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呐喊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见那么一个女孩，她们安静，甜美，念书的时候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风吹起她们的长发，抬头露出那一对琥珀似的眼睛，然后冲你微微一笑--
蓝芸就是这些女孩的其中之一。
家庭普通，过的也是普通人过的日子，但好在她学习上十分用功，要是不出意外上高中之后大概就可以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再顺其自然地过完这普通人的幸福一生。
但这种“普通”在她13岁那年戛然而止。
边盛简没有说话，当蓝芸在他面前跪下的那一刻，有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纷纷扬扬涌进了他的脑子，比雷暴雨还降临得让人猝不及防：
“小芸，这道题我不会，你教我吧。”
“好啊。”蓝芸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笑：“第三题吗？”
“嗯嗯。”问问题的女孩点点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每次放学都要麻烦你给我讲题真的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先看看题目。”蓝芸说着拿过一张稿纸开始认真演算起来。
“哎对了小芸，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吗？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女孩儿问。
“之前我爸妈工作调到这边了我小学是在我老家那边上的。”蓝芸把卷子往她眼前一递，神色认真地开始准备讲解：“这一题的话首先要”
“蓝芸！杨老师叫你过去！”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喊。
“哦，好。”蓝芸怔愣了一下点点头，又低头继续看卷子：“小慧你仔细看我题目圈出来的地方不好意思我得讲快一点了。”
“没关系，”叫小慧的女孩子笑了笑，“小芸你人真好，杨老师叫你过去肯定是和你讲班长换选的事儿。”
“可能吧。”蓝芸羞涩地掐了掐指尖，把题目讲完之后才站起来往办公室徐徐走去，有些瘦弱的身躯几乎快要融化在一整条洒满了阳光的长廊上：
今天天气很好。
“来了啊？来小芸你先坐。”杨立国放下手里的教案本，客气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别紧张，老师只是找你聊聊天。”
“杨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蓝芸怯怯地开口，嗓音柔和而甜美。
“你是跟着爸妈才来这边上学的吧？”杨立国扶了扶脸上的镜框，目光直视着她：“来了学校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
“没有。”蓝芸莫名感觉有些局促，班任透过镜片投来的目光让她忍不住绞紧了手指：“同学对我也挺好的，没有哪里不适应。”
“是吗？”杨立国看着她，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少女裸露在外的白皙大腿上略过，一直往上停留在开了一颗纽扣的校服领口处：“那就好，老师只是担心你。”
“谢谢杨老师关心。”蓝芸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下午上完体育课之后她一直没有把校服短裤换回长裤，原因是这个夏天实在太过燥热，而教室又没有空调，就连那几台少得可怜的风扇也无法把风吹到她那个位置上，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你应该知道我们班下星期就换班长了吧？”杨立国看出了她的局促，迅速就转移了话题，和蔼道：“来，告诉老师你都有什么想法？”
“我我之前当过班长，比较有经验。”蓝芸顿了一下开口，挺起胸膛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信一点：“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这样啊，”杨立国看着她，眼睛却往下移了一段距离：“那你的选举稿写好了吗？”
“选举稿？”蓝芸顿时有些慌张：“我我以为下星期才开始所以还没写。”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提前开始准备？”杨立国突然一拍桌子，语气很重：“你太让我失望了！”
蓝芸被吓了一大跳，眼圈都有点儿红了：“对对不起杨老师我今天放学回家一定写好，明天拿过来给你检查。”
“不行。”杨立国打断了她，“明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趁着现在放学你就赶紧写完了给我。”
“可是”蓝芸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班长竞选可是我们班的大事！怎么能马马虎虎？”杨立国看了她一眼，“你既然想要做班长，就应该拿出一个好的态度给我，不然我怎么能相信你能管理好我们这一整个班级？”
“我知道了，杨老师。”蓝芸点点头就想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回教室写。”
“慢着，”杨立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选举稿应该拿正规的公文纸写，你那儿有吗？”
“公文纸？”蓝芸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好意思老师，我没有。”
杨立国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在桌上翻了几下皱起眉：“怪了我明明记得我放这里的算了，你现在跟我回我宿舍拿吧，我那儿还有一沓。”
“现在吗？”蓝芸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不想当班长了？”杨立国板起脸，“那算了，你回教室吧。”
