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岑时的身份
“你不是, 你是岑时,不是师兄,师兄早就死了。”
岑时唇边荡漾开一缕笑意, 仿佛是柳枝拂过湖面,化解了陶苏合心底波澜。岑时道:“虽说容貌较之前不那么好看了,可是师妹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师父不让你吃糖, 你偏要吃, 被发现后遭到一顿责罚,后来我在你的衣服里侧缝了一个小口袋,告诉你说把糖藏在那里面,师父就不会知道,你还记得吗?”
可他越说, 陶苏合哭得越凶, 便是那时,师兄告诉她, 若不会针线,出嫁时由夫君来缝嫁衣的。
陶苏合哭喊道:“不是的,这只是一场梦, 你们都在骗我, 梦醒了人就不在了。”
岑时哭笑不得,攥紧了她的手指, 放到唇边轻吻一下, 然后又从唇边移到心口处:“真的是我,你听, 有心跳。”
“可师兄眼睛看不到了,你别再假扮他,就算你跟他长得多么相像, 你也都替代不了他。”
“是,没人能替代,所以我回来了。苏合,你仔细看看我。”
陶苏合这才抬眸定定看着他,岑时依旧浅笑着,如馨兰一般:“苏合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陶苏合哭着哭着笑出来:“可是你知道吗?你心中的那个姑娘,早已残破不堪。”陶苏合语气中透着幽幽冷意,“她早已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她一点都不好,她拿得起放不下,言而无信,强人所难。”
“不是的。是哪个王八蛋这么说的?”向来知书识礼,持节自重的岑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粗话,陶苏合不禁一时证住,两只泪汪汪的眼睛沉静地望着他,欲笑非笑。
岑时直接将她揽过,压在自己怀中,心跳声一阵阵传来,师兄鲜活的就在她的面前。胸膛的温暖传来,岑时道:“我的师妹那么好,从前是别人眼瞎,我们不要再去想他了,嫁给我,我来保护你,从前你想要而没有的我都给你。”
“可是师兄……”陶苏合终于肯改口,“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岑时重新将她压回怀里:“那日我跌下山崖,被激流冲到不知哪里,被一伙昭南人所救。”
陶苏合扬起小脸:“怪不得你会说昭南语。”
岑时箍着她的肩膀:“乱动什么……”
陶苏合又问:“那你的眼睛,是怎么治好的?”
岑时轻叹口气:“自然是有另外一人献出了他的双目。后来,我大病一场,瘦脱了相,加之在昭南水土不服,年岁更改,容貌变化亦是常情。”
陶苏合双手捧住他的脸庞,心中撕扯着。自从他们第一次相见,她就有无数次觉得这个人就是师兄,虽说瘦削了些,可他的神情举止与师兄一般无二,只是因为那双眼睛,她无数次打消上前相认的念头。
岑时将陶苏合的手握在掌心:“苏合,事到如今,没什么不敢相信,不敢相认了不是吗?”
说着,他将陶苏合的无名指轻轻抬起,将那枚玉指环戴上。陶苏合沉醉在柔情蜜意当中,再抬头的时候,玉指环已经戴了进去,一时讶异。
岑时道:“不许摘下,也不许再拒绝我。你再拒绝我,我会伤心的。”
陶苏合重新埋首在他的怀中:“可是师兄……”
“还有什么‘可是’的?”岑时问道,却不是责问与不耐,而是等待与聆听。
“可是,等我们洞房花烛夜,你会与我喝合卺酒吗?”
“会,当然会,到时候我给你买桃花酿,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陶苏合摇摇头,发心蹭得岑时喉头有些发痒:“还是不要了。”
岑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如何又不要了?”
“等喝多了你又不要我了。”
岑时坦然:“怎么会呢?我等了那么久才娶到我的姑娘,洞房花烛夜怎么可以就那般醉倒过去,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可是……”
岑时等着,等她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当你掀开我的盖头的时候,你会对我笑吗?”
“自然。”
“不会告诉我限期三年让我滚,将那盖头弃如敝履?”
岑时将袖子遮在眼前,扮出一副新娘子的娇羞:“若是你想让我盖上盖头玩一玩,又有何不可?”
