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风止雪霁，万山澄明。
仙鹤从云端翩跹而过，鸟脚上系着的红丝带随着仙鹤飞舞飘荡在风中，它们停留在浮屠山主殿外的广场上空不断盘旋，流动的红色妆点着洁白的天际。
顾怀承盘腿悬浮在虚空之上，周遭仙鹤为他留出一片空地，偶尔羽翅扇到他，便飞到他面前啼鸣一声，以示歉意。
“你们飞你们的，不用在意我。”顾怀承笑着捋了一把胡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会第一个看到我。”
一只鸟颈红色的仙鹤绕着顾怀承打转，顾怀承认出它来，抬手抚了一下它的头顶，“阿南，是有人来了吗”
阿南抖了抖翅膀，脚上系着的红丝带被灵力吹落，随风而下，像是在风中起舞的雨蝶，穿过千尺距离，落进了她的手里。
程遥抓住了那根红丝带，仰视着悬浮在空中的顾怀承，行礼道:“弟子程遥见过掌门。”
“程遥，你是第一个来到第三关的弟子，按照内门考核的规矩，你们四人小组可以优先选择要试炼的幻境。”顾怀承右手一翻，推出一连串的木签来，“你看你是要自己抽，还是等你们组的人员来齐了大家一起商量着抽”
“我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我们四个人说好了共同进退。”
“好，摇光果然没有看错人。”顾怀承合掌一笑，“他们来了。”
仙鹤引颈长鸣，天空中飘落无数红丝带，浮屠山像是又下了一场艳红的大雨。
点点青衣穿行在漫天红雨中，赵潜渊三人走在前面，三人随手捞了一根红丝带，将红丝带系在了手腕上。
赵潜渊晃动着手腕上的红丝带，对程遥道:“小师妹，这根红丝带是保命的东西，如果在幻境中出现了重大事故，你可以扯掉这根红丝带，看守幻境的长老会及时出现带你离开幻境。可一旦你这么做了，就代表你放弃了这次的幻境考核，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动这根红丝带。”
程遥照着他们的样子将丝带系在手腕上，问道:“如果是打斗过程中不小心被人扯落的呢那该怎么算”
“你试试用力扯我的丝带。”赵潜渊将手递过去，程遥大力一扯，那看上去脆弱不堪的丝带居然纹丝不动，“这上面有掌门的真言法咒，除了你自己，谁也没办法把它扯下来。”
“不过我们四个加在一起，恐怕根本没有这根丝带的用武之地了。”赵潜渊一向对他们三人的实力很有自信，将此前种种失败归结于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合适的队友，这回程遥的加入对于三人来说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独孤观音提醒道:“赵胖子，还是先别嘚瑟了，我们还没抽签呢。万一又抽到个什么鬼哭林一样的幻境，就不太好过了。”
“怕什么，我今早出门看了黄历，今日宜出行、宜考试，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小师妹，抽签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师兄，我向来运气不好，你将此等重任交托于我，怕是会后悔。”
程遥可没忘了，她是被贺青山亲点的那个血光之灾，这一路上都徘徊在生与死之间。
“小师妹，无论你抽到什么签，我们都不会后悔。”赵潜渊挑起一边眉毛笑道:“少爷我从来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赵胖子，同学三年，没想到你是个白丁啊，连这两字都不会写。”独孤观音调侃了一句，拍着程遥的肩头道:“大胆抽就是了，不管好坏，我们绝无退路。”
聂隐之也破天荒地点头道:“无妨，去抽签吧。”
他们三个全然把命运交给了程遥，红雨仍在飘落，程遥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一连串木签在她眼前一字排开，她没有犹豫就挑了正中间的一根木签。
木签在她手心翻转了两圈，一下碎成了粉末，扬起的粉尘卷起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呼哧的风声在四人耳边狂吠，赵潜渊大喊道:“鬼鬼，掌门他老人家可真会玩啊！”
“赵胖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独孤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
后面的话被风拉扯得只剩下模糊的噪音，程遥耳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声，清醒的意识也就此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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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激荡，明媚的正午阳光洋洋洒洒尽数泼到海面上，硕大的鲸鱼不时跃出海面，留下一尾水花的痕迹。
“哎呦喂，这是把我们弄到哪了……”赵潜渊抱着脑袋起身，人还没缓过神来，眼前只能看到朦胧一片蓝色。