“不是的杨老师！”蓝芸的声音忍不住往上提了一截，因为这会儿正是饭点，此刻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杨立国和她，所以蓝芸稍微鼓起一点勇气上前抓住了班任的手：“老师我跟你去吧，我今天肯定把选举稿写好给你。”
“这才像话。”杨立国满意地点点头，任凭少女柔嫩的掌心从他的指尖滑过，忍住了想狠狠抓一把的冲动站起来：“走吧，赶紧的。”
“老师？”蓝芸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进了门，却在门上锁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芸啊，别怕，”杨立国转过身，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来，过来。”
“老师你让我回去吧，”蓝芸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细细的哭腔，“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先坐下，老师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杨立国抓着她肩膀硬是把她按在了床板上，另一只手却试探性地摸上了她的腰侧：“小芸啊”
蓝芸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推了杨立国一把，结果反被捏住了手腕：“干什么！”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让蓝芸再也不敢说话，整个人都抖作了一团。
“你推我干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杨立国盯着她，伸手重新强硬地搂上了她的腰：“嗯？”
“我没有！”蓝芸鼓起勇气喊了一句，站起来就想往门口跑，却被杨立国一手狠狠掀回了床上，随即沉重的身躯就趁机压了上来，一只手探进了她洁白的校服里：“婊|子。”
蓝芸被这个极具侮辱性的称号吼的忘记了反抗，更何况这话还是从平日里看起来十分威严的班任嘴里吐出来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麻木，任凭杨立国用力拽掉了她的上衣，露出了一片少女白皙而光滑的皮肤--
“你要是敢喊出去，我就打电话告诉你爸妈你在学校勾引老师。”杨立国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更多是兴奋：“听到了吗？”
“我没有。”蓝芸一只手挡在胸前，眼里有泪光在闪，纵使再害怕也还是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
“你校服都不扣扣子，这难道不算勾引？”杨立国往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留下了一个亮晶晶的口水印子：“不想你爸妈知道那就乖乖听话。”
痛。
撕心裂肺的痛。
蓝芸不知道，原来那种地方也能让她痛到全身颤抖几乎呕吐，但等一切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听到的只有两个字：
婊|子。
她迈开几乎合不拢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时，早就等候在门口许久的母亲一巴掌就抽了上来：“死丫头！怎么死到现在才回来？你去哪了？”
蓝芸生生扛下了那一掌，白嫩的胳膊上顿时起了几道红痕：“在在学校帮别人讲题，回来晚了。”
“帮帮帮，一天到晚帮别人，那你自己呢？”蓝芸母亲仍是一脸怒容：“早就和你说过多放点心思在你自己身上！把学习搞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蓝芸低着头。
“知道还不快过来吃饭！”蓝芸母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嘴里又念着：“你那死鬼爸今晚又不回来”
“妈。”蓝芸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竭力才不让眼泪掉下来：“要是有学生在学校和老师上|床了，你会怎么想？”
“你怎么会问这种恶心问题？”蓝昀母亲皱起了眉，“那老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芸的手颤抖起来，正想开口就听她母亲阴阳怪气地又补了一句：“不过那个女的肯定也是个婊|子。”
几秒钟之后传来了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还伴着一声怒骂：“吃个饭都吃不利索！我生你有什么用！”
那天过后，蓝芸再也没有见过蓝色的天，万物在她眼里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唯独天上那轮红日依旧散发着夺目的金光，那光从天上倾撒到地上，又仿佛化为了红色的岩浆，要把她也变成一个怪物。
“我是婊|子。”
蓝芸眼里再也流不出眼泪，她甚至开始绝望地想：
爱上他吧，要是我和老师恋爱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边盛简感觉肩膀被人狠狠一拍，终于从那种巨大如梦魇般的痛苦里挣脱了出来，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这个畜生。”
“畜生不如。”陆深把蓝芸从地上扶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说出话。
“现在要怎么办？”边盛简的指节响了一声，转头看向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刀山地狱一般：“报警吧。”
“明天下午，”陆深终于开口，“在三中礼堂将会举行全年级集会，到时候她会代表学生干部上台发言。”
“你什么意思？”边盛简皱着眉很快反应过来，又马上否决了陆深这一计划：“不行！你这不等于是让她把伤疤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你让她自己决定吧。”陆深低头重新看向蓝芸，发现在这个本该处于青春年华的女孩儿眼里完全看不到一丝光芒，连瞳孔都是灰蒙蒙的，被他从地上扶起来之后眼神就一直处于放空状态，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们说话，又或者说简直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人形玩偶。
