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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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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连弗和姜唯在想怎么能到梁国,若是两国无事,倒还容易,现在战事正酣,两国交界处要么严防死守,要么备受□□。可若留在晋国,两人又一直要躲躲藏藏。

    两人商量了好几天,姜唯把碧云三个叫过来,跟她们说了要回梁国的事。

    碧云绿衣都欣喜不已,只有紫衣叹气说“要是红云也在就好了。”

    碧云拉着她的手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红云是到好人家去了,不像我们还要东躲西藏。”

    紫衣其实也明白,姜唯说了那天晚上聂臻为红云疗伤,她就知道红云不会出事的,只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她,但她们是万万不敢打听聂臻的住所,偷偷去找红云的。万一被人抓个正着,恐怕都免不了枭首示众。

    姜唯看紫衣还是不舍,就安慰她“兴许以后咱们还回来,也未必以后就见不着了。”那一天,估计徐棣已经退位,章铭初也离世,才有可能。

    紫衣看姜唯反而劝起她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心里明白,夫人放心。”

    商量好了,第二天易连弗就买了头口,另兼一辆大车,赶第三天清晨,一开城门五个人就出了晋都。

    姜唯回头看,千般滋味在心头,她原本嫁来的路上,就知道这个皇后做不长久,那时候她以为,有一天徐棣被废,她也会跟着他终老于荒僻之地,或许终老也是奢望,可能被人所害。

    她没想到自己是这样偷偷地出城,不是和徐棣,而是和易连弗一起,和她真心喜欢的人一起。他们要往大梁去了,或许有机会见到阿佐,他肯定又长高了,还可能看见她会哭。

    想着想着,姜唯心里也难过起来,既而想起,她既已在晋国声名狼藉,大梁朝臣岂不早有耳闻,其他人还好,阿佐听了,岂不是要气个半死,为她打抱不平。

    还有王公贵族一向拜高踩低,他们若看见自己,难道不是要冷嘲热讽?但是她又想,怕他们做什么,她又不往他们中间挤,即使遇见了,也不过是说话难听些,这些人再不济,也不会想要她的命,她和易连弗还是能平安无事。

    在路上走了有一个月,时值腊月,寒风如刀,大雪纷纷,白天又短,路上十分难走,姜唯她们只好在附近的馆驿歇息。

    天晚一些的时候,徐棣告诉她大事不妙,再往前一座城是均元,因为地近梁国,晋梁开战后,成了两国必争之地,战火反复□□,已经十室九空,良田无人耕种,百姓携子女四散出逃。

    易连弗忧心忡忡地说“不过均元,我们到不了梁国,可是如今均元只剩下士兵严防死守,恐怕进的去,也出不来。”

    姜唯握住他的手,问“我们不能绕过去吗?”

    易连弗看她一眼“绕是可以,只不过我们不知地形,无人引路,最近兵队四处横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若是路上遇见了,恐怕难以逃生。”尤其姜唯四个女子,兵荒马乱的时候,更是容易被恶人盯上。

    姜唯想了一想,往年梁晋也有过战事,但是她在大梁宫里,依然能见到晋国这里绝好的象牙,时新的锦缎,陈婕妤有时候能分到几匹,叫人裁了,顺便把姜唯也叫过去,说给她做衣服。那时候姜唯想,陈婕妤真奇怪,别的事想不起自己,反而到要做衣服的时候,回回都忘不了她。

    她那时候对陈婕妤说“此物珍重,又是陛下赐给娘娘的,娘娘自己裁了穿就好,我又不出宫,不像她们今个一个宴,明个一个宴,没的埋没它。”

    陈婕妤浅浅地笑了一下,她在姜唯的印象中永远都是这样,淡然处之,无喜无怒“你也是公主,她们都在宫外潇洒,又有青年才俊追捧,何其得意,你就不羡慕?”

    姜唯略撇了撇嘴角“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羡慕她们做什么。”

    她倒不是不想去,宫里闷,她也无聊,只是虽然大家同是公主,别个都有母妃舅家贴补,能骑最高壮的白马,身披华贵长袍,呼奴使婢,一掷千金,所有世家子弟争先追捧。

    别说冷贵人死的早,就是她还活着,凭冷家的家世,她也过不了这等奢靡的生活。

    没有冷贵人,她每个月只领十两银的俸禄,又没人赏过她什么,所以她屋子里总是显得空空的,不像个公主寝殿。平日里见到陛下身边的近侍,都没的钱打赏,所以那起子人看她,也都没有好气。

    姜唯和宫里的姊妹,原来也算亲密,只有姜佑不喜欢她,看见她就没好脸色,他又是皇后养大的,宫里的皇子公主明里暗里都有些讨好他,于是渐渐地,众人就和姜唯生分了。

    陈婕妤看她嘴硬,就说她“你花一样的年纪,正该好好打扮的,何况又是公主,别叫人小看了。”

