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过了几天，徐步阳提着一个纸袋从外面走进来，赵颜当时正在餐桌对着一篮子荔枝剥着吃。
“这个给你，你看有没有用？”他把袋子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赵颜囫囵吞下嘴里的果肉，手指擦过毛巾抹掉了甜腻的果汁，打开看到一袋子的海报。
“哇！”发出自心里的惊叹。
“不晚那里拿的，他们剩了几张。”他的语气那么自然，就像在告诉你这只是像上下班打卡那样顺手的事。
赵颜翻弄了下，里面有海报类型各式各样，有歌手的、演唱会的、电影的，有的还是新的，用胶袋塑封着，有几张用过了的，边角处有风干固化的胶水。
“给我的？”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要吗？“徐步阳反问。
“要！”不过这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张，赵颜咽了下喉咙，接着问，“我俩平分？”
“我拿着能干嘛，都给你，你用不着的自己处理掉，扔了都行。”徐步阳走过去推开了侧院的窗，衬衫随着动作稍稍贴近后背，风穿过来，空气流通了许多。
“谢谢你！那我得给你回礼。”礼尚往来，赵颜咬了咬唇，思索着怎样比较得体。
徐步阳看她转身走去了客厅，忽然记起什么，笑着说：“行，你别又想给我转钱就行。”
赵颜在装茶几上的香蕉，听了他的话只觉哪里不对，也没细究：“没有，我昨晚买的水果，很新鲜，你拿点吃。”
她抱着香蕉回来放到桌上，又打开冰箱撕了个保鲜袋，往里面装荔枝。徐步阳看她爽快的动作，过来欲伸手阻止：“我心领了，你不用装太多。”
“我自己还要吃呢，不会给你很多。”赵颜头也没抬，只是笑着。她把剩下的荔枝一人分了一半，保鲜袋打了个结，放到装香蕉的大袋子里。
徐步阳看了看里面几根黄澄澄的香蕉，对她说：“香蕉不耐放，就不用……”
“噢，香蕉是给你的。”赵颜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欣欣然，“香蕉本来就是想给你的。”
“什么？”徐步阳不解。
“昨晚看到香蕉，忽然想到一个电视剧，里面那个pilot，早上都会叼着香蕉赶路。”赵颜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觉得更开心了，“接着就想到你了。而且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你，我当时想啊，要是等坏了，我就自己先吃掉。”
“你莫非是，不喜欢香蕉？”赵颜见他不吭声，脸上还挂着捉摸不透的神情，暗道自己难不成踩雷了。
“没有，”徐步阳眉眼弯下，露出安抚的微笑，“只是没想到。”
“那里还有喔，这些你拿着吃。”赵颜掂量了下打包的水果，“如果吃不完，你就……”她虽然这么开头了，却又发现自己还不足以大气到让徐步阳吃不完就扔了，浪费食物总归是不好的，包装里的不算多，两顿的量而已。
“可以吃完。”徐步阳接过话。
餐厅和厨房靠北，午后很凉快。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剥着荔枝吃。
徐步阳说今晚应该会来个朋友，住这边几天。
“你的朋友？”赵颜嘴上询问着，倒也不会觉得这是很新奇的事，eliot和“流浪”的娃娃跟他们大抵都是相识的。这里人走得快，入住却不频繁，它一部分以民宿的身份存在，另一部分又像只是安分地待在这里，随时开门给需要的人。
“对啊，他房子天花板滴水了，在联系装修。”徐步阳解释道，捏起一颗赵颜放他旁边的荔枝。
赵颜总能看一个人的手看得出神，无论那是怎么平常的动作，在她眼里都有着不可言喻的魔力。比如现下，徐步阳平平无奇剥荔枝的画面，都让她觉得太过写意，不时悄悄借余光观察。只见他捏着桂味轻轻一旋，就能从底部将果皮稳稳地撕开两边，几乎不会溅出汁水，即使偶有一两滴，也无伤大雅。
本人毫无察觉，他说完后扬眉瞥了赵颜一眼，笑道：“住主卧，他话很多。”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果肉放入嘴里。
赵颜收回注意力，也跟着笑：“到时我会打个招呼的。”
“不用怎么理他也行。”徐步阳敛起些笑，嫌弃地摇摇头。
看来是很要好的朋友。
走时徐步阳捎走了垃圾，笑哈哈地说下次见。屋内一下变得静央央的，只留着淡淡的花果味。
当晚赵颜没有见到那位“话很多”的朋友，她回房间继续心无旁骛地画图，傍晚又跑去工作室和程星讨论工作的内容，一直到十一点才回到。
玄关的小黑板上不知被谁添上了两只踩在树枝上的猫头鹰。
再过了两天，赵颜进屋闻到可口的饭菜香，才终于在厨房见到了本尊，是个健康的背影，看上去比徐步阳稍矮一点点，头顶扎着一根小辫子，绑着围裙叉着腰地在炒菜。