四周被海水包围着，极目远眺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
独孤观音拉着程遥起身，“看上去像是海中的一座孤岛，小哑巴你觉得呢这次的幻境测验莫不是要在海底”
自从上回四人在思过崖落水，独孤观音喝够了海水后，她就立志要学会游泳这件事，奈何近日事务繁多，一直未能将此事落实。
至今为止，独孤观音仍旧是只不会游水的旱鸭子。
聂隐之以一个戒备的姿势守在三人身侧，握剑的手未离，半侧过身来凝视着她，“独孤，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独孤观音摇头笑道:“我不怕，大家都在这儿，没什么好怕的。”
“独孤妹妹，最坏的情况就是让你多喝几口海水，没准儿你一激动就学会游泳了呢那这样岂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赵胖子，我现在就想把你踹下去让你喝个饱。”
程遥挡在两人中间，无奈道:“你们觉不觉得这片海域有点儿像思过崖底下那片或者说这片海域其实就是浮屠山外的那片。”
“这哪能分辨出来天下的海不都长得一样嘛。小师妹，请详细说说你判断的依据。”赵潜渊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遥一指远处矗立着的山峰，“我的依据就是那座与思过崖长得异常相似的山峰。”
“小师妹，你师兄我是思过崖的常客了，就那个又高又险的鬼地方怎么看也不能长这样啊！”
聂隐之道:“程遥说得没错，那的确是思过崖。”
“老聂，你怎么也说那是思过崖难道是我眼睛瞎了”赵潜渊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眼前那座风光秀丽的山峰怎么看也不像是阴风阵阵的思过崖。
“因为这是三百年前的思过崖。”聂隐之解释道:“三百年前，有海妖效仿当年的魅妖晓闯入浮屠山，万千海妖随之进犯，双方战至晨曦破晓，海妖一族血流成河，然海妖首领下了死令，所有海妖拼死未退，浮屠山越渐不敌。至天明，陆斯年出山，一剑退敌，剑气削去了思过山半座山峰，他的佩剑也在此战中销毁。”
赵潜渊颤着手指了指那座尚且完好的山峰，“一剑就削掉了半座山陆师叔果真恐怖如斯。”
“赵胖子，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吧！如果我们真的抽到了三百年前海妖来犯的幻境测验，就凭我们四个该怎么逼退海妖啊！”
程遥分析道:“既然掌门设下了这个幻境测验，就证明以我们四人之力有一战的可能，这个幻境比之三百年前定然有削弱的地方，谁都会有弱点，我们只要找准海妖的弱点，就能制服海妖。”
赵潜渊拍手道:“对了，就是这个理。什么海妖魅妖，只要遇到咱们四个，就能叫他们有来无回。独孤妹妹，你怎么就慌了手脚了？这可不像你呀。”
“赵胖子，别拿激将法来激我。”独孤观音叹气道:“一旦进了水里，我可真是一身武艺无处施展。”
赵潜渊嘿嘿笑了两声，从芥子袋里掏出四颗黑色珠子来，“瞧瞧这是什么！还好少爷我早有准备，特意从万手金那淘来的避水珠，一颗珠子只花了不到五百灵石。”
“这么便宜的避水珠！万手金该不会是坑你的吧。”三人各自拿了一颗避水珠，独孤观音把珠子捏在手里，将信将疑地问道。
“姑奶奶，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珠子我早验证过了，千真万确。”赵潜渊将珠子贴身放好，“不信我给你试试……嘿，我怎么感觉地在晃呢！”
“不好，这是巨龟的背！”聂隐之头一个反应过来，把独孤观音捏在手里的避水珠给她仔细放好了。
“巨龟！我说这孤岛怎么这么小呢！大家准备，要入海了！”
巨龟万年沉睡在海面，只将坚硬的龟甲露在水面，时间一长，龟甲上就长满了水草和珊瑚，如同一个供人和动物栖息的小岛。
可巨龟总有翻身的时候，程遥的运气一背再背，不仅抽中了这个史无前例的幻境测验，还遇到了万年难遇的巨龟翻身。
小岛整个倾覆，天地颠倒，四人紧跟着落入海底。
独孤观音条件反射地在水里瞎扑腾，被程遥一把抓住了手，领着她在海底走了一圈，“咱们身上既然都带着避水珠，就和在地面上一样行动如常。独孤师姐，放松下来，海底和地面如今没什么不同了，现在已经入了海，就要小心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海妖。”
赵潜渊当着两人的面在海底做了个狗刨，“独孤妹妹，淡定淡定，这点儿小场面还能难倒你。”
赵胖子虽然身躯圆润，但身手向来灵活敏捷，这一个本该滑稽的狗刨姿势被他做得十分顺畅。
独孤观音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赵胖子，论心态这方面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小爷我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代青年人物，虽然还比不上陆师叔年轻时的风采，但早晚会成为浮屠山的传奇。”
程遥想，像陆斯年那样的存在，已经活成了一个传奇。
少年成名，一剑退敌。
多少人望尘莫及的荣耀都加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推向了高处。
陆斯年离人间太远，披着一身清冷孤傲，常伴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