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外婆
林而梦，姓林，随外婆姓。
她是被外婆抚养长大的。
在林而梦的印象里，外婆一辈子都非常辛苦。
小时候，不管外婆去哪里，都把她背在身上。
后来，她捧着奶瓶，一步一摇晃，屁颠颠地跟在身后。
外婆干活，有时候太忙，顾不上她。
她要么趴在旁边看，好奇地咿咿呀呀。
要么拿着玩具，撵得阿黄到处跑。
稍大了一些，她有样学样，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帮忙。
时光飞逝，一转眼十多年就过去了。
2010年夏天，林而梦升上了初中。
从此，学习有了明确的目标——
考上泽城一高。
学校离家远，她平日住在宿舍，周末休息才会回家。
又到了周五。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又走了一段路，才终于到了家。
“外婆，我回来了。”
林而梦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院子里没人。
“外婆～”
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外婆。”
林而梦放下书包，走向厨房，果然看到了那个忙碌的身影。
听力越来越差了。
她放下心来，鼻子却是一酸。
外婆满头白发，几缕黑色尤其明显。手微微颤抖，做包子的动作不太利索。
碗里还剩下些许馅料，旁边还有一小摞包子皮。
“梦梦回来啦。”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婆婆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西瓜。
“在哪儿买的西瓜啊？”
说着，手里的包子也捏好了褶。
她扶着桌沿，慢慢地站起身。
“重不重啊？”
“快放下。”
“不重。”
林而梦走进厨房，把西瓜放到了砧板上。
“在学校门口买的。”
做包子弯腰时间久了，猛地直起来，酸疼感瞬间侵袭而来。
“下次可以在家附近买，拎回来多累啊。”
林婆婆微微地弓起身子，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这个不重，而且可便宜了！”
看到外婆的动作，就知道她腰痛了。
林而梦走上前，放轻了力道，帮她一下一下地捶着。
“外婆，之前说好了等我回来弄，你又不听。”
“你在学校学习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得好好休息。”
“我不辛苦。”
她摇摇头，扶着外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歇着。”
“剩下的等会儿我来包。”
“好。”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林婆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她知道，梦梦是心疼她。
林而梦打开水龙头，洗了手。
一刀下去，西瓜露出了红彤彤的内瓤，汁水流出来了一些。
果然是沙瓤。
外婆牙口不好，她特意让老板帮忙挑的。
她赶紧拿了一块，递到外婆的嘴边。
“快尝尝甜不甜。”
林婆婆就着咬了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甜。”
“你尝尝。”
林而梦一口咬下去，没嚼两下，沙沙的瓜瓤就化开了。
“真甜，比糖还甜。”
她翘起嘴角，把西瓜放到外婆手里。
“外婆，你吃吧。”
说完，她一手拿皮，一手用筷子放馅，开始包包子。
“梦梦，她昨天又寄钱来了。”
林婆婆抿了抿嘴里的果肉，咽了下去。
“嗯。”
林而梦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
不用提名字，她和外婆都心照不宣。
是她的妈妈。
把她生下来，人就直接消失了。
每年寄三四百块钱，不知道是给外婆的赡养费，还是给她的抚养费。
“梦梦。”
林婆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有的钱，我都给你存起来了。”
“怎么说这个？”
林而梦皱起眉头，眼神充满了疑惑。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想到就说了。”
看她表情不对，林婆婆赶紧打哈哈，转移了话题。
“这周在学校怎么样？发生好玩的事情没？”
“外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
一大早，林而梦打开门，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这么快就到冬天了。
自从外婆生病，她就申请了在家自学。
这样，也方便照顾外婆的生活。
“雪雪，我饿了。”
林婆婆上身穿着单衣，趿拉着棉拖挪到了门边。
“外婆，你怎么出来了？”
林而梦大呼一声，连忙扶住了她。
“冷不冷啊？”
“雪雪，饿。”
她指了指嘴巴，祈求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雪雪。
那个女人的名字。
外婆又不记得她了。
“外婆，我不是雪雪。”
“我是梦梦。”
林而梦温柔地提醒她，想看她能不能记起来。
“梦梦……”
她露出迷茫的表情，无意识地重复着。
看来暂时无望了。
林而梦叹了口气，降低了声音。
“外面太冷了，先回房间去，好不好？”
“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嗯。”
一听有好吃的，她立马答应了。
回了房间，让她坐在床上，林而梦赶紧找出了棉衣。
为了让她乖乖坐着，林而梦打开了电视。
声音一响，画面出现，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仰着头，看得认真，就像一个小孩子。
把被角掖好，林而梦站了起来。
怕她不老实会踹被子，还故意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吓唬”她。
“不要乱动。”
“不然就没有好吃的了。”
她真的被吓到了，慌乱地连连点头。
“雪雪，我不乱动。”
林而梦努力扯起嘴角，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外婆真乖。”
转过身，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过半年时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
“最后啊，勇敢的猎人出现了……”
林而梦抬眼看，才发现外婆已经闭上了眼睛。
肚子起起伏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总算是哄睡着了。
她放下书，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好。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客厅没开灯，一片漆黑。
按下开关，台灯在黑暗中晕开了一团亮光。
桌子上，摊开的信纸还是空白的。
旁边是早已泛黄的信封。
小时候，她曾偷偷翻出来看过。
上面有地址。
信封里只有钱，没有信。
她当时就明白，那个人根本不在乎她。
所以，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过。
为了写信，白天闲暇时，她从老地方把它们找了出来。
薄薄的，十几个一小摞。
前几年的地址全都不一样，后来才固定下来。
在鄂城。
拿起笔，林而梦盯着一排排格子线，再次陷入了沉思。
要怎么写呢？
外婆的病情愈加严重，不记得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经常迷迷糊糊，喊她雪雪。
她知道，外婆很想那个人。
所以，她才想要满足外婆的愿望，劝那个人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