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挂念
一大早，天灰蒙蒙的，还没完全亮起来。
道路上是还没融化的积雪，冻得硬邦邦的，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声就响了起来。
风吹在脸上，寒气如一根根针刺进了皮肤，疼痛感密密麻麻地袭来。
幸好穿了件连帽的棉袄。
林而梦把手插在口袋里，缩了缩脖子，想要遮一遮冻得冰凉的脸。
昨晚睡觉前，她收到了刘老师的短信：让自己去她家里一趟。
刘老师是她的班主任，不知道找她有什么事。
自从外婆走后，她就没睡过什么好觉，昨晚也不例外。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睡醒醒。最后一次醒来，是在凌晨三点。之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早早出来，是因为不想待在家里：一是无聊，二是不想面对那对男女。
昨晚，他俩表演结束后，自己就说了没钱。
那个叫王彬的男人立马就变了脸，露出凶恶的眼神，威胁她把钱拿出来。不然，就有她好果子吃。
而林雪，她的妈妈，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那瞬间，她彻底死心了。
她壮着胆子瞪回去，扔下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回了房间。
当时，她倚在门上，就暗自下了决心：再也不会对那个人抱有任何期待了。
……
站在刘老师门口，林而梦跺了跺脚，鞋边的冰渣被震了下去。
她在附近逛了逛，算着老师应该吃过早餐了，才绕了一圈慢悠悠地走过来。
咚、咚、咚。
“谁呀？”
“刘老师，是我，林而梦。”
回应声刚落下，门就被打开了。
“梦梦！赶紧进来！”
一看到她，刘老师连忙把她拉进了屋里。
“冷不冷啊？”
“不冷。”
林而梦摇了摇头。
“手倒是不凉。”
刘老师说着，抽出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蛋，立马被冰得一哆嗦。
“脸怎么那么冰？”
她把林而梦按在沙发上，赶紧倒了杯热水。
“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
“你先坐在这儿等一会儿。”
“谢谢老师。”
林而梦握紧了杯子，感觉热水的温度蔓延到了心里，刘老师忙活的身影让她的鼻子也有点儿酸酸的。
没多久，刘老师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林而梦看着她坐下，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终于，刘老师开了口：“梦梦，最近还好吗？”
林而梦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老师在问什么。
“嗯，还好。”
这个镇那么小，很多人都互相认识，刘老师听说了也不奇怪。
“我今天喊你过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刘老师说着，就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她的眼前。
林而梦一脸疑惑，“这是……”
“之前，你外婆来找了我，她拜托我办一张卡。每个月，她都会拿钱来，让我存到里面。”
刘老师顿了顿，继续解释：“她说，这是留给你上学用的钱。”
什么时候？
外婆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喉咙就像是被扼住了，林而梦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她无法想象，那个小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梦梦。”
刘老师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怜惜的神情。
“老师，我没事。”
林而梦吸了吸鼻子，从信封上收回目光，紧接着勾起嘴角来证明自己真的没关系。
“这个钱……”
她对上老师的眼睛，接过话茬：“刘老师，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么？”
很显然，没想到她这样说，刘老师的脸上满是疑惑。
“在我上大学之前，这个钱您能一直帮我保管吗？”
“为什么？”
刘老师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因为……”
听说，她妈妈突然回来了。
小镇不大，一点点儿风声都在熟人间传得很快。
更何况是那样的八卦。
“嗯。”
还没等老师说完，林而梦已经先点了头。
她知道老师要说什么。
那也确实是她的顾虑。
“放在我的心里，不太安全。我需要的话再找您要，您看可以吗？”
“可以。”
林老师的声音很轻很柔，嘴上挂着温柔的笑。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歉意，“老师，还要再麻烦您一段时间了。”
“不麻烦。”
……
从刘老师家出来，林而梦没直接回家。
摆出来的小摊上，有卖糖糕。
比饺子大很多的糖糕，被油炸成了金色，只是看起来就觉得很软糯。
林而梦停下来，买了两个。
然后，她数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最后到了外婆的墓前。
“外婆。”
林而梦慢慢蹲下，把手里的糖糕放在墓碑前，“马上就是新年了，我破例让你吃一次。”
“那么长时间没吃了，你一定早就馋了吧。”
石碑上冻了积雪，她用了些力气，才把它弄干净。
“外婆，你为我准备的那些钱，刘老师都告诉我了。”
林而梦顺势坐下来，盯着碑上的黑白照出神。
“从小到现在，这十几年一直让你操心。”
“现在你不在了，还得挂念着我的以后，早早就为我做好了打算。”
她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我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那张熟悉的脸，让鼻腔里泛起了一股酸意，眼泪瞬间就充满了眼眶。
她伸手摸上去，瓷面冻得很。
冻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外婆，我想你了。”
……
实在不能再在外面晃了。
林而梦回了家。
她一进院门，就被坐在院子里的王彬先看到了。
不过，他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就当作没看见了。
反正她也不想理他。
林而梦张望了一下，看到林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就走了进去。
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想了想，总算是开了口：“我要回去上学。”
林雪这才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她。
“上学？”
“是。”
林而梦点了点头，然后在一旁帮起了忙。
谁知道，王彬竟然听到了。
“上学？哪来的钱呢？”
他还没进屋，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林而梦皱紧了眉头。
果然看到了他那尖酸刻薄的表情。
“放心。”
她一眼斜过去，继续洗着青菜，“不需要你掏钱。”
王彬越走越近，“哟，那就是自己有钱了？”
林而梦没回应，晃了晃菜篮，把水沥得更净。
“说话啊。”
王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甚至伸手来拽她。
她甩开他的手，一眼瞪过去，眼神里是控制不住的嫌弃，“还是那句话，没钱。”
没钱？
王彬当然是不相信。
“没钱你上什么学？”
林而梦懒得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林雪。
“我们老师明天会跟你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