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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许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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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夫人出现在宴席上,老爷就连带着对自己也没有好脸,苏姨娘越想越气,把儿子往春菊手里一放,开始秋后算账。

    那丑陋不堪的卷轴害得她丢了个大人,都是拜这女儿所赐。

    意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没头苍蝇似的躲着亲娘的暴揍。阿娘疼她的时候是真疼她,发起火来也是真的吓人。

    “阿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姨娘竖起两条眉毛,一手叉着腰,一手拼命拧着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知道?那你看我知道吗?”

    意真也不知道自己躲了会懒把东西交给夫子去做,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就是连夜抄十遍《道德经》,也不会去偷别人的东西。

    听到女儿的解释,苏姨娘还没完全消气,怒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余光看见小小胖胖的礼哥儿正在打盹,她只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叫丫鬟去把夫子叫来。

    那丫头领了命匆匆跑去夫子的住处,谁知道,没一会又慌急慌忙地回来,差点被门框绊倒,身后空无一人。

    苏姨娘恶狠狠地朝她脸上啐了一口,真是短命鬼,这么着急跟活不起一样。

    小丫头自觉没办好事情,急得快哭了,“回姨娘的话,奴婢去了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了”

    “什么?”

    苏姨娘着实被惊了一下,又急又气,细长的指甲掐着小丫头的肩膀,尖着嗓子叫道,“你说她走了?”

    好啊好啊好啊,谁都想害她们母子,为了叫她在老爷面前丢脸,竟然花了大价钱叫意真的夫子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她眼睛转了个圈,一个个盘算是谁这么恨自己。

    首先排除那病痨鬼,装出一副菩萨心肠,日日躺在床上养身体,今天还要为一个死丫头出面,作戏给谁看。

    不是沈令瑛,那丫头跟木头一样,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眼,连自己的亲娘都不顾,天生冷心冷肺的鬼。

    会是沈令妤吗?

    不,也不是,那小妮子狡猾得很,自己跟她斗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胜过,绝不是什么善茬。不过她有个好处就是各种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稀得跟别人兜圈子。

    要是她看不惯自己,肯定会选择叫下人抽几个嘴巴子,而不是耍阴招。

    沈意善那个哑巴就更不用说了,畏畏缩缩的样子看着就窝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叫人凡心。也就那个病痨鬼当个宝一样,给人养孩子。

    排除沈正书,他最要面子,不可能做自毁脸面的事情,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从村里回来的死丫头!

    跟她生母韩姨娘一样下作,都离开府里这么久了,还要送个拖油瓶回来恶心人。

    苏姨娘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眼睛都要冒出火星子,一口雪白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她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把手,腾地站起来。

    真是反了她了,才回来这么会儿时间就开始耍心眼子是吧,还害到自己头上来了。

    “长本事了!”

    苏姨娘狠狠地攥着自己心口的衣服,仿佛那是敌人的皮肉,想生生咬下一块来。耳边是女儿嗡嗡的哭声,她觉得颇为烦躁。

    那野丫头才多大就会害人,意真怎么跟个痴呆儿一样,整日不是阿娘饿就是阿娘吃。她愤愤地把坐在地上的女儿提溜起来,几乎是泄愤一般的,把她扔在座椅上。

    “你要是有那野丫头三分本事,会用得着在这里哭。”

    意真哭了没一会,揣摩母亲的意思是觉得这事情是三姐姐做的,但姐姐在宴席上的表现也不像假的,而且她也挨了爹爹一顿打。

    她吸了吸鼻子,怯怯地拉住了母亲的手,“孩儿觉得”

    “觉得这件事三姐姐并不知情。”

    苏姨娘简直要被气笑了,野丫头不知情?那谁知情?

    她抱着礼哥儿离开了主厅,回到自己的卧房,也不管年纪小小的女儿在外面如何哀求,反正她今日是寒了心了。

    自己这么耗费心力去拉扯两个孩子,有人还吃里扒外,好不好笑。

    这边冻得跟寒冰似的,夫人房里的气氛岂止是热闹,简直是热火朝天。

    除却年龄最大的沈令妤嫌吵早早回到自己的院子,剩下几个小的都聚在床边,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

    连平素最是安静的意善,也被二人带得多说了几句,夫人掐指一算,这小孩儿今晚说的话估计是去年一年加起来那么多了。

    夫人刚刚给孩子们出了个题,大丈夫有什么必备条件。

    “大丈夫宁死不屈!”

