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告白
卿颜一身白裙，躲在高大的树后面，看着俩人，指甲嵌进掌心。
唐折臣最后和蒋藏雾一块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她。
卿颜是最后一个上台，她要表演的是舞蹈。往常的文化艺术节上面，她都是以舞蹈取胜，但是今年因为频频走神，她跳得不是很好，在最后的一刻还失误的跳错了。
苏赫指尖夹着烟，站在舞台的边角处，看着卿颜发红的眼眶。他吐出一口雾气，看着她下了台。
他那生了锈的感情，又钝又生冷。
让他阵阵的抽疼。
卿颜下了台，单单穿着裙子在校道上面走着。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停在学校的钟楼前方，抬头看着上面巨大的罗马数字的大钟。
八点五十分。
“不冷吗？”
苏赫看着她的背影，问她。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他扬了扬眉，向她走去，抓住她的胳膊。
“值得吗？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卿颜满面泪水，倔强的咬着下唇，低着头。泪水滴在石砖上，反着光。
苏赫将叼在嘴里的烟掐灭，深吸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
卿颜惊呼一声，一双小鹿眼睛睁大，双手因为害怕掉落而环上他的脖子。她感受到了他身上强劲的力量。
卿颜的心跳的很快，她仰着头看着苏赫，眼泪也没再掉落。
苏赫将人抱到长椅上，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慢悠悠的又点起一根烟，将烟叼在嘴里，蹲在她的身前，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脚底。
卿颜双手撑在长椅上，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抬眼看着她，“疼吗？”
她安静的摇摇头。
苏赫蹲在她的身前，“上来，哥哥背你。”
卿颜趴在苏赫的背上，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全然没了之前的悲伤。
她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到腿，他也是这样背着她的。
苏赫将人背到车前，将人放进去。然后关上车门。
“哥，你不和我一块回去？”
卿颜摇下车窗，问他。
苏赫一双眸子睨着她，抖落指尖的烟，“我晚点再回去。”
卿颜听了他的回答，心里爬上一种失落感，干巴巴的应了声。
“哦。”
最后，蒋藏雾得了一等奖，实至名归。卿颜因为发挥不好，拿了个三等奖。
校文化艺术节过后，学校论坛上面的帖子染上了黑气。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上传了一小段蒋藏雾弹钢琴的片段，之后又有人上传了一小段卿颜的跳舞视频，而那段视频里面正是卿颜跳错的片段。
下面楼盖的很高，其中有一个名为‘我为仙女姐姐举大旗’账号的一条评论热度最高。
——仙女姐姐好美啊，全世界最美，既有美貌又有才华，相比之下，卿颜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低档品，难怪唐折臣不喜欢她，换做我，我也选择仙女姐姐。爱死啦！！！
超极端的语言，捧杀式的赞美。
像是想要将人捧到天堂，最后再让人狠狠的摔进深渊。
下面很多评论都是持赞同的观点，往日里面称赞着卿颜的人全都反了水。评论里面很少人是赞美卿颜的，有也会立刻招来大片的谩骂，逼得人删掉记录，甚至更恐怖的还会收到惊悚的死亡威胁。
学校的论坛变得诡异起来，大家开始不敢在上面发表自己真实的想法。渐渐的，时间一久，大家都只敢在线下悄悄的讨论。
蒋藏雾没上过学校论坛，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唐折臣、季少一也一向对学校论坛上面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件事。
事情慢慢的发酵着、膨胀着，朝着不明的方向发展。
蒋藏雾只感觉到大家在她的面前变得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是恐惧。
是深深的恐惧。
但是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前几天刘楚柔通知到圣华高中去参加全国语文竞赛。唐折臣作为万年不变的物理尖子生，当然也被通知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她把心思都放在准备竞赛上面，无暇去担心别人在恐惧什么。
更不会知道，他们的恐惧是出自于她身上的。
十一月降临，桂花也都在一场雨后凋谢。天气越来越寒冷，天空黑黑的低沉，随时随地都有阴冷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圣华中学是南城的一所重点高中，南城和京城的距离有2千多公里。作为一所贵族学校，嘉华中学最不缺的就是钱，校长专门包了俩架飞机来接送学校里面参加全国竞赛的学生和老师。
