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夜
姜唯想,章茂德疑心病倒重。她虽然厌烦徐棣,不欲与他亲近,但若是选妃,固然有了新人笼住徐棣,她就不必和他朝夕相处了。
但新人既然得宠,她又不与徐棣亲近,自己的境况不是越来越坏吗?
宫人捧高踩低倒算了,她也不是没尝过这种滋味,从前在梁国早已是家常便饭,怕只怕,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徐棣到时候全向着新人,她都没处诉怨去。
易连弗看她皱眉思考,也大概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于是安慰她说,“只是选妃而已,娘娘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唯看着他笑笑,忽然问他“侍郎常常入宫吗?”
易连弗对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姜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就好像是一种冲动,好像他说“是”,自己就能格外心安些。
她想了想又问“上次红云说你要给我带话本,可带来了?”
她问的毫不相干,易连弗忍不住微笑“我原以为你不看书的,所以说给你带话本解闷,既然你从小读书,何必又看话本!”
他倒是不叫她娘娘了,也开始“我”来“你”去。姜唯也不以为意,继续说“宫里挺闷的,还是带两本,留着我解闷看。”
易连弗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宫外好东西多着呢,你就要话本不成?”
姜唯听他说话,倒像是要从宫外给她带些有趣东西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来几年前还在梁宫时,太监出宫采买,阿佐托他带头驴回来。
太监苦着脸说“哎呦,我的殿下,这是长四条腿的,奴才可怎么藏它呀,您换了小的,免得被大总管看见,责罚奴婢是小事,万一陛下知道了,说您不务正业,可不出事了吗?”
阿佐觉得他说的有理,也不愿他为自己挨罚,最后只让他带了两个草编的蝈蝈回来。
一边想,一边向易连弗说了,他听了赞道“这位殿下倒肯心疼宫人。”
阿佐自小是个好孩子,聪明伶俐,也肯听人劝,宫人们都爱往他身边凑。
只可惜以后见不到面了,想想,现在阿佐应该又长高许多了。
叹息后她向易连弗说“你若是在宫外见到宫里没有的花,就给我带些回来吧,宫里的花都是精心伺候的,看久了,也想知道外面野地里的花长什么模样。”
这天一直到睡下,姜唯也没看见徐棣,她觉得心里有一些轻松。
结果第二天,徐棣闷闷不乐地来找她,姜唯本不想理他,又想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收了脾气。
徐棣说“皇后,章将军给朕选了两个妃子。”
章茂德动作倒快。
姜唯点点头“恭喜陛下。”
徐棣偷眼看姜唯,见她也不像是有气的样子,于是靠近一些讨好她说“皇后如果不喜欢这两个妃子,朕以后就不理她们了。”
姜唯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一种示好?她一句话说错徐棣都能吵着废掉她,难道她竟能管住徐棣,不许他靠近别的妃嫔?
缓了缓,她问“陛下见到她们了吗?”
徐棣摇摇头“还不曾,章将军使人告诉朕,她们明天入宫。”
姜唯开玩笑说“陛下见了这两个妃嫔,再说这话不迟。”
徐棣见她笑了,于是神情也终于舒展开来,忍不住又靠近姜唯一些“皇后,朕是认真的。朕听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朕以为说的甚好。”
姜唯听得头皮发麻,她认为,徐棣大概是还没能和她洞房,总有些想讨好她的意思在。等明天新人入宫,他们洞房以后,自然如胶似漆的就是他们了。
现下,她只是不答,徐棣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姜唯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皇后,朕心悦你,可惜皇后不懂。”他说着话,好像真有几分伤情在其中。
姜唯推开他“陛下还小,不懂这个。”
徐棣脸色明显不好“朕哪里小了,朕今年十六了,皇后呢,皇后今年多大?”
姜唯说“臣妾今年十八,比陛下大两岁。”
徐棣仿佛来了兴趣“那皇后生辰多少?”
“六月十七”其实只剩七天了。
徐棣责怪她说“皇后怎么不早说,一年生日只有一次,错过了怎好!”
徐棣于是开始张罗给她做生日,姜唯只坐在一边,手里提起一支笔,想要写写画画,又不知道到底写什么,画什么。
徐棣好一会儿回来问她“皇后怎么兴致不高?这可是你到大晋的第一个生日,朕一定要人给你大大的办。”
姜唯放下笔“陛下高兴就好。”
哪知道徐棣又不高兴起来“朕不高兴,皇后你都不喜欢朕,朕当然不高兴!”
