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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填渊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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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松是一个固执的人。

    也可以说,他的性格,非常单纯。

    王田救了自己的命,那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刘茧安了自己的神,那他就一心一意的服从他。

    同理。

    这位眦睚必报的乙级暴徒,先前自告奋勇,在底下那辆战争堡垒上吃过大亏,一有机会,当然也得在它身上,重新弥补回来。

    “听说,你刚刚笑得挺用力啊?”

    眼下,深坑外,人山人海。

    蚂蚁似的平民,被暴徒们从家中叫起,还未来得及缓过神,便已按照徐成拟好的既定计划,有序的编作了好几十个不同队伍。

    白脸青年抬起头,看向探照灯旁一个躲闪的人影,游离的眼神迅速归位,像是锁定猎物的捕手一般,直接将其死死盯住。

    笑语盈盈。

    徐松的言行举止,明明是一副和善的姿态,可在那位曾嚣张无比的丙级暴徒眼中,却不亚于一条披着人皮的直立巨蟒。

    “去东街外,搬一百斤石头吧。”

    白脸青年面上的泥土,早已被其处理干净,除了先前在无人处清洗时,用力揉擦出的浅红印记,可谓和平日里,没什么大的区别。

    东街的工厂已拆,浩浩荡荡的运到了深坑周围,行动前的一切准备,就要全部完成了。

    作为本次填埋工作的总指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并不能花费太多时间,去过于的为难对方。

    是故,只对视十多分钟后,宽宏大量的徐松,便给这位外强中干的仁兄轻轻饶过,让双腿浮软的他,一个人去东街外围的石场内,挑点物资过来。

    当然,现在正是蛇虫出没的季节。

    作为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的总指挥,他可不知道,这位对爬行着的冷血动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恐惧。

    即便有。

    那,学会克服克服嘛。

    “嘿嘿。”

    白脸青年洋洋得意,舒畅的心情溢于言表,待迅速检查了一遍线路后,直接大手一挥。

    “开工!”

    “隆隆隆…”

    熟练的工人,可能没有那个知识储备,并不知道,那些机械其中的原理。

    但,所有的东西操作久了,简单的调试,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挖掘,运输,搅拌,倾泄。

    热火朝天的场景,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的人形阵法,乌泱泱连成一片,颇有几分欣欣向荣的气势。

    许是之前的糖衣炮弹起了点作用吧。

    这次来帮忙的平民里,还多了些女人和小孩的身影。

    只不过抹了点锅灰,添了几件衣服,混在一堆街坊之中,勉强装作遮掩罢了。

    “王说,来,帮个忙。”

    徐松毫不在意的匆忙转身,即便视线中瞧见过好几次,也仍然没有什么让人去揭穿他们的想法。

    毕竟,暴徒们的分组,都是按劳分配。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能完成任务,那对其来说,就都没什么区别。

    同工同酬嘛!

    他移过目光,看了眼仍在前线的长发后,便直接回头,迈开大步,朝着自家老大的弟弟走去。

    “用这个玩意,狠狠砸它的脑袋,把出口那块地方,给直接压住。”

    待到近前。

    他抬起手,说话间,指向了一块直径超过两米的超大巨岩,面上坦然的态度,仿佛是在分配一件轻松愉悦的小事。

    更绝的地方在于,这对王说来讲,还真不算什么为难。

    即便,他还没有进行过额外的生物改造。

    但现在这副如此庞大的体型,必然是从晋升中,获得了一点增幅力量的好处。

    徐松默默瞥了他一眼。

    好吧,可能这好处,不止一点。

    三次强化叠加起来,说一拳打死一头牛,绝不算什么特别夸张。

    “嗯。”

    高大的壮汉依旧内向。

    特别是本就引人注目的他,在徐松的嚷嚷声中,又得到了更多目光后…

    不习惯。

    真的,很不习惯。

    王说低了低头,将视野默默收窄,直接快步向前,抱起那块巨石,就是一阵如风疾走。

    “嘶!”

    众人侧目惊呼。

    男女老少的目光,像是一道道火苗似的,烧得他两颊微红,心中的扭捏,被刹那间放大了无数倍。

    “踏踏!”

