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空维密
罗舒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羞羞。此时已完全感觉不到，她只是一个全息的影像，这分明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少女，有血有肉哀怒情仇。羞羞也看到了她，站了起来说：“对不起，主人，打扰您休息了。可我实在是没忍住。”
“什么没忍住？”
“一本小说。”
“什么小说？”
“玩偶。”
“玩偶？”
“书名叫玩偶。”
“那你就哭了？”
“写的实在是太感人了。”
“什么故事？”
“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你们说的古代，有一个玩偶戏团。”
“停。”罗舒制止了羞羞的讲述，仔细端详这个全息影像的少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不再像当初刚设定的模样，经历的一些事情，正悄悄地影响着她的性情。眉目和眼神中流露着心思，乖巧可人，机敏中透着一丝幽怨。罗舒情不自禁地伸手，向她低垂的脸庞抚去。手遮住了成像的激光，瞬间使羞羞失去了半张脸，罗舒一惊，羞羞也一惊。罗舒收回了手臂，从虚幻的情景中惊醒过来，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早点睡吧。”
“主人忘记了，我不需要睡觉眠的。”
“那好吧，你帮我准备些资料。不许再看小说。”
“嗯。”
地球命运共同体在月球上的哥白尼环形山旁的5号基地，召开了一次决定未来人类命运的大会。会议以秘密形式召开，没有新闻记者，没有任何发布会，没有对外公布会议议程，连所有与会的代表都不清楚，会议最终会表决些什么。
会议大厅在地下三层，铝合金外包住大厅的外墙，使所有无线电信号都不可能到达，所有与会者的电子产品及通信设备都被拒之门外。因为会议的机密和重大性，参会的只有五大常任理事国代表，分别是中国，美国，俄罗斯，欧盟，世界科学院，罗舒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闻官被要求旁听，没有表决权。
首先是世界科学院空间物理研究所的马修博士，讲述了时空自限的最新研究成果。马修站在主席台上，一幅全息画面出现在主席台前。
马修望着台下的各位代表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最新情报所示，时空自限是可以通过电流电压频率，改变其产生时空自限的半径强度，也就是自限中的时空曲率是可变得。由此我们可以想到或理论预计，在一艘星际飞船上通过前后两个不同曲率的时空自限装置，而得到一个时空曲率差。根据广义相对论爱因斯旦开场方程计算得知，飞船将从曲率相对舒张区，即低曲率区向收缩区高曲率区运动，飞船移动的速度等于引力传导的速度即光速。这就意味着一但在飞船上制造出这样的时空曲率差，飞船理论上会以光速从低曲率时空向高曲率时空运动，又因为两个时空自限装置就在飞船上，会随着飞船的移动而移动。理论上飞船两端永远存在着时空曲率差，飞船将会一直以光速在两个时空曲率间移动，最终在宇宙中达到光速。”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两个时空曲率所引起的引力潮汐会把飞船撕碎。”俄罗斯代表说。
“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我们可以再制造一个时空曲率，它是一个稳定的与地球物理时空相一致的时空，包裹着飞船。这就相当于一个地球物理的时空泡，从低曲率时空向高曲率时空移动。并且随着飞船的移动，前后两个不同曲率的时空也在移动，于是飞船又要在两个曲率间移动，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会使飞船无限接近于光速。同时一个稳定的地球物理时空泡，又会给飞船带来一个恰似地球的物理时空环境，类似地球的重力场，也就是说在光速飞船上和在地球上开车没有物理性的区别。”
“这是自街角黑洞出现以来，我听到最好的学术消息了。”梅根·西格尔教授还和以前一样，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说：“我们希望这一理论成就马上可以运用于实践，这也是我代表世界科学院，向地球命运共同体所提的议案。”
“为实践这个理论，我们需要把时空自限的数据全部公开。”马修接着梅根的话，又把声调提高了一个八度，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
“这是不可能的。在2025年第一次地球命运共同体大会上，就确立了时空自限的维密规则。为了不为其他目的所使用的，时空自限物理参数将作为人类最高理论机密只能由一人所持有，那就是时空自限的发现人修楚齐所掌握。这才几年，难道你们都忘了吗？”秦伟激愤地说。
“可是现在情况又变，它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命运。”马修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其他代表虽然并没发表意见，但罗舒看的出来，欧盟和美国的代表明显流露出倾向世界科学院的立场。俄罗斯代表持观望态度，会场上气氛明显对秦伟不利。
罗舒不失时机地打断各位的争论，说：“既然此事事关全体人类，我觉得有必要先暂停争论，况且这件事在法理上需要修改共同体第258号决议。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听完所有的议题和题案后，再来讨论这件事。”
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被罗舒的一席话暂时搁置了。罗舒望了一眼秦伟，老人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会议继续展开，共同体在格陵兰的云数据中心主任和世界科学院的首席经济学家巴朗科，就世界经济和产业统计数据做了一个长篇报告。
