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选妃
徐棣八岁登基，章茂德观察了他一个月，回府又是高兴，又是叹息“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枉费□□一生聪明，谁知道后代竟凋零若此。”说完又大笑几声。
那时候铭英还活着，章茂德特地命人将他带来，告诉他这位陛下是如何的不成器。
太傅教他读书，竟似坐不住，眼睛也乱瞟，窗外哪怕飞过一只鸟都要盯着半天，朝廷重臣，今日才回了话，第二天就记不住姓甚名谁，看见自己缩的像鹌鹑似的，话也不敢高声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见宫人则颐指气使，躁动易怒。
章茂德抚着铭英的头说，“阿英，此人若为天下主，岂不是白白葬送天下！”
铭英抬头看他“父亲，此人既然不堪，何不取而代之？”
章茂德哈哈大笑“阿英，为父岂能不愿称帝？只是天下已经视我为反贼，我若当真逼他逊位，岂不坐实了传言，到时候遗臭万年事小，只怕事不成功，白白令你等丧命刀下。阿英，待我死后，若事有可为，你自可自立为帝，你可敢吗？”
铭英笑笑“这皇位，徐家人坐的，难道我们章家人做不得？儿子必定不负父亲所望。”
如今铭英没了，徐棣倒还稳坐皇位，章茂德竟觉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皇后体恤下民，用心良苦，一心为陛下，为大晋！自古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陛下怎可为此废后！”他端正了神色责备徐棣，活像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徐棣看着这副忠臣的模样，想到他派人日日监视自己，但凡与刚直臣子多说一句话，他都要将其调离宫中，但凡多读一页书，总要拉过宫人细细盘问，群臣奏章，至今他不曾读过一本，甚至不知所在何处，如此大奸之人，竟口口声声为君为民，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他心中大怒，几欲呕血，最后迫于形势，只做出惯常被责备后的样子，耸肩塌背，呐呐地说“连章将军都向着皇后。”
章茂德听了这话，冷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徐棣耸了耸肩膀，沉默下来。
章茂德看他已经被吓住了，也不行礼，径直出了勤政殿，又叫了徐棣身边的小太监出来，问他“皇后看的什么书？为何忽然劝皇帝留心政事？”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易侍郎给了皇后娘娘一本前朝史，陛下看见皇后在读，于是也在一边凑趣，陛下又定不下心来，在一边只打岔，后来娘娘想是烦了，于是说了陛下几句。”
章茂德一惊“阿弗给她的？据我所知，前朝史并不曾编完。”
小太监点头“是，易侍郎拿给娘娘的，正是手稿。”
章茂德忍不住笑了，阿弗竟当真对皇后有意，只是皇后触了他的大忌讳，徐棣不过替他坐几年皇位，那用得着他留心政事。
他又问“皇后与皇帝相处如何？”
小太监想了想，低头秉道“陛下喜欢娘娘，总想着讨好娘娘，只是娘娘不领情，时常对陛下冷言冷语。”
章茂德于是心里有了数，原来姜唯厌恶徐棣。
他虽素来瞧不起女人，可也怕她们误了自己的事，姜唯倒像是个有心思的，若她耐心辅佐徐棣，虽然不能把他变成一代明君，到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像今日般一心玩乐，无意政事。
倒是给他添了麻烦。
倒幸好，皇后与阿弗有些牵扯。
章茂德回去找上易连弗，说了今天徐棣要废后的事情。
易连弗听了，哭笑不得，心里倒有几分为姜唯委屈。
章茂德看了他的神色，意有所指般说“自古美女总伴拙夫眠，岂不可惜？”
易连弗心里知道章茂德的意思，他沉默着。
章茂德看他不说话，叹气“阿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正经。”话锋一转，他又说“我要为陛下选妃，阿弗觉得可好？”
易连弗出乎意料，章茂德为徐棣选妃？为什么？徐棣想要的？还是章茂德不想要皇帝与皇后太过亲近？
他斟酌着说“陛下并无妃嫔，选妃之事，甚有其理，只是，皇后入宫时日甚短，将军会不会操之过急？”
章茂德笑着挥手“皇后不喜皇帝，选妃一事，恐怕皇后比皇帝还要愿意！”
易连弗便明了，这是章茂德不愿皇帝亲近皇后，于是特意扩充后宫，免得徐棣的心思都放在姜唯身上。
但他觉得，纵然姜唯不喜徐棣，也不会赞成选妃。若有其他妃嫔得宠，一宫不容二主，姜唯哪有安宁可言，可若要她小意讨好徐棣，更是为难她了。
