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苏方木跟着白羽小鸟穿过了很长的通道，来到了一个类似药房的地方。
石门打开，苏方木进入洞穴，偌大的洞穴里四周皆是高高的石柜，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罐子瓶子，四周石壁上有淡蓝色的鬼火，将低处照亮，往上看去，越往高处越昏暗，看不清的黑暗中，似乎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下面。
苏方木被一双眨动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
白羽小鸟落在中央长长的石桌上，石桌是由一整块青色的玉石雕成，石凳也是同样的材质，苏方木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只觉得通体寒凉。
“我要在这里等吗？”苏方木问。
“对。”白羽小鸟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也落在了桌上。
苏方木怀中的阿刺忽然瑟瑟抖了起来，越来越厉害，苏方木后颈越来越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忽然听到白羽小鸟“嘎——”地叫了一声。
苏方木忙抬头，只见原本在桌上的白羽小鸟已经张开双翅恢复了本体形态，它满脸狠戾地冲他们上方的洞顶喝叫了一声，苏方木周身的阴冷瞬间散去。
洞顶的东西似乎被恐吓住，老鹰重新收拢翅膀变回可爱的小模样，飞到苏方木怀里，挤了挤，闭上眼睛开始了假寐。
苏方木：“……”
苏方木看着挤在阿刺布兜旁的白羽小鸟，不禁汗颜。
这种行事风格，似乎有点像某个大妖。
洞顶的东西安分了下来，阴森的感觉消退不少，苏方木暗自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看睡着了一脸呆萌的白羽小鸟，心想这大约是源姬的妖，可以看作友军。
阿刺不再颤抖，洞顶也安静下来，苏方木开始打量四周。
石柜和石橱摆放的很整齐，各种大大小小的罐子乱中有序，虽然数量很多却都纤尘不染，地面也平整干净，苏方木看了一圈，觉得主人大概是一个十分自律且严谨的人……的妖。
白裳站在石柜后有一会儿了。
他隐身，苏方木看不见他。
他静静打量着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试图找出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然而站在妖的角度看来，他不仅又弱又蠢，还很鲁莽，虽然是一个捉妖师，却差劲至极。他实在无法把他与源姬的妖力联系起来。
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类，竟然携带着源姬同源的妖力？
他瞬移坐在了石桌的主位上，然后现身。
苏方木被吓过，现在已经淡定许多，他对白裳的突然出现没有太过惊讶，他镇定了一下，把阿刺放到了石桌上。
苏方木大胆推测这个妖都是个医者。
“白……白裳公子，这个是阿刺，他吃坏肚子了，你能医治一下吗？”苏方木说。
白裳没有说话，看了苏方木一眼。
“可以……吗？”苏方木不确定地问。
他感觉，白裳看他的那一眼，似乎仍旧带着不认同，但苏方木却不明白，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他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出去。”白裳终于开口。
“哦好。”苏方木忙起身，白羽小鸟也醒过来，被苏方木紧紧抱在怀里带了出去。
石门关闭，苏方木周身又陷入了黑暗阴冷中，但是怀中的小毛团很暖，驱散了他周身的恶寒。他靠在隧道的岩壁上，无聊到跟小鸟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苏方木问它。
“……”
“我叫苏方木。”
“……”
“你主人是不是源姬啊？”苏方木问。
“……”
“源姬和白裳是什么关系？”
“你当白裳大人耳朵聋吗？”怀中的小鸟终于出声了，它的声音沙哑异常，苏方木一个手抖把它扔了出去，然后又慌忙把它接回来，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
“老鹰大哥您您……您多大了啊？”苏方木问。
“几百岁吧……记不清了。”白羽小鸟回答道。
“失敬失敬。”苏方木忙说。
白羽小鸟叹了一口气：“源姬大人在储妖阁的待的越来越短，离开的时间却越来越久，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等到源姬大人回来。”
苏方木问：“她不是这里的主人么？难道不需要回来打理之类？”
白羽小鸟说：“储妖阁是白裳大人在掌管，白裳大人效命于源姬大人。”
“哦。”苏方木有点明白了。属下关系。
白羽小鸟看了他一眼，“这还是源姬大人第一次带人回来，看来你是能让她信任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让我保护你。”
苏方木：“我不是东西……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白羽小鸟打断他：“我管你是不是东西。”
“这里好像有很多妖。”苏方木说。
白羽小鸟说：“储妖阁是白裳大人给源姬大人饲养妖的地方，源姬大人需要吞噬其他妖提升自己的妖力，很多年前源姬大人经常因为捉妖损耗自己，所以白裳大人筹建了储妖阁，这也是我们在此的原因。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被源姬大人吞噬，我已经很老了，但是让我选择，我希望能被源姬大人吞噬，让我还能有所用。”
“那你不就会死掉吗？”苏方木问。
“为源姬大人献祭，这是我的荣幸，”白羽小鸟说，“妖崇尚力量，你们人是不明白的。”
“唔，不太明白。”苏方木老实点头。
“你的寿命跟源姬大人比起来不过是须臾一瞬，但这须臾一瞬里也可能发生很多的事，希望你在源姬大人身边的日子里，不要背叛她，若你是她选定的友人，她也绝不会背叛你。”白羽小鸟忽然语气庄重起来。