飞机里面，蒋藏雾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因为昨晚还在准备语文竞赛，准备的很晚，早上起床又起得很早，加上天气原因，蒋藏雾上了飞机，要了条小毛毯子就开始眯眼睡觉了。
唐折臣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交叠着双腿，坐在蒋藏雾的旁边。他低下眸子看了下手机的时间。
下午两点多。
然后他拿起一瓶全新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又放好。之后他也带着倦意，在飞机起飞之后的一段时间沉入梦乡。
季少一坐在俩人的后面，一个人坐着。他也参加了这次的全国竞赛，科目是化学。自从宋枝转学走后，他的化学成绩就开始逆天的上升。但是这次的行程他的主要心思并不在竞赛上面。在竞赛消息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想。
他的枝枝也在南城，他们会不会见面。
这次到南城，他是存了私心的，他想要见见她，无论如何。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卿颜作为英语参赛选手也坐上了飞机，她和一个女生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眼睛看着外面的云层。
学校里面负责这次竞赛的老师都坐在另一架飞机上面。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飞机降落之前，蒋藏雾睡醒了。她看到了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天空，南城的天空是湛蓝的，像是还在夏天的样子。好看又治愈。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看着窗外的美景。唐折臣醒来，也顺着她的方向朝着窗外看去，飞机正在经过一大片彩色的云层。看着她上扬的唇角，唐折臣漆黑的瞳仁也沾染上点点可以融化冬雪的笑意。
飞机上的人心情各异。
2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南城的飞机场。
下了机，大家都拖着行李箱在出口处等着那一批老师。南城的天气很暖，大家都脱下了身上原本穿着的大衣外套。唐折臣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正低头听着蒋藏雾讲话，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也忍不住弯着唇角笑起来。
季少一拿出手机拍张出口处牌子的照片，然后他将那张照片发给置顶的人。季少一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眼睛没从手机屏幕上面挪开过，等着她的回复。
他们的不远处，卿颜和着另外几个参赛的女生聊着天，视线却是落在蒋藏雾的身上。一个女生讲了一个笑话，身边围着的女生都笑起来，卿颜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批老师比他们晚到十多分钟，等到老师后。他们就开始打车入住酒店，酒店也是学校校长提前就定好了的，是距离圣华中学最近也是最豪华的一间酒店。
他们是在下午五点多到的酒店。老师们让大家晚上八点在酒店一楼集合，然后一起到外面吃个饭，随便缓解一下考前的紧张。
老师们都是各自一间房间。因为定的时候酒店的房间是不够的，所以参赛学生有些是俩个人住在一块的。蒋藏雾和卿颜抽到了一个房间，904号房。
唐折臣和季少一一个房间，他们11楼，1107号房。
大家都把行李拿到了房间里面，卿颜是先进的房间。蒋藏雾是在后面才进的房间。
蒋藏雾进去的时候，卿颜正在收拾行李箱的衣服。她看见蒋藏雾进来，抬起头对她说：“蒋同学，你待会要先洗澡吗？”
蒋藏雾坐在床边，“我晚点再洗，你先洗吧。”
“好的，谢谢啊。”
“不用客气。”
俩人陷入安静之中。卿颜收拾完了之后就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澡，蒋藏雾也收拾的差不多，拿起笔记本电脑开机坐在沙发上面认真的敲着键盘，做着还没做完的笔记。
房间里面开着空调，温度恰好。
卿颜在浴室里面泡了一小时，才出来。
她穿着自己带过来的小碎花睡裙，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坐在沙发上面正在专心敲着键盘的蒋藏雾说：“那个，蒋同学，我洗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动作有些拘谨。
蒋藏雾应了声好，但是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在继续的记着笔记。
卿颜也没再说话，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往脸上涂抹各种瓶瓶罐罐装着的护肤品。
蒋藏雾敲完最后一行字，点击完保存，关好机后，拿起床上刚才收拾好的一身衣服走向浴室。
半小时后，蒋藏雾穿着一身休闲的灰色运动服出来，是夏装的运动服，露出好看均匀的小腿。
她擦着长发，走向床边，拿起桌面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多分。
距离八点还有二十多分钟。还来得及。
她将头发吹的半干，往脸上补了一下水。
