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夜风凉凉，源姬的语调十分平淡，苏方木却觉得她的话落在自己心口时很凄苦。
他与她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他难以理解的共鸣。
源姬看着他，道：“你的表情，很有趣。”
“什么？”苏方木微怔。
“你在可怜我么？”源姬微微歪头。
“我没有。”
“下次可以不把想说的话写在脸上。”
“……”
源姬伸手在半空竖直抹出一个圆形，淡淡的白色光芒组成一个妖镜，妖镜表面如同沸水般起伏不定，细看时，竟发现那是一些被光流束缚住的挣扎的生物。
源姬拨弄着妖镜表面的生物，“这个东西有点麻烦，林子太大，找它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那里面如同有生命挣扎的，苏方木目瞪口呆地问，“这……这个镜子也是妖？”
源姬歪了歪头，说：“严格来说不算是，是一种妖灵凝聚成的形态，等它成型可以带我们找那个被恶鬼缠住的食人妖。”
苏方木想起自己的一堆家伙什儿。
他忙低头在口袋里东翻西找，翻出一个生锈的铜瓶子。
“这个！用这个！”苏方木晃着瓶子，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向源姬展示着瓶子上的标志。瓶子表面布满绿色的铜锈，瓶身上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妖怪，周身缠着密布荆棘的绳子。
怕源姬不明白，苏方木献宝一样举着瓶子走得更近，好让源姬看的更清楚些，他边拧开锈住的瓶塞边说：“这个是可以显示妖踪的猎香，只要这么在空气中洒上一些，所有的妖气能显示出来，这个很快。”
苏方木扬起手臂把瓶子往空气中一挥，瞬间他们周围的空气变得芳香无比，如同十几种花香掺和到一起，在妖镜白色光芒周围，空气甚至变成了绿色。
“猎香无色无味，遇妖气会变为浅绿色，发出荧光，并发散出香气，妖气越浓花香越浓，你身上花香味就很浓，”苏方木轻嗅了一下源姬，继续道，“猎香可以用来追踪妖，它不仅能示踪，还能麻痹妖感，抑制妖力……”
源姬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猎香四散开去，空中显示出十几条条发浅绿色的光道，其中源姬的那一道荧光最绿，此刻她已经被绿色猎香包围。
苏方木尴尬到想跳下悬崖，“忘了哈，你也是妖。”
“咳咳……妖气……有点多哈……”苏方木悄悄地后退几步，同时默默把手里的瓶塞堵上，他太蠢了，自己身边就是一个大妖，他只顾着炫耀自己的法器了……
“你能活着，真是令人意外。”源姬平淡的语调，听在苏方木耳中满是嘲讽。
苏方木暗自想，他自己的错误，不能算到所有人的头上……不过他不敢反驳。
源姬抬手挥袖，把周围的猎香扇开了些，那些猎香如同活物一样，被扇开后又重新瓢了过来。
苏方木老老实实低着头。
白色妖镜表面，那些在内里挣扎的白色生命终于挣脱了镜面，飞到空中变成一只只小小的白色光蝶，十几只光蝶簇成一队，疾速地扇动着翅膀，顺着其中一道绿色光道飞去。
苏方木心下一喜，“找到了？”
他不用等到回答，因为源姬又化成了黑色疾风将他卷入其中，他被裹挟着向光蝶的方向飞去。
周围是旋转的疾风，带着他疾速前行，清冷的风里带着一阵阵的花香，像白菊和月季的混合，他不知道自己在源姬的哪里，香味时而清淡时而浓郁，他被晃得有点难受。
苏方木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只觉得自己这次像被扔在一个柔软的盒子里晃来晃去，远没有刚刚的平稳，在他第三次摸到周围冰凉的东西的时候，源姬终于开口。
“苏方木。”
苏方木迅速双手抱头，全身蜷起。
“你那猎香里有什么东西？我有点不舒服。”这次她的声音近了很多。
冷不丁听到源姬叫他，还以为自己碰到哪里了，要怪他乱摸，解释道：“猎香里有抑制妖力的成分，具体的我不清楚，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给我的，好像也没有解药，不过不会致命。”
“准备落地。”源姬出声提醒。
“找到了吗？”苏方木周身肌肉瞬间绷紧。
“不是，我要把你扔在这里，你太弱了，会拖累我。”
源姬话音刚落，苏方木只觉周身忽然一重，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正从半空中坠落！
“啊啊啊啊啊——”苏方木惊恐大叫，“我会摔死的！源姬！”
“不会，”头顶上源姬道，“呆在这里不要动。”
“可是我会被妖吃掉的！”苏方木已经顾不得面子，“万一有跟你一样想吃我的大妖怎么办？”
猎猎疾风中，苏方木只听到她最后一句，“你身上有我的妖气，它们不会吃你的。”
苏方木大喊：“你太自信了吧！”
山林青黑，天幕靛青。
远处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往更深的山林里飞去。
源姬忽略身体的微微不适，加速往前飞掠。
光蝶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只身后都拖着长长的光尾，源姬继续加速，超越光蝶时伸出手臂将它们拦截粉碎。
光蝶会惊动它。
她在半空里化形，轻轻落到地面上。
夜晚的山林并不安静，各种夜行的动物和妖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源姬站在落满树叶的一小片空地上，人迹罕至的地方，堆满落叶的地面踩上去微微下陷。
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开阔地带，源姬肃立，对着空气道：“出来。”
“窸窸窣窣……沙沙沙……”地面的落叶被一个小小的东西拱出缺口。
一只圆滚滚的灰褐色小刺猬从落叶里钻了出来。
源姬转过身，低头看着地上短短小小的一只，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太小，不好吃。
“从山崖那边你就跟着我，想做什么？”
小刺猬是一个娇憨憨的小妖怪，说话有点奶声奶气。
“妖大人尊上！我是这处山林的一个小刺猬，我叫阿刺，我跟着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想找一个厉害的大妖做主人，您白日来过一次，阿刺觉得您很厉害，就……”
源姬不想浪费时间，打断道：“我要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