    面对叫得脸红脖子粗的阿蛮,沈令妤倒是淡定,还颇有闲心地打量自己大红色的指甲,这一块长长了,得叫丫头补染一下。

    她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繁复端庄;朱钗金簪也还在头上,金银耀眼。

    “大丈夫,能屈能伸。”

    阿蛮最恨她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慢悠悠地给谁看,而且明明大丈夫就是宁死不屈!项羽为了不被俘获,都在乌江自刎了,还不是大丈夫嘛。

    与沈令妤雪白的肌肤相比,她的面皮似乎格外的薄,一激动就容易上脸,偏夫人身子弱,屋子里还燃着地龙,整张脸红扑扑地像一个年画娃娃。

    夫人爱惜地看着她,时不时伸手揩掉她脸上的汗滴。

    常年生病的人和别人不一样,夫人的手不像其他贵妇那般柔软,而是干燥甚至有些粗糙的,

    她甚少和小孩子这么亲近,两个女儿主意都大得很,早早自立。阿蛮年纪小又爱娇,她喜欢得紧。

    沈令妤拿出姐姐的风范,也不睬她,任由她叫得脸红脖子粗,自顾自得吃桌子上的糕点。明明是干涩难咽下的东西,她吃得津津有味。

    在一旁观战的意善也好奇地凑到她身边,“姐姐,你吃得是什么呀?”

    沈令妤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她知道妹妹这么说就是想吃,但是她偏不给,非要逗人家,一本正经地回答对方的问题,“是糕点啊。”

    “唔,好吃吗?”

    意善晚上没有吃好,现在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看着小妹明明是小馋猫,还非要装作淡定的样子,她笑得花枝乱颤,连头上名贵的凤穿牡丹步摇也在疯狂得抖动,通身都是诡计得逞的样子。

    阿蛮看不惯她老是逗弄年纪小的妹妹,从桌上拿了个给意善,“想吃就自己拿。”只有吃了才知道好不好吃。

    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最简单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在欲望的面前,面子都是小事情,唯一能连同爱情一起抛却的就是尊严。

    意善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糕点,奶声奶气地跟三姐姐道了声谢。

    阿蛮简直要陶醉在小妹妹奶音里了,她从小没有姐妹,只有二郎那个又臭又硬的男孩陪她长大。两个人不是今天爬树,就是明天去泥里打滚,弄得脏兮兮的。

    许久没见二郎了,怪想他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沈令妤仿佛就是要故意跟阿蛮过不去似的,她挑衅地看着对方,像是要憋什么大招似的。阿蛮警惕地盯着对方,就看活泼俏丽的小娘子清了清嗓子。

    “哼——”

    面对这种毫无攻击力的手段,阿蛮简直嗤之以鼻,这算什么,要是她想听,明天自己就去村里牵两头牛过来,让她一次性听个够。

    这对她不起什么作用,可阿蛮怀里的小妹妹被吓到了,惴惴不安地拿着手上的东西,既不舍得放下,又不敢塞进嘴里。

    夫人看着小孩子们斗嘴快乐死了,眼看着两个人的眼里快噼里啪啦冒火星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妤别逗她们了,让意善好好吃吧。”

    “多大个人了,还和孩子一样。”

    沈令妤丢下她的小对手们,屁颠颠地坐到床沿,依偎在夫人身边,“母亲在一日,阿妤就是小孩子。”

    夫人感受着身边的小人温热的呼吸,心下感慨万千,她本就无意活下去,都是这些孩子们还需要她的保护,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像是在说玩笑话,又像是在认真许诺,夫人摸了摸沈令妤乌黑的发顶,淡声道,“好,那阿娘就尽力活到阿妤出嫁行不行。”

    夜也轻柔,风也轻柔,屋内的母子二人情意万千,阿蛮却感觉心中有种恐惧在蔓延。面对病弱的夫人,她第一次对人会死这个事情产生了概念。

    阿蛮拉着意善也挤到床前,她认真地注视着夫人的脸。

    美丽又瘦削,被病痛折磨了太多年,早已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小娘子在京城打马而过的模样。但神奇的是,阿蛮能想象到任何场景下的夫人。

    快乐的,娇羞的,悲伤的,苦涩的。

    就像那些泛黄的岁月还没有远去,因为仍然有人记得,所以还鲜活。阿蛮愿意当个忠实的记录者,在所有人选择忘却的时候,她承担起铭记的痛苦。

    阿蛮看着那双柔和又充满疲惫的眼睛,坚定地低语,“夫人,要活到一百岁。”

    意善也跟着点点头,对,阿娘要活到一百岁。

    夫人没有说活,闭着眼睛靠在垫背上,嘴角却漾起了淡淡的微笑。活到一百岁是不是太辛苦了,但有孩子们陪着好像也不算太糟。

    还没等她从感动中恢复过来,就见小女儿阿妤跟被人夺了骨头的小狗一样,露出初生的小牙齿,恶狠狠地威胁对方。

    “今晚你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不许住在这里!”

    阿蛮也收起刚刚的正经,伸出食指把下眼皮往下拉,摆出副无赖的样子,“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就不回去略略略。”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夫人只好起身调解小儿女矛盾。只怕自己真入土了,还得担心两个人会不会日日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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