姜唯看看他,突然就笑了“等陛下明天见到新人,自然就高兴了。”
“那你高兴不高兴?”徐棣忽然看着她问。
姜唯神情自然答道“臣妾自然为陛下高兴。”
徐棣瞪了她一会儿,恶声恶气地说“皇后你又骗朕。你才不是为了朕高兴,你分明是巴不得朕离你远一些,枉费朕对你费心费力。”
他说完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姜唯一个人。
第二日新妃入宫,照例朝见皇后。
左边个子高一些的是刘妃,刘妃极白,樱桃口,柳叶眉,身姿怯弱不胜。
右边年纪小一些的是赵妃,赵妃一双杏眼,鼻梁又高,看起来英气勃发。
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给姜唯见礼,姜唯说了几句场面话,一人赏了些东西,就让她们回去了。
绿衣几个感慨不已,都说宫里再没清净日子了。
姜唯看她们眉间都有忧色,个个愁眉不展,于是打趣儿说“我都还没急呢,你们急什么?”
紫衣又口无遮拦一些,皱眉说“娘娘,原先宫里就您一个皇后,您还能对陛下使使小性子。
这会子又多了两个,您是不爱讨好陛下,可这两位,又不像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陛下多少顾忌些,她们若不讨好陛下,陛下不理会她们,宫里人可不是都踩在她们头上了!
更何况,她们都对陛下言听计从,陛下面前,不就更显得您不识时务了吗?陛下以后还能对你有好脸色吗?”
绿衣几个都说,紫云说的甚对,要姜唯早做打算。
姜唯想起易连弗,他劝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如此,又能如何,她也不可能放下身段讨好徐棣,平日里躲他还来不及。至于刘赵二妃,也不一定就容不得人,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人。
她看向梳妆台上易连弗使人送来的花,一个个小小的,单薄不禁,也不知道怎么在狂风暴雨里活下来的。
花都能,难道她反而不能?
这天晚上,姜唯睡下的很早,因为昨天徐棣就已经对她发了脾气,如今佳人在侧,更不可能顾得上理她了。
结果正睡着,被碧云叫起来“娘娘,陛下来了。”
徐棣也不等她起身,已经转到床前坐下“皇后,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姜唯看见徐棣,好像做梦一样,他过来干吗?
好一会儿,姜唯揉揉眼睛问他“怎么了?”
徐棣似乎是觉得害羞,然后红着脸说“朕不知该去刘妃还是赵妃那里,所以来问问皇后。”
碧云在一边听着,知道徐棣是想让姜唯把他留下来的意思,又不能插话,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姜唯看看徐棣,似乎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只说“陛下喜欢谁,就去谁那儿。”
徐棣本来还殷切地看着她,一听这话,脸色就阴沉下来,好半天,他说“朕累了,朕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皇后宫里呆着。”
姜唯也不笑,觉得他无理取闹,又没法直接赶他走,于是故意打了个哈欠“陛下,臣妾困了,臣妾要先睡了。”
徐棣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姜唯假装不知道,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早上碧云说“陛下坐了半夜才走呢。”
紫衣叹口气“娘娘未免也太心宽了,当心陛下记恨您。”
绿衣红云见她俩人都说了,也不敢再多言,怕说多了姜唯又要不高兴。
姜唯也没接话,照常洗漱穿衣吃饭。
饭后,带着碧云往御花园去了,易连弗已经在那里等她。
今天易连弗倒真的带了几个话本,一个彩漆木雕面具,又告诉她“我看许多女眷都爱养猫狗,你若想要,我明天给你带来。”
姜唯先不管话本,倒是拿着面具看了又看,眉黑鼻宽,眼圆口阔,表情像是正在大喝的样子,倒是极能镇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雕的并不细致,两边眼睛不一样大,眉头也不一样高,但因为神态有趣,倒有几分粗犷之美。
她笑道“这个倒古朴可爱。”
易连弗也是偶然看见,随手买来,想着应该是姜唯会喜欢的。
他果然没猜错。
易连弗又向姜唯讲了二妃的身世,其中刘妃本名刘长容,算前朝名门之后,只是父亲早亡,母亲再嫁,于是从小在舅舅何天成家长大。
何天成本来默默无名,近两年攀上章铭初,也谋到了好职位,章茂德透露出选妃的意思后,他即把刘妃献上。
赵妃本名赵可,身世要差一些,本来她父亲要把她送给章茂德,正赶上章茂德给徐棣选妃,于是顺手转送到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