“那你会凶我,欺负我,打雷下雨的天气,把我一个人扔在客栈吗?”这一次,岑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的心仿佛狠狠被人刺了一刀,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被人伤成这样。陶苏合脸上的笑意戛然收住,以为他犹豫了。
只一瞬,岑时重新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明明是你一直在凶我,欺负我。打雷下雨的天气,我会好好地把你锁在我的怀里,你便是想跑出去,我都不让你去。”
陶苏合立刻道:“那师兄你快带我走吧,我现在就嫁给你,现在就带我走,我再也不要回去了。丞相府不想回,镇北侯府也不想回,就算连哥哥也都不要了,你带我走,现在就带我走。”
岑时却眉头微挑:“丞相府?苏合,其实你全都记起来了对不对,你记得裴琰?”
陶苏合用力地呼了一口气,敛目道:“实不相瞒,自从吃了冰绡之后,我的确记忆已经全部恢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之所以还装不认识他,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我亦知道他为了冰绡几乎没了半条命,大不了我还他一条命便是,但欠债还钱,欠命还命,与儿女情长无关。”
岑时点点头,将她扶起来,道:“对不起苏合,师兄真的来晚了。但是,可能还需要你再等几天。”
陶苏合探究地望着他,岑时继续道:“我自然是想现在就带你走,可是我怎么舍得让你跟我私奔呢,我要明媒正娶,要正式地下聘礼,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娶到了我心爱的姑娘,所以,可不可以再等我几天?”
说了这么一些,陶苏合也平复下心绪,擦干眼泪,是她着急了,她知道师兄承诺过的事便绝不会骗她,若他做不到,便不会轻言许诺。于是,她道:“好,我等你。”
就像他们初相识,岑时说会等她一样。
临到傍晚,陶苏合才回到镇北侯府。庭院中一簇簇的花断续开了,裴琰又站在庭院中等她,还是穿着比常人多出好些的厚重衣服。
只不过心情极好,陶苏合也格外宽容,甚至士动冲裴琰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岑时不知她这些年过得辛苦,竟是瘦削了不少,那枚玉指环与从前的狗尾巴草指环做得一般宽度,如今戴在手上倒是大了些。此刻陶苏合一抬手、一招手的空儿,指环从无名指上飞了出去,咕噜噜滚下台阶。
仿佛丢失了至宝,陶苏合赶紧随着指环跑下台阶。那指环滚了几圈,在地砖的缝隙间一磕,停了下来。
本来裴琰也想冲她微笑的,不再那么板着脸,可这一闹,裴琰也注意到了那枚指环,玉的光泽委实不算很好,却朴素得有种牵扯感动的质地。‘嗡’的一声,裴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陶苏合见指环停下,赶紧抢夺起来,牢牢攥拳,握在掌心,似是还不够,另外一只手也附在其上,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生怕裴琰一把抢走般。
可裴琰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他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望向陶苏合的眸子微微颤动,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
夜风中,墨发被轻轻吹拂,淡淡花香轻送,裴琰再次艰难开口,沙哑道:“你……你要嫁人?”
陶苏合觉得他的声音恍如杜鹃啼血一般凄厉。
“你要嫁给谁?”
这个问题在此刻问出来,觉得如此的荒唐可笑又自欺欺人,还能有谁,自然是她的那位好师兄。连他都已经知道岑时就是陶苏合念念不忘的师兄了,岑时没理由还会再瞒着她。
趁着他怔然的空档,陶苏合赶紧溜走,她要再次收拾东西,而且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似乎裴琰也没有理由再去抓她,到时候她有了新的丈夫,自是会有人护着她、不允许旁人靠近她。上次陶苏合留在裴琰体内的毒已解,这次的子蛊是他自愿的,怨不得陶苏合,他再没有任何理由赖在她的身边。
陶苏合回到房中后,再次开始打包行李,这种每过几个月就要换个地方住的疲累感,让她再次想起小时候四处流浪的恐惧。
可花香还是从门窗的缝隙间涌进,就仿佛某个人还站在庭院中,一直等她。门上先是重叩了两下,接着又轻叩了两下,陶苏合知道这是哥哥独特的敲门声。
果不其然,陶奚端了碗热汤过来:“小妹,今日长公士过来,特意给你留了一碗,我听人说你回来了,就赶紧端过来,趁热喝吧。”
陶苏合接过碗,打趣道:“哥,人家长公士对你一片真情,你总是不理不睬。”
陶奚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武将之家,何必再拖累长公士呢,罢了,先不提。小妹,你老实告诉哥哥,你其实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陶苏合懊恼地将自己的头埋在膝间:“是,我都想起来了,可是我为什么要想起来呢?不光是之前忘掉的事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也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包括溅了裴琰一身洗脚水,抱着他的腿说害怕打雷,让他深更半夜垒兔子窝,诸如此类种种,她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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