“这样吗……不过为什么忽然这么看重我？”苏方木挠挠头，感觉自己每个字都清楚，连起来却不太懂，“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我们才认识不久啊……”
“进来。”白裳的声音穿过石门透出来。
白羽小鸟从苏方木怀里飞起来，苏方木问：“你去哪儿？”
“白裳大人要我离开，”白羽小鸟鄙夷道，“看得出白裳大人很讨厌你。”
“你不保护我了？”苏方木问，说实话他有点害怕。
“白裳大人想杀你，一百个我也拦不住。”白羽小鸟说完飞走了。
苏方木再次进入药炉。
阿刺躺在石桌中央，被青绿色藤蔓样的植物包覆住，藤蔓的触须扎进它的身体里，细细的嫩绿色触须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白裳背对苏方木站在洞壁挖出的窗口旁边，苏方木走近，从洞窗看下去，下方是他和源姬到达的地方——岩流地。
这个药房很高，离岩流远，以至于山体的寒冷盖过了岩流的燥热。
“白裳大人。”苏方木恭敬道。
他虽然迟钝，却觉得白羽小鸟说的话是对的，这位白裳大人好像确实不太喜欢他。既然如此，不如敬而远之。
“你想留下来么？”白裳的声音仍旧悦耳动听，带着温润，苏方木却生生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留下来做什么？我是人，在这里会被妖吃掉的。”苏方木说。
搞明白了实力差距，他反而释然了，反正打不过，不如老老实实。
白裳说：“你是一个妖胎，我可以把你炼成半妖。过程会痛苦些，但是你会拥有比人长的多的生命，也可以拥有很强的妖力，会比你现在强大很多。”
苏方木的重点在他的第一句：“妖胎？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是妖胎啊我是人。”
白裳转过身，苏方木与他对视，只觉得这位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温文儒雅。
苏方木被他眼中的蔑视看得后退一步。
白裳解释道：“妖胎，就是被妖选中的人诞下的后代。你母亲孕育你的时候被妖选中，所以你才有了封存的妖力，把你封存的妖力解开，你会妖化，成为妖力强大的大妖。”
苏方木听得半信半疑，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如果他是妖胎，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从没有跟自己说过？他皱眉：“可我不想成为半妖。”
他对上白裳阴冷的目光，再不退缩，对视一会儿，白裳忽然轻嘲了一声。
“当然没这么简单，更大的可能是，你会在妖化的过程中丧失神智，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痛苦死去，或者好一点，被源姬吃掉。”白裳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丝毫不在意苏方木的感受。
苏方木拧眉，看着桌子上的阿刺，开始考虑抱着它逃走的可能性。
“坐下。”白裳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苏方木十分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白裳轻轻摇了摇头，“可是你真的太弱小了，你能在源姬身边的日子，不过短短几十年，而我，已经陪她八百年了。”
“我……”苏方木咬了咬牙，又松开，“我只是还没有足够的经历而已。”
白裳笑笑摇头，不以为然。
苏方木觉得有点委屈，只好盯着桌子上被藤蔓缠住的阿刺发呆。
白裳把他当做源姬的什么呢？他当然知道自己寿命短暂，他现在也只是想跟源姬一起，寻找自己父母的下落而已，不知道白裳误会了什么。
白裳缓步走到他身后，问：“我需要探一探你体内封存的妖力。”
苏方木感觉后颈那股阴寒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寒里。
“不……”苏方木想问源姬去哪儿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脊髓似乎被瞬间麻痹，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失去了控制。
不知过了过久，“呃啊！”苏方木后颈一阵刺痛，苏方木突然恢复了知觉。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他的后颈流向四肢，缓和了疼痛的感觉。
他转身往身后看去，只见白裳站在离他很远的石门边上，脸色惨白，满脸复杂地看着他。
苏方木站起来，手伸到腰间暗中握住一件法器。
“源姬去哪儿了？”苏方木问，“我要离开这里。”
白裳缓和了一下情绪，缓步走过来，说：“她睡着了。”
“我去叫醒她。”苏方木整个人警觉起来，他不知道白裳是不是骗他。
白裳似不在意他的严阵以待，只是问：“你知道她睡着，意味着什么？”
苏方木说：“不知道。”
白裳一步步靠近他，淡淡笑着：“当她妖力损耗的时候，她会陷入沉睡，短则几时，长则百年。”
“那……等会儿……她肯定一会儿就醒了。”苏方木后退一步，却踢到了桌子，“我不想成为半妖，也不想留下，你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
“事实上，我并不想留下你，也不想花费心思将你炼成半妖，”白裳还在前进。
白裳站定在苏方木面前，他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变得细长，眼珠也变成了橙黄。
苏方木握住法器的手被定住，动也动不了。
“我只是想，把你做成适合源姬的食物。”他的眼睛是如此迷人，美丽，苏方木几乎被吸引到眩晕。
他眼睁睁看着白裳越靠越近，身体却毫无抵抗，甚至瘫软下去。
就在苏方木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说过不要动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