巴朗克首先以一组数据开始了他的报告，“去年2029年全球耕地面积158亿公顷，即1580万平方千米,。其中谷物种植860万平方千米，年产谷物54亿吨。年人均消耗谷物05吨，全球80亿人口，所需40亿吨谷物。其他通过能量转换所得食物21亿吨。也就是说，地球现有食物产能可养活150亿人口，并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月球能源的开发这个数字还会进一步上升。在基础供给充足的前提下，人口增加势能不可避免。同时农业及其相关从业人口07亿，工业制造业相关从业人口13亿，流通及服务业相关从业人口15亿，文化教育科研相关从业人口16亿，文创体育其他类消费相关从业人口165，政治管理及安全相关从业人口17，正常维持全球运转所需从业人口845亿。为应对街角黑洞的月球改造计划，所建备的产业人口23亿。全球总共所需职业人口3145亿。全球现有职业人口468亿，也就是说有1535亿人是在从事着无效职业。在过去的几年里，实际已经通过武冕量子ai的模拟运算，察觉出这一状况。我们通过经济运行ai，制造一定局域的庸余和重复循环，一直在延缓着剩余劳动力的问题，使我们这颗星球看起来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其实我们经济循环的压力一直都存在着。特别是科技技术的进步和全球大循环的建立，技术和机器对人的排斥，使剩余的劳动人口问题日益突出。特别是今年武冕量子ai再次为我们发出了预警，如果我们不能在近期找到新的产能释放口，当三年后月桂项目基本竣工时，将会又有至少20亿的劳动人口无法消化。所以化解掉35亿的劳动人口，将是地球能否走向正循环的重要一步。为此我们世界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向地球命运共同体提案，开始大规模外星移民，化解产能化解人口。”
“既然我们有那么大的产能就不能通过提高失业人口的救济和福利，来化解这一矛盾吗？”秦伟说。
“这恐怕不行。您要知道人们对生活保障的标准是没有固定值的，他会根据周围的生活状况产生一个预期和愿景。例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他可能只要求吃饱穿暖。到了本世纪初，他可能还要有必要的医疗保障和适当的住房。总之他不能比他周围的人生活的太差，由此会产生一个问题，全球845亿的从业人口，对35亿享受无业人员保障的人口。35亿无业人口将成为社会的主流，他们的思想生活方式将会逐步主宰人类社会。同时，我们不能忽视这样一个问题，科学技术的进步将会进一步在生产中完成去人工化的过程。就连我们世界科学院，近期也时常出现一些怪事，一些本该研究员做的课题被人工智能完成了。那么人将会成为一种什么生物，寄生虫吗？”
“可就我所知，现在除了火星以外，其他的外星移民基本上都是生死由天，没有把握的事。”秦伟盯着巴朗克。
“我们说的不是火星，火星移民计划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已经不能大规模展开了。况且以目前的火星条件，肯定无法接纳这么多的人口。我们是要通过曲率飞船把生命散播出去。”马修接过话题说：“所以建造曲率飞船是当务之急，而时空自限的参数必须共享。”
秦伟把头转向马修，目光冷峻地盯着他说：“你们这是二次元的人口清除计划
！”
“不不，秦将军。我们是在基于数学模型的预研，来讨论一些有效的方案。”梅根站出来，打着圆场，说：“街角黑洞的发现得益于中国的科学家，这一点你的学生罗舒是最清楚的。我们因为街角黑洞而建立起来的全球新的秩序和格局，将要继续的维护下去，还是眼看着它的不安定因素任其蔓延，再回到地球的老样子，靠再一次次的内耗和战争，化解产能或人口问题。同时，秦将军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根据修楚齐的计算，地球最早会在2040年开始飞离原先的轨道，而最大可能的飞出太阳系。虽然我们在月球上已经制备好了核聚变反应堆，把月球打造成了一颗人造太阳。但宇宙中的各种不确定性以及高能粒子射线，将对地球上的生物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那时地球的植物动物，将有不小于一半不可生存，地球将无法承载那么多的人口。我们将看着他们一批批的死去。我想这将是在座的每一位不愿面对的，所以提前把生命和地球文明散播出去，应该就目前的条件下最好的选择。”
梅根的话有条有理，罗舒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知道，照此逻辑下去时空自限参数的共享，将成为不可避免的现实。当初确定此技术的维密，是基于一个重要的考量，它即可以造福于人类又可以毁灭了人类，一但该技术共享就相当于当年核武器公开化一样。要知道这项技术不仅仅是引发核聚变反应那么简单，理论上它还可以制造一个黑洞。罗舒看着一直坚守底线的秦伟，脑筋飞快地转着。她想到了在火星上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件，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罗舒打断了各位的发言，说：“我觉得这是关系到全体人类命运的事，按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纲领，应该交由全体代表来讨论，投票决定，而不是仅仅限于五的常任理事。”
罗舒说完后，看了一眼秦伟。老人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那意思你怎么能放弃底线。最后会议表决通过了罗舒的提案，决定马上召开全体会议，讨论表决关于外星殖民计划。
散会以后，在长长的走廊上，秦伟埋怨着罗舒：“你怎么能丧失原则，你知道一但失去了维密将会意味这什么吗？”
罗舒平静地望着老人，像是已经成年的女儿望着父亲，眼神里除了对老父亲身体的关切再无其他。走廊的玄窗外是一览无余的中央湾平原，密密麻麻的月桂时空自限塔，如白色的金属菌菇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地平线上黑色的天空上，一颗大大的蓝色星球，安静地漂浮在繁星似锦的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