但是章茂德何尝与他商量，他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
当下，易连弗只得说“将军说的有理。”
章茂德瞧他一眼“阿弗，你若觉得皇后委屈，以后入宫，多多安慰皇后便是。”
他话说完，易连弗脸都飞红“将军莫要取笑微臣。”
章茂德更是哈哈大笑，笑后又问他“你送了皇后前朝史，是也不是？”
易连弗回答以后，他抚着胡子说“阿弗，你还记得前朝的献帝皇后吧？小小年纪，岂不可怜？留她与陛下共读，不如留给自己。毕竟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
至夜，徐棣磨磨蹭蹭的又来到长青宫。
姜唯正在挑灯读书，明明看见他进来，也假装没看见，自个儿看自个儿的。
过了一会儿，徐棣坐得近了一些，偷眼看她脸色，恰见灯下她肌肤莹润，眉眼低垂，徐棣又凑近了几分，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姜唯只顾不理他。
后来徐棣耐不住性子，小声说她“灯下看书伤眼，你还看！”
姜唯像是没听到，眼睛还定在那一页。
徐棣见她不理，于是开始挑宫人错处，一会儿说茶凉了，让绿衣换茶，又嫌她太慢，一会儿说碧云走路太响，一会儿又说紫衣声音小他听不真切，一会儿又嫌红云熏的香不好，闹得他头疼。
后来，又嫌这几个人名字没意思，要给她们改名字。
姜唯听也听不下去了，叫她们四人先回去歇着。
四人告退以后，徐棣没事儿人一样问她“皇后，你怎么多会儿不理朕？”
姜唯冷笑“臣妾以为陛下要废后呢，不敢多话。”
徐棣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皇后，朕那是吓你的。朕喜欢皇后，才不会废后呢！”
姜唯也不想多说了，默然躺下。
徐棣见她要睡，自己也在床上躺下。过一会儿，对着姜唯的背，说“皇后，朕做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朕以后再也不会随便说废后的事了。”
姜唯虽然闭上眼睛，但是徐棣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只是她心里是冷的。
因为一句话，徐棣可以随随便便要废她，而自己呢，无论徐棣做了什么，也不过只能发发小脾气，她觉得自己真可怜，忍不住觉得凄凉。
她想起来冷贵人曾经说她的话“白费我十月怀胎的苦。”她刚出生，冷贵人就认定了她没用，后来姜佑刻意避开她，仿佛她是他的污点，再到今天，徐棣随口废后。
她难道是一件东西，可以随意抛却？
徐棣见她还是不说话，稍稍直起身子，看见她闭着眼睛，于是又躺回去，想了想伸出左臂想圈住姜唯，哪知道姜唯忽然坐起来“别碰我！”她的声音冷的像冰，眼神里更是一丝温情都无，脸色煞白，嘴角紧抿着。
徐棣看着她，像是愣了一下“皇后？”过了一会儿，又慌张地接上一句“你怎么了？”
姜唯看了他一会儿，不说话，只是又躺下，一样背对着他。
徐棣也不敢再开口，勉强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易连弗早早进宫，应付过徐棣以后，让小太监传信给姜唯，约她会面。
绿衣一向谨慎，劝说姜唯“娘娘，这不合规矩。”
但是姜唯执意要去，并坚持只带碧云一个。
易连弗正在假山前等她，见她过来，忙行礼问安，姜唯笑笑扶起她。
易连弗直奔主题“娘娘不可劝陛下留心政事”
姜唯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我知道，我犯了章将军忌讳。”她也是宫里长大的，虽然她父亲驭臣有道，晋宫与梁宫多有不同，但当权者心态总是类似的。
章茂德虽然没有称帝，但心里早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因此，徐棣要参与政事，倒像是虎口夺食。
易连弗看她心明眼亮的样子，忍不住问“那娘娘为何还要那样说呢？”
姜唯和他对视“我不信你没有劝过陛下？”
易连弗身体像是被定住了。是啊，从章茂德要他陪驾以来，他一直试图劝说徐棣，他自然不要求他能做一代明君，但是不要行事荒唐，带累身边人。
徐棣这个皇帝做的不容易，他清楚，姜唯也清楚，但那不是他带人偷看姜唯洗澡的由头，更不是拿他人出气的由头。
姜唯说“我劝他，跟你不一样，你是因为看不过眼，天生脾气如此，见不得他胡闹。我劝他，实在是巧合，原是他烦我，我想着说他几句，让他做些正经事，哪知道后来就闹大了！”
易连弗看着她说“陛下原想废后，被章将军说了几句，章将军现在要给陛下选妃，不想让陛下与娘娘太过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