人的宿舍就在你隔壁楼啊,”周立咽了一口唾沫,神情满是恐惧:“会不会是”
“别瞎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边盛简的语气有些生硬,纵使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看着周立脸上恐惧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别怕,能不能爷们点儿?”
“简哥你要不别住校了吧?自己出去租房子住都感觉比呆在学校安全啊。”周立也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说:“要不你上我家住去也行,反正我爸妈也常年不在家,我家就只有我和我奶两个人”
“真不用。”边盛简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啊?昨晚萧依寒不也出事儿了吗?”周立的声音忍不住扬了上去,“这个学校就是在闹鬼!我比你呆的时间要长我还不知道吗?”
班上瞬间寂静下来,有几个人纷纷转头看着他。
周立脱口而出的话刚说完就有些尴尬,声音也小了下来:“我又没说错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没鬼,你别瞎想了。”边盛简忍了又忍才把翻涌起来的情绪压了下去,“对了,萧依寒是谁?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周立的神情有些复杂,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是大晚上一个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一直躺到早上才被人发现后来就马上送医院了,但是有高位截瘫的风险。”
截瘫。
边盛简呼吸一滞。
“哪个医院?”陆深语气很轻地问。
“人民医院吧。”陆深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指了指教室一角:“那边是她舍友,已经哭了一早上了。”
边盛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正在细细的抽噎,眼睛都已经哭肿了一圈--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点。”教室的门被人敲了几下,老谭带着疲惫和有些灰败的面容走了进来,连声音都仿佛苍老了几岁:“早上的事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请大家不要让这件事过度发酵,这样会给学校带来很不好的影响请相信学校和警方这边会解决好这些事情,拜托了。”
说完老谭还放下课本对着全班深深鞠了一个躬,可见这件事已经发展到了何种程度,但纵使老谭用了鞠躬的方式希望能安抚班上躁动的情绪,还是有几个人忍不住接二连三地发出置疑:“老师!学校是不是真的在闹鬼啊!”
“就是啊!我以前就听说过学校有人自杀的传闻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个人真的是自杀的吗?是不是鬼推他下去的啊?”
“是啊老师,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啊?”
“老师”
“够了!”老谭终于呵斥了一声,“这些不关你们的事!都先好好上课,到时候警察那边调查清楚了学校也会正式发布通告的,请大家稍安勿躁!”
台下躁动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但仍是有很多人在碎碎念,大概就是在怀疑老谭这种态度是不是在逃避他们的问题,但更多的仍是挥之不去的恐怖情绪,导致原本就沉闷的课堂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对了。”临下课的时候老谭顿了一下,声音很艰涩地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晚上我们班的依寒同学因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所以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希望放学以后大家都能去医院看望一下依寒同学同时上下楼梯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晚上不要想着出宿舍楼到处乱跑”
“大晚上的为什么无缘无故会从楼梯上摔下去?”
有人又开始忍不住讨论起来,老谭巡视了台下一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夹着教案就匆忙离开了教室--因为这件事学校这边简直乱了套,他这边也有无数的工作要处理,对于班上的孩子他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安抚,等到事情稍微稳定一点再召开心理班会。
只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忽然就会有学生选择跳楼,而且还是高二年级的学生。
果然还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老谭叹了一口气。
至于闹鬼什么的,他也希望只是那群孩子在瞎想罢了。
“放学了一起去看看吧。”边盛简沉默了很久后说。
“嗯。”陆深应了一声就没再做出过多的反应,两个人出奇的平静和沉默反而吸引了班上其他人的注意,但边盛简对这些声音和异样的目光完全做不出别的什么反应,有的只是沉默。
还有愧疚。
要是自己能做点什么就好了。
“不好了!”外面突然有人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喊:“学校门口有家长来闹事了!”
“现在吗!”全班为之一震,马上有几个人跟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是啊,听说闹得可凶了,还拉了横幅什么的摆在地上说是让学校偿命。”从外面跑回来的那人喘着气说。
“操。”边盛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本来就沉闷的心情越发低落起来,直到有一只手掌轻轻覆了上来,对着他的指尖搓了搓:“这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可是”边盛简又烦躁地踢了一脚前面的空椅子,“可是我他妈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以前镇压太久了现在一解除禁制就有些暴动。”陆深垂着眸子,语气很低。
“那怎么办?”边盛简烦躁得快想要咬指甲,但看着全班的人都因为听到刚刚的消息而往外跑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算了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校门口早已一片沸腾。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边盛简都能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痛哭,走近了才看见有个女人正跪倒在地上,身前摆着大大的白底黑字的横幅,十分刺目惊心地写着“还我儿命来”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同时恨不得以头抢地地拼命哭喊道:“我把我儿子好好地送进来!他才17岁啊!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跳楼?谁来给我一个解释?我苦命的儿啊呜呜呜呜”
“这位家长请您先起来好吗?您这样会干扰学校这边正常的秩序”有几个学校领导模样的人正焦头烂额地围在这位母亲身旁劝,还有大片的学生隔着大门凑热闹,不少人嘴里不住唏嘘着什么,甚者还有些讽刺的声音,这些全部加起来都只会让现场变得更加混乱--
“还真别说,我们学校门口不正好就是火葬场吗?死了人直接往里一拉就能烧成灰了,多方便。”有人戏谑地笑了一声。
“闭嘴吧你!”周立正站在边盛简旁边一脸沉痛地围观事情发展,听见这没心没肺的话马上炸了,一手就指着那人吼:“你有没点良心?有人死了你还挺开心是吗?”
“我没这么说过,”那人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又被周立打断了:“妈的,就你这种嘴臭的人小心哪天也被鬼缠上!”
“你说什么?”那人的脸色马上变了,同时往前跨了一步盯着周立看:“你是不是找打?”
“别吵了!”有女生尖叫起来,“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人家妈妈都还在这里!”
边盛简用力闭了闭眼睛,想将这些纷乱的声音抛在耳后,但奈何无论怎么抵制都还是像波浪般一阵阵涌来,拍击得他几乎快有点站不稳--
陆深握住了他的手。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低声问。
“嗯。”边盛简轻轻点了点头。
萧依寒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呼吸机,胸口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耳边有人在哭,大概是萧依寒她们宿舍的舍友,旁边还围着其他几个班上的同学,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沉痛。
边盛简隔着玻璃默默看了躺在里面的女孩儿很久,好半天才默默转过了身。
“你去哪?”陆深跟了上去。
但还没等他再次开口,边盛简就突然停下脚步,并且一拳就对着医院的墙狠狠砸了上去,震得陆深心底一片发麻,同时下意识地扑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为什么”边盛简的声音有点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深紧紧攥住他擦伤的手,不发一语地用指尖轻轻摩挲着。
“为什么!”边盛简突然甩开他的手,吼了一声:“你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里是医院,不要吼。”陆深叹了一口气。
边盛简沉默下来。
“但是我答应你我们一定能找到它。”陆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往前抱住了他,但却是一种无关任何情感,只是单纯属于安慰的拥抱:“我发誓。”
“不是一定,”边盛简也抱住了他,同时用力吸了吸鼻子,“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