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国家不能一日无君，雨山没有子嗣，于是王位的继承成了问题。
雨山有一个玩世不恭的哥哥和胆小怕事的叔叔，他们远在边城，听到消息后立刻往京都赶。
从边城到都城，最快的速度也要半个月，可是雨山的哥哥只用了一天就赶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快的速度赶来的，只是他抵达的那天王宫里的侍从和宫女接到命令迎接新的摄政王，只见一个穿着华丽丝绸衣袍的男人，从王宫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时机是最重要的，他成了王宫默认的新主人。
他坐上了黄金打造的王座，迅速适应了帝王生活，然而在旧王服丧的时间，他没有表现出一点难过。
他甚至让宫人给他找了十几个美貌的宫女，在寝宫里寻欢作乐。
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他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喝醉之后，他甚至将酒倒在了雨山的棺木上。
新的君王发疯一般地享乐，这让旧臣们越来越看不惯，他的胡作非为让原本秩序井然的朝堂变得乌烟瘴气。
是夜，大殿。
“你让我大老远去接他过来，就是要让他这样搞破坏的吗？”
言午向考核官问道。
大醉的新帝此刻衣衫不整地躺在大殿中央的酒池里，大半个身子都要坠进去。
周围的宫人都已被屏退，只有言午和考核官站在高处俯视着他。
“不然就让他淹死在酒池里好了。”言午嫌弃地说，“他论样貌不及雨山一半好看，论才能更是连雨山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老国君显然是因为他是个废物。现在雨山不在，需要处理的事情堆成山，他在这里都不会处理政务，不如我们再换一个。”
考核官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会儿，轻轻抬手将新帝从酒池边拖到了旁边的地上。
考核官说：“宿南大人不是说，不许我们插手王族内争吗？”
“可是他也太不争气了呀！”言午嘟起嘴来，“他还把酒撒到雨山的棺木上，虽然里面没有人，但是也太讨厌了！”
“你收收自己的性子吧，别再捣乱了。”考核官道。
言午吐着舌头，冲趴在地上的新帝做了个鬼脸。
“算你走运，要是今天只有我自己看见你，你早就没命了。”
考核官拍拍手，外面的宫人应声走了进来。
“王上！王上又喝醉了！”
“来人呐！将王上抬到床上去！”
……
考核官和言午退了出去。
夜色晴朗，大雨过后，新荷开放的香气弥漫到了整个王宫。
言午深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
“嗯~姐姐们的香味真好闻。”
言午双手向后舒展身体，闭着眼睛，只觉得浑身舒爽。
“你真的没有杀雨山吗？”考核官问。
言午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她慢慢道：“我没有杀他。”
“我不会跟宿南大人说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你误入歧途。如果你自己修炼了什么法术，不要再继续练了。杀人越多，孽障越多。”考核官道。
言午看起来是普通的小荷花妖，但她却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生长方式，他们吞食人类意念，而言午则需要更多人类本体的东西。
她过于独特，无拘无束，他很怕她以后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我真的没有杀他，不过他真的很好吃啦。”言午回忆起来，忽然一笑，“我就是把他拖到水里了，可是我有给他留呼吸的空气。”
“……他确实不是溺水而亡，那他是怎么死的？”考核官问。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当时将他送回船上了，然后我就钻进水里去睡觉啦！”言午耸肩，“或许是他自己不想活了，这不能怪我啊！”
“这太奇怪了，你是不是还做什么了？”考核官问。
言午吐了吐舌头，说：“那会儿……我做到中途的时候，我怕他窒息，就带他去不眠城了，去了夜满楼。但是我真的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也没有给他乱吃东西，你们吃那些欲|念就好了，可是我不会吃，我也吃不饱，对他们做那种事也只是我的‘进食方式’而已，我的方式对普通人类来说，甚至只会感受到愉悦。”
“你带他去了不眠城夜满楼！”考核官的重点显然在禁|忌的地方。
“怎么了？”言午被吓了一哆嗦。
“不眠城是他能去的地方吗！”考核官大怒。
“有什么不能去的，那里热闹又繁华，多有意思！”言午据理力争，“而且你看他在宫里这么多年，有出去好好玩过吗？他什么都不玩，只会在宫殿里写那些破字，我又没有害他！”