“小芸，你听我说，我们是来帮你的。”陆深一字一句地说，“我和这个哥哥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也只有你能看到我们。”
“什么？”少女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聚焦，愣愣地看着陆深。
陆深当着她的面把指尖穿透了墙壁，又在她即将尖叫出来的下一秒语气沉稳地开口：“你不是婊|子，也不是怪物，你更不要幻想着和你的老师谈恋爱来减轻你自己的痛苦，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蓝芸半张着嘴，半个即将冲破声带束缚的音节被她死死扼在了嗓子眼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瞪得很大，简直让人有些害怕。
“你是个好孩子，”陆深摸了摸她的头，说话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像是山谷间略过的清风：“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但是具体还得看你自己的选择。”
“而且在这件事里面，受害者不止你一个。”陆深的手轻轻扶在她肩上：“你们班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她们都和你一样，在等待着一个能伸张正义洗去耻辱的机会，而那个机会就在明天下午。”
“你们要我怎么做？”蓝芸的嗓音很沙哑，虽然脸上仍是一片麻木，但陆深刚刚那番话却莫名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下来：“到底怎样才能救救她们救救我。”
边盛简把脸转向了一边，他根本无法想象蓝芸向他们吐出“救我”两字的时候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要是想揭发杨立国，就分别需要证物和证人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证人。”陆深说，“明天下午你上台的时候，我要你多带一份稿子。”
蓝芸猛地抬起了头，她终于明白了陆深需要她做什么，一瞬间眼里又涌出了泪水：“不我不要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我不会去逼你做任何事，”陆深用力按住她肩膀，眼睛深邃不可见底：“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杨立国至少还得晚一年才能入狱。”
蓝芸呆愣在了原地。
边盛简一把拽过陆深在他耳边低吼了一句：“你不是说重要节点的事情不能改变吗？你为什么要骗她？”
“我没有骗她，”陆深平静地说，“这确实是杨立国任教第11年，只不过是把时间点往前提了两个多月。”
“那你还骗她说是明年？”边盛简仍是瞪着他，“你这摆明不是在逼她吗？”
“三哥，”陆深的声音突然有点哑：“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
边盛简一愣，抓在陆深胳膊上的手缓缓松开了：“我知道了。”
“我念。”蓝芸忽然开口，她抹了抹眼睛又努力重复了一遍：“我念。”
下午三点，学校礼堂。
一排排塑料椅子已经提前摆放整齐，随着一批批学生的涌入礼堂也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们？”边盛简站在礼堂的一角忍不住开口。
“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吧。”陆深说。
“你不是说她有抑郁症吗，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她？”边盛简沉默了一会又说。
“你知道她的怨念是什么吗？”陆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
“因为她被强|奸了？”边盛简说得有些艰难。
“不。”陆深摇摇头，目光投向了台上，那里有一个女孩正抱着文件夹缓缓走向话筒：“她的怨念是憎恶当初胆小而懦弱的自己没有早一点把杨立国的畜生行径公之于众，从而让更多的无辜女生遭受到了屈辱。”
边盛简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儿。”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作为学生代表进行讲话”
蓝芸轻柔而又甜美的嗓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班主任杨立国端端正正地坐在班级的领头位置抬头注视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熙的微笑，仿佛是在看自己那个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台下有些骚动，一些听完领导讲话早就有些不耐烦的学生开始在塑料板凳上扭来扭去，又被各自的班任呵斥住了。
“虽然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但是我今天要讲的事情和我手中的演讲稿无关。”蓝芸一手持着话筒，一边把准备好的演讲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晃了晃，继而撕成两半。
杨立国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礼堂内的骚动瞬间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将目光汇集到了蓝芸身上，就连站在一边不远处的主持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无人上前阻止。
音箱内传来两声噪音，让人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但等噪音平息后就有一道凄厉的嗓音仿佛天雷般在每人耳边猛地炸响：
“初二五班的杨立国老师，请问您是不是觉得和自己的学生上|床会特别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