“欸嘿，朋友！”他听到外面的声响，举着锅铲探出头来打招呼。笑时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显得脸颊肉肉的，有点娃娃脸，看着有几分可爱。
“你好啊！”因为徐步阳事前打过招呼，她反应得以更自然。
“你是步阳提起的那女生！”他细看了赵颜两眼，双手在围裙上擦擦，小跑过来，伸手过来，“你好你好，我叫苏怀瑾，就是常见的那个怀瑾。”
和舍友初次见面握手问候，赵颜还是头一回遇到。她伸手去完成了这热情的仪式：“赵颜，颜色的颜。”
苏怀瑾很是礼貌和分寸，手轻握一下就自觉松开了。
“赵颜，小颜！”情绪却异常高昂，“噢，终于见到你了，我来了几天，咱们时间好像都不对的上，一直没碰到。我在做饭，一起吃吗？”
“啊，不用，我吃过了。”
苏怀瑾听罢，轻飘飘地摆了下手，继续坚持：“那喝碗汤，来来来，别客气。“说着用指尖推着赵颜的后背往餐厅走，边走边说，“凉瓜排骨，我煮了一锅呢，这节气吃正好。”
他还周到地为赵颜推开座位，紧接着转身进了厨房。
赵颜通过中间的方窗，看到他拿着汤碟揭锅试了味，转过头来说还再熬一会儿，然后继续理其他菜。
厨房肉眼可见的明亮了许多，闲置的锅碗洗过后，晾在对应的位置，不再像之前那样堆在一起。厨房的冰箱重新通了电，消毒柜亮着灯。
苏怀瑾边煮菜边和赵颜聊着。他性格开朗，聊天自在但也不会逾界，说起日常都是津津乐道。他说现在还在读博，读动物，有时跑去实地考察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事；然后说他收拾这个厨房花了一个下午，到时要找徐步阳报销清洁费。
“你们上班都这么忙啊，都不用的，它多可怜。”他语气里充满怜悯，也许只要存在，那在他眼里都是有生命的。
赵颜实事求是一问一答，旧式油烟机的声音挺大的，两人说起话来有些费劲。过了一会儿赵颜走去了厨房，坐在中岛边。苏怀瑾又做酱油鸡，又炒菜，还煎了鱼，闻上去色香味俱全，赵燕由衷钦佩。
“厉害吧，”他也没谦虚，嘿嘿地笑着，“我那边房子不是修天花板吗。本来想申请宿舍，但宿舍做饭不方便，所以还是过来了。”
“怎么漏水了？”赵颜问他。
“楼上水管爆啦，我那天花板原本装得也不好，现在正好找人来换了。“苏怀瑾看赵颜一直盯着他做菜，便开玩笑道，“你眼睛都放光了，饿了待会儿一块吃。”
赵颜注意收了收眼神，坦白道：“就是很久没吃家常菜了。我不会炒东西，你收徒吗？”
苏怀瑾仰头大笑两声：“收！得闲就教你。”他顿了顿又说道，“步阳也会做菜，他妈妈做饭可好吃了，小时候我还会上他家蹭饭。”
赵颜听到了还有些吃惊，原来徐步阳还有隐藏技能。
苏怀瑾看到她惊讶的样子，说道：“他现在都不怎么做了吧。”
赵颜说是没见过他做饭，然后又补充她和徐步阳只有几面之缘，说完自己顿觉这话有点多余。
“多见几面就熟啦。”苏怀瑾没在意，真的给她洗了一副碗筷，“走走走，尝尝我的手艺。”然后他没往饭厅那边折腾，直接把菜放到了岛台。
那晚赵颜喝了两碗汤，蹭了几块鸡肉。她吃得很开怀，因为苏怀瑾做的饭菜味道都很好，边吃还边听着他和徐步阳幼时诸如过年自告奋勇杀鸡那样的趣事。
前阵子明太子在追拍鲸鱼之余，还得闲给赵颜介绍了一份工作，设计一个游戏里新增的兽人角色。赵颜翻了原著后，又拿初稿跑去问程星建议，程星虽然还是对游戏兴致平平，但依然细心地指导了几下，然后继续手头一张国外专辑的包装设计。
苏怀瑾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更好的学习机会，几天后，她直接呼起“苏老师”。
晚上苏怀瑾给他科普了不同种类的鳄鱼，有人在旁边生动风趣又专业地说着各种鳄鱼不同的鳞片和爪子，理解起来要比看纪录片更加直观。但苏怀瑾思维也很跳跃，像上课那时的历史老师，能从春秋战国一路说到魏晋南北朝，而这会儿苏怀瑾从鳄鱼说到了鸟。
电视播放着鸟的纪录片，杜鹃占雀巢、翠鸟捕鱼，一幕幕都从书里走了出来。
夏夜宁静，院里一盏灯幽幽亮着，浅黄的灯光投射在花草上，土里和花丛间不时传出窸窸窣窣地声响。他们看得入迷，周围渐渐地、渐渐地全是鸟儿的振翅声，用力，努力。
后方一道清亮的鸟鸣声划破寂静。
苏怀瑾猛地回头，然后又扭回来看坐另一边的赵颜。
隔了几秒，后面再次传来一声鸟叫。
几米之外，明明白白，真实清楚。
“这是，白头翁。”沙发上两个人一脸惊喜，尤其是苏怀瑾已经从抬高脚跨到沙发后面，“难道飞进来了？”
“看看去，看看去。”赵颜踮着脚跟在他后面。
他们没看到什么飞鸟，只有玄关处站着一个女孩，及腰长的乌黑头发，一顶米白渔夫帽随意地塌在头上，皮肤白得发冷，干净的白色衬衫裙，烟灰色的窄脚长裤。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一双丹凤眼内眼波流转。
只见她嘴唇翕动，清脆的鸟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