    其迫不及待地跑完全程,只半分钟左右,便已立到了预定位置上。

    待确定好目标后,王说憋着气,几乎是发泄般的,将手里的巨石全力掷出。

    “哗啦…”

    脚下土层崩解。

    要不是边上立着的长发眼明手快,这个高壮腼腆的汉子,就差点随着那些浮尘一并,跌入了深坑之中。

    “哐当!”

    片刻后,底下一声巨响。

    耐住了腐蚀的出入口,被一个庞然巨物牢牢压制。

    即便其质地不甚紧密。

    在重力的冲击下,还有些碎石崩裂乱走,跌入了粼粼的酸液之中。

    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贴合。

    “其余人给我听好了!按照步骤,保质保量,搅拌搅拌之后,直接倒进去,封死他们的路!”

    人潮汹涌。

    王说的举动,就像是个开启新时代的讯号一般。

    伴随着徐松的高喊。

    左右东西,条条粘稠的混合物踢开挡板,从深坑边上的生产线内,直直坠入其中。

    远远望去,如百川归流,无尽海水,倾入深渊太墟。

    白脸青年亲临前线,神情亢奋,面上湿漉漉的布罩,明显与先前那条有所区别。

    他本想着去拍拍王说的肩膀,慰劳一下这位“一等功臣”。

    可惜,即便被腐蚀性气体灼伤了气道,后者依旧生龙活虎,像是躲瘟神似的,朝着另一个方向抽身而去。

    徐松悻悻而归,只好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检查有没有人偷奸耍滑。

    然后。

    他便瞧见,那一向沉默的张和,被人突然截住,指着鼻子,高声数落。

    “你们这群坏人!”

    沉默着的青年微微垂首,背后,没有暴徒跟随。

    他冷淡的停下脚步,手握刀柄,看着面前这个不到五尺的小不点,在他的攻击范围内张牙舞爪。

    缉罪师们,是用过一些肮脏手段的。

    譬如释放毒气,将一栋楼的居民,屠戮于睡梦之中。

    譬如绑上炸弹,叫小孩冲向人群,爆出血花阵阵。

    种种手段,在某些时期,只为了加深人们对于暴徒的恐惧,便于统治与离间。

    张和惜命。

    皮不糙,肉不厚,特殊阶段,不得不防。

    “你们还我刘叔叔!”

    徐松饶有兴致的驻足观望,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到底,先前被人无视的小屁孩,还是开始惹祸了。

    “刘叔叔?”

    他随口一念。

    “你们有谁知道这个刘叔叔吗?”

    边上的大人们躲躲闪闪,原先关照有加的神色,通通变成了避之不及。

    沉默,已然成了他们仅能作为的保护。

    徐松又开始笑了。

    他直接进前,随便逮住一个愣在原地的工人,掏出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血管跳动。

    丝丝红意如同蛛网一般,开始在他的皮肤上迅速蔓延。

    “大爷,就是那贼人,刘斐,死在贼首棺材边上的!”

    六神无主的中年男子慌忙大叫,即便只是破了点小小的伤口,也好像是刚被截肢一般。

    张和稍稍回首,淡漠的眼神微微一滞,如同月夜下,面对巨熊的狼。

    孤独。

    高傲。

    无畏。

    他抬起脑袋,向白脸青年点了点头。

    默契无言。

    徐松嘴角一扬,爽快的松开了手,任由中年男子连滚带爬逃回原处,自己则负背向前,当着有些瑟瑟的人群,很自然的,立到了张和身边。

    后者让出位置,将话语权拱手推出。

    “这位大爷,原谅孩子小,求…”

    这下,原先犹疑不决的家长,只能是站出来了。

    人群里,一位脸上抹着黑灰的中年妇女推开邻居,直接小步向前,抱住自己的女儿,仓皇跪倒在地。

    她本就是个苦命人。

    现如今,更是眼泪流个不停。

    周围的工人们微微骚动,看起来,似乎有所共情。

    但,不多。

    至少,没有人敢一起冒头,直接出手,对抗两位杀神的注视。

    “你说,我为什么要还你刘叔叔?”

    徐松没有理会那个后来的大人。

    他蹲下身子,微笑着向那小女孩轻声提问。

    “他救了我爸爸,要不是他,我爸爸就被主管给打死了。”

    后者的身子随着母亲一并战栗,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不愿跪倒。

    她是上过保民学堂的。

    还是缉罪师教授们,最喜欢的学生。

    即便出身低微,也不影响她向往心中的光明。

    “原来如此啊。”

    徐松嘲讽的低头一笑。

    “看来有些人跪久了,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嘴上的东西,与张和在周湛口里听到的东西,突兀的联动到了一起。

    后者转头,目光微微一顿。

    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什么是有意义的自由?