    姜唯把这些讲给易连弗听,易连弗惊讶不已“这位娘娘倒奇怪,有时候也能想到你,但平日里竟一点也不肯照顾你。”

    姜唯说“我在大梁的时候,也一直想不通,后来到了晋国,也有些明白了,陈娘娘一向洁身自好,不肯招惹是非,她对我不亲近,也不在我这里下功夫,正向众人表明她爱清净,无意外物,以后若有人攀扯她,哪怕说到陛下跟前,也没人肯信,就免得朝廷事端上受到牵连了。”

    世事纷乱,陈婕妤选了这条独行的路,但是像陈婕妤这样的人总归是少数。

    “商路未断,虽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到大梁,但行商之人必然知晓,这些人做买卖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行事必然小心,又是他们惯走的路,我们若与他们一道,定可平安无恙。”

    她刚说完,易连弗就笑着接住她的话“商人重利,我们总有可乘之机,更有办法说服他们同行。”

    他看向姜唯的目光满是赞扬,姜唯心里面慢慢渗透着一股暖意,恍然间也不觉得冬日寒冷,她靠在易连弗身上,小心地嗅了一下他的衣服,又看向他,浅笑说“阿弗,你衣服上有冷气呢。”

    易连弗不明所以,以为是他在外面时间久了,衣服犹带寒气,又觉得自己也进来好半天了,屋里又点着炉子,衣服怎么能冷呢?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我该一进门就换下衣服的。”

    姜唯就起身,等他脱衣服,外面的大衣服刚放在一边,姜唯就从背后抱住他,带来一片舒心的暖意。

    姜唯抱紧他说“好冷呀,你跟我在榻上歇一会儿吧,这个炉子也不中用,我坐了半天,冻的腿都僵了。”她说着,还故意跺了跺脚,像要证明给他看自己真的很冷一样。

    易连弗想要拒绝,他从小都是食不言寝不语,更不要说昼寝这种孔夫子不耻之事了,见他犹豫,姜唯亲了一下他的后颈,低声说“你不想想我陪你在地上站着,这会儿多冷呀。”

    易连弗脸红了,慢慢地转过身来,跟她商量着说“你先去睡,别冷着,我一个人看会儿书。”

    姜唯不愿意,死缠着他,易连弗最后不情不愿地被她拖上床,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姜唯看他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笑说“知道的说你是我夫君,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做柳下惠。”

    易连弗心里也乱乱的,明知道姜唯在嘲笑他,但又不知道怎么回击她。

    他除了生病得厉害,从来白天都不会躺在床上,现在姜唯硬要拉他睡下,他觉得比生病还难受。

    尤其是姜唯不老实,左戳戳右亲亲的,他下腹像一团火一样烧起来。

    他最后小声呵斥她“别乱动。”

    姜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吻在他乱颤的睫毛上,易连弗甚至感觉到了她嘴唇的湿润。

    然后姜唯躺下来,靠紧他,一本正经地说“非礼勿动。”

    她说别动,没想到易连弗果真就老老实实地躺着,连手指都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姜唯忍不住叹气,易连弗忽然就笑了,扭头看她“你叹什么气?”

    “可叹你不解风情。”

    易连弗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凑近她耳边“不是你说非礼勿动?”

    姜唯耳朵痒痒的,略躲了一下,调笑他说“你这么听我话?”

    易连弗没说话,手指在姜唯唇边摩挲,看她如水的眼眸,酡红的双颊,慢慢地亲过去,沉醉其中。

    夜里,暴雪依然纷纷,第二日雪深至膝,视野所及皆银装素裹,万物寂静。已经在馆驿里住下的人前进不得,只好彼此说话解闷。

    因馆驿里的茶叶不好,入口生涩,碧云干脆不煮茶,盛了热水送上来。

    恰好有人敲门,易连弗和姜唯对视一眼,然后才叫紫衣开了门。

    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白体胖,进门就笑说“大雪阻路,咱们都住在一处,也算有缘分,在下姓韩,上忠下海,过来交个朋友,敢问阁下贵姓?”

    易连弗看韩忠海富态,神情自然,说话乖觉,就客气地说“免贵姓陈,单字一个福。”他用的是母亲陈夫人的姓。

    紫衣接了他的斗篷,韩忠海看她一眼,心想,这侍女倒是极有眼色,必然主人□□的好。

    他看看易连弗,略走近两步,笑说“自古英雄出少年,陈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

    又朝向姜唯极快地看了一眼“这位必是陈夫人了,韩某有礼了。”

    他看这年轻人姿容美丽,甚有仪态,身边的夫人国色天香,落落大方,见他进来又不避不退,侍女进退有度,故而猜测易连弗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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