卿颜已经将自己打扮好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下边黑色的靴子，头发扎成俩条小辫子，脸上已经化好了妆。
“蒋同学，我就不等你啦，先走啦。”
蒋藏雾边走向浴室边回答：“没事，你先走吧，我待会再下去。”
卿颜走后，房间里面就剩下蒋藏雾在浴室里面吹着头发。
吹完头发后，蒋藏雾拿出一根黑色的发圈，随意扎了个高马尾。
蒋藏雾走出浴室，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一双白色的袜子。
穿好鞋子后，将房卡和手机放在包里面就出门了。
蒋藏雾到酒店一楼大厅的时候，人也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还剩下唐折臣没到。她刚要拿出手机给他消息，那人的声音就散漫的响起，夹着一股说不清的倦意。
“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蒋藏雾收起手机放进包里，看着少年向他们走过来。
一位男老师点了点人数，清了清嗓子说：“好，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吃个饭吧。”
一行人出了酒店，进了一家饭店。包间里面灯光明亮，偏冷色调。饭桌的中间摆放着一大篮鲜花，供人观赏。
大家都围着一张圆桌坐着，老师们坐在最里面，蒋藏雾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唐折臣也跟着在她的旁边坐下来。
卿颜看了看，坐在了唐折臣的旁边。季少一微挑眉骨，没说话，坐到了老师的旁边。
等待上菜的时间，老师们在饭桌上面聊着要怎么分配这次的全国竞赛任务。
竞赛一共有七天，隔着俩天考一次。一共有9个科目，各个科目的参赛学生都有一个专门的老师负责。
老师们聊了一会，开始问起来。
“明天的竞赛考试不用太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大家都点头应声，几个学生开始和老师聊起来。
唐折臣压低声音，转头问蒋藏雾。
“紧张吗？”
蒋藏雾摇摇头，“还好。”
卿颜听不见俩人的讲话内容，只看着俩人暧昧的互动着。
唐折臣在桌下用一只手抓住了蒋藏雾的手，轻轻的捏着，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滑着手机，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蒋藏雾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抓的更紧，只得任着他捏着。
过了会，唐折臣将她的掌心平摊，用食指在上面写着字。
上完菜。
大家都往自己杯子里面倒了饮料。
老师们都拿着杯子站起来。
“好了，大家都举起杯子喝一杯吧。”
蒋藏雾拿起桌面上装着半杯果汁的杯子站起来，和众人碰了杯。唐折臣低着眸子看了眼她乖巧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笑。
“大家竞赛加油，为学校争光。”
坐下来之后，大家开始吃起来。
蒋藏雾也的确是饿了，专心的吃着。唐折臣慢条斯理的吃着，突然碗里横过来一块糖醋排骨。
卿颜在一旁注意到唐折臣夹了很多次糖醋排骨，看见还剩下最后一块，就夹起来放在了他的碗里。
唐折臣瞬间沉下了眸子，放下了筷子，没再动筷，整个人带了冷意。
谁不知道一唐折臣是出了名的洁癖。卿颜收回筷子，也不敢说话，低头默默的扒着米饭。
蒋藏雾正夹了一块红色的辣椒，吃着，往身边的人看了眼。
老师：“待会吃完，大家就早点回去休息。”
唐折臣起身，对着老师们说了句慢慢吃，就推门出去了。
蒋藏雾睫毛颤了颤，继续吃着自己的饭，也没抬头。
唐折臣走后，身边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卿颜才缓慢的抬起头。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蒋藏雾吃饱后，也不想多待，找了个借口出去。
唐折臣出门后买了盒烟，站在晚风中，点燃。
看着蒋藏雾向着他而来，他刚才在里面的那点不快的情绪全都消散掉。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蒋藏雾走到他面前，俩眼弯弯。
唐折臣看着她，默不作声的将烟掐灭，丢进店外面的垃圾桶，认可的回答。
“嗯，很圆。”
回答完，他又想起很久之前从书里面看到的一小段话。而现在那段话可以完完整整的能印证着他此刻的心情。
街道地面上树影晃动，混着他们交叠的影子。
少年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夜里响着，响在少女的耳边。
“我可能明天就会死，可能以后永远没有机会说了，你也永远不知道有一个人第一眼看到你就开始燃烧,永远燃烧，一直到死。这是一种疯狂的感觉，真的，我觉得我的确是疯了。我是个军人，正在打仗，打我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毫无意义的仗，我早就判了我自己死刑。”
蒋藏雾摇摇头，对着他笑，唇红齿白。
“可是，唐折臣啊，我知道呀，我知道疯狂的感觉，我知道你燃烧的感情。”
——因为我也是，对你最、最心动。
——永远只对你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