    直到现在,他也仍不知道。

    但毫无疑问的是,缉罪师们费劲力气,套在十八区下一代人心中的枷锁,绝不是一种解放的道具。

    他很好奇,联盟里的暴徒们,面对这种问题,将会如何解决。

    徐松的处理,简单而粗暴。

    “她爸爸是谁?”

    他迈开脚步,将那个之前被威胁过的工人重新抓来,匕首都没有被拿起,后者就全身颤抖着,把东西全招了出去。

    “是,是他…”

    手一抬,指一点。

    轻轻松松,那位目光复杂的中年男子,便被所有人的目光直接锁住。

    怜悯的神色不少。

    但更多的,是对于其为人的鄙夷。

    “老爷!求您…”

    原本已经止住了泪水的中年妇女,现如今,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今天带女儿来,只不过为了多拿几两碎肉,可不曾想,小儿顽皮,竟至于如此地步。

    若是因而误了自家男人的性命,那这接下来半辈子,她还有什么指望?

    不如一死了之。

    “咔擦。”

    徐松仍旧没有理会。

    他端起自己的狙击枪,换弹,平举。

    立在中年男子周围的人群,如蝗虫一般轰然散开。

    飞鞋丢帽,唯恐慢人一步。

    妇人绝望的伸出手,捂住女儿的脸,闭眼跌倒。

    “砰!”

    枪声响起。

    但那枪口,却在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向上抬举而去。

    鲜血不曾飞溅,脑浆也没有暴露于空气之中,不知为何略有些失落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尴尬之色。

    “我能杀你爸爸,但是我没杀,所以我救了你爸爸一命,对吗?”

    张和面无表情,看着徐松走上前去,一手掐住了女孩的脸颊,强迫她睁开眼,直视自己的目光。

    那是一团,如鼠人一般,被寒意封住的猖狂火焰。

    不同的是,青年眼中,冰川已开始消融崩塌。

    “还是说,你要我叫一个人来杀你爸爸,然后我喊住他?”

    他微微一笑,经过两次面部护理的皮肤,在底层人民的眼里,自然要比那些同龄的小屁孩光洁不少。

    权势,武力。

    两种抓住命脉的力量,在小女孩的精神世界里,化作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将三年来不算固化的思维堡垒,直接碾为灰飞。

    她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幼小的心灵里,已深深刻录上了徐松的影子。

    如天外最为神秘的虚空。

    如地底无人涉足的魔洞。

    黑白变幻,交织成梦。

    “你口里的刘叔叔,管着东街的四家工厂。”

    “工厂的主管,是他的手下。”

    “他的手下,先要杀你爸爸,然后他叫停了,这就算是救了你爸爸,对吗?”

    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的手臂,强迫小女孩几乎昏厥的母亲,与之生生分离。

    白脸青年将她抱在怀中,嘴上轻蔑地嘲笑,却是如万箭齐发,扎向了一个个围观的成人。

    “何其荒谬。”

    他摇了摇脑袋,随后,低下头,在发懵的小女孩耳边轻轻呢喃:

    “连基本的事实,你都分不清楚,现在,就在这里装什么天使?”

    “怎么,那群烂人给你们编的书,你读傻了吗?”

    “真还以为,你边上的叔叔爷爷们,都会像那些蠢故事里的人一样,为你拍手叫好?”

    “小屁孩,和你说个笑话吧。”

    “如果,我现在给你们家大鱼大肉,又把他们全部打上一顿,称赞完你们家的高风亮节后,再把那个脖子流血的叔叔提拔提拔。”

    “你信不信,不超过五年,你们家,绝对会一个都不剩。”

    “所以,放弃你的妄想,放弃你的执念,我们之间的差距,至少在现在来说,有如天上的极光,和那深坑之下,更为黑暗的泥土。”

    “所以,干活吧。”

    “勤劳致富,好好工作,争取摆脱以前的日子,成为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毕竟,我们才是十八区土生土长的人,为我们做事,你也不算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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