考核官呵斥道：“你不知道他最看不惯那些东西吗！他那么厌恶情|欲，连王妃都不娶，你为什么要刺激他！他一定是没想到自己治理的国家，在他眼下就能发生这种事。没准就是气急攻心才暴毙的。”
“哪有人会被气死！”言午大喊，她捂着耳朵摇头，“不是我！这不怪我！”
言午捂着耳朵，垂着脑袋，问一脸严肃的考核官：“你干嘛这么生气？”
考核官摇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
“你是因为陪伴他这么多年，所以会很舍不得？”言午问。
考核官没有回答。
他现在是中年男人的样貌，可是在雨山生前，他一直是陪伴雨山的最尽心的老侍从。
言午不是很懂，但是大约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她垂着脑袋，认真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她小声补充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掉，而且现在你们也已经放弃他了不是吗？那些招募来的奇怪的人都不能救他，总不能邀请妖怪吧？如果邀请的话，万一王宫里出乱子怎么办？”
言午虽然小，但是却伶牙俐齿。
有时候脑袋犯浑不计后果，有时候讲道理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考核官叹了口气，道：“既然找不出原因，暂且等待宿南大人的决定吧。你既然无事，就再跑一趟，将雨山的叔叔接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样，但是大约会比一个酒鬼要好。”
言午不太高兴地嘟起嘴：“啊……又要跑啊？我好累啊……”
“这次回来就没有禁足了，如果不去，继续回画上待着。”考核官道。
“我去我去！”言午瞬间提起了性质，“我保证很快就把他给接过来。”
“快去快回，要处理的折子要堆成山了。”考核官将雨山看做自己的孩子，也把言午当成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哪一个，都不是令人开心的事。
“啊，你看如果有两个人都想当国君，那要怎么选啊？”言午忽然说，她转了一下眼睛，“我觉得还是把这个哥哥杀了好，你看他这么没用。”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考核官呵斥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言午吐着舌头，往夜色中去了。
——
那天源姬没有杀跳蚤小二，也没有杀魅妖姐妹。
跳蚤小二说，他也不知道进入王宫的方法。
如果她想要寻找答案，只能在晚上，如果有缘，或许可以找到可以邀请她进入王宫的人，他的级别太低，不知道是谁，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每到深夜，源姬都会站在妖怪执行区最高的楼顶，望着王宫。
她能感觉到，每次到晚上，整个城里的妖气都会乱流。
她清楚，一定是有什么是她没有发现的。
苏方木回来后，源姬带他一起到高楼屋顶追踪妖气乱流。
月色明朗，城西灯火一片，苏方木对妖气乱流感受不如源姬，却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
雨山死后，下了近乎半个月的大雨，新来的国君不理政事，另一个摄政王则与新君意见相左，宫内混乱，宫外亦是。
百姓很快从国君去世的哀丧中恢复，无论黑夜白天，大街上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
表面平静的君宴王城晏城，内里已经混乱不堪，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无形中推动这一切的发生，然而却无人知道推动这一切的真正幕后黑手。
“国君死了，这些百姓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出门玩乐？要是每天晚上都这样，第二天不会困倦吗？”苏方木不解。
困倦。
源姬捕捉到了这个词。
妖和人不同，妖可以疯癫，可以不及疲惫，可是人不一样，人是容易困倦的生物，每天晚上都透支精力，十天半月，人就吃不消，但是这些人仿佛不知困倦，夜夜笙歌，已经将近一月。
源姬站在屋檐上，看着远处城西的一片，终于了然。
“原来是这样……”
她站在高楼屋顶伸出去挑高的檐角上，脚尖点在檐尖，将妖力化成灵蝶分散开去。
苏方木担心她掉下去，旋即又觉得自己担心多余。即将出口的担心吞了下去，问：“这种妖力乱流是什么导致的？”
源姬回过头，她白色面具被月光照得冷白，黑色眼睛细长幽深，眼底的细长妖纹红的妖艳，她周身的黑色衣摆烟雾一样漂浮，比起妖，她更像是黑夜中夺命的女鬼。
源姬缓缓开口：“这一切都是表面……今晚，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君宴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