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皇城瑾怀殿。
此夜时,顾晚衣带着贴身宫女受亲哥托人传讯至此,进入宫内。走在路上时,却不见一个宫人,可她又不知三哥所在何处。
顾晚衣细细想了想,三哥平日里不是研读政书就是批阅奏折,若是要见他,那此时应当去书房。
玲儿在一旁愁眉苦脸,不禁道:“公主您慢些,想来三殿下找您定是知道了您送去了太尉府东西,殿下不想让您和谢将军往来啊,还有那个秦姑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顾晚衣皱起眉剜她,“已随姑娘告知我谢将军的生辰日,我还不曾谢谢她,玲儿倒是你最近越发大胆了。”
“公主恕罪。”玲儿忙委屈住了口。
顾晚衣不满地收回眼,这下又快步起来,赶往书房。
只是我们倒霉的六公主这次梅开二度,一不小心又撞听见书房内的谈话。
三哥现在正在接见别人?
有了上次的经历,顾晚衣极其有先见之明地咬死嘴唇,顺手堵住了玲儿的嘴。
“惠嫔娘娘无故滑胎,失了龙种,殿下可知其中缘由?”
“后宫乱事,本王又如何得知,况且这种现象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不知为何,惠嫔要临产的那段日子,皇上反倒愈发冷淡,如今她滑了胎,皇上也不过,去看了眼便离开了。”
“蛮夷之事搅得父皇心神难安,没有闲心去理会后宫得以理解。”
“皇上最近去安贵妃那倒是去得勤,皇上一向和皇后娘娘感情甚好,最近不知是否生了嫌隙才如此。”
“宸亲王见笑,母妃向来不喜后宫争斗,如此也不算得是什么好事。不过你的意思是皇后……可皇后向来不惜做这等子事,倒是皇兄那边,近来清闲得很了,今日又去了萧家府上。我的皇兄应当更加谨慎些才是,这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又该数落他了。”
“如今局势殿下怕是无暇顾及太子那边了,臣近日来收到消息,对当下时局至关重要,还请殿下为臣解答。在霜降那后几日,殿下可曾去过幽州?”
“亲王这是何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怀瑾王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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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起觉将人带进府后院,远远地便望见前院亮着的盏盏灯火。正打算往她的房间去,秦已随立马晃起大腿,语气低,却也算叫嚣着:“不行,去你房间。”
“”
谢起觉定在原地,细细琢磨她话的意思。
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不太妥当,秦已随立马清醒了些,“你别误会,我是说先去你房里。”
“这二者有何区别吗?”谢起觉挑了下眉,淡淡道。
秦已随结舌,深吸一口气,干脆坦白:“我是说我想给你礼物,然后藏在你房里了,满意了?”
他哂笑了声,不回话,默默背着人调转方向。
到了房门口,秦已随拍拍他的肩,道:“快放我下来。”
谢起觉应声将人放下,秦已随迫不及待就要往里冲,结果夜实在黑,连门的方向都辨别不出,她险些撞在了门框上。
谢将军的手还是那般反应迅速,横在了门框前。温热的柔软触感也是恰到好处,秦已随摸了摸自己被他护过的额头。
本想着让他在外头先等着,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算不上什么惊喜,还不若今日的多人晚宴来得讨喜。
秦已随拽着他的衣袖,“一起进来。”
将门小心翼翼掖上后,房间内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昏暗,偏偏秦已随还倔强地不准点灯,谢起觉就这么靠在一旁,懒洋洋地听着她摸黑笨拙的脚步声,还几番来回,差点没给自己再摔着。
他听见她终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桌台前,昏暗的夜屋里像是慢放一般亮起了两盏烛火的光,光影摇晃,映出那张略带欣喜的脸。
面前是两根极细的蜡烛,镶嵌在一块方形的甜糕里,谢起觉还从未曾见过这样细的蜡烛,更没见过这样用途的蜡烛和糖糕。
秦已随自然知道他不解此番意思,她像一个母亲对孩子招招手那样,温柔地唤道:“谢起觉,过来这边坐。”
谢起觉起身到她身边坐下。
“离我近些。”她强调。
他便又挪了挪位子,快挨着她坐了。
秦已随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株红梅,幸好还不曾枯萎,她兴致盎然地直跪起身,将红梅重新戴在了他的马尾上。
“你可知若是换了别人,比如程拘,我大概会把他打到三天都下不了床。”谢起觉憋闷地握拳抵着腮,冷着音调出声。
秦已随坐下来,凑到他眼前,眨眨眼,“那你会打我吗?”
她又靠得那样近,实在狡诈至极,这烛火晃来晃去叫人燥热,也极惹人厌。
谢起觉别开眼,咬着牙关道:“闭嘴。”
“在我们那过生辰呢有个习俗,吃糕点时插上蜡烛许愿,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实现,你试试?”
“歪门邪道,本将军不信这些。”
谢起觉口嫌体直惯了,秦已随干脆直接上手,将他的手握起举到身前,柔声诱哄道:“闭眼。”
他偏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她脸颊泛出红晕,素日里极其少见。
“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闭眼!”秦已随恼怒道。
他这才乖乖闭上眼。
“许个愿吧。”秦已随温声道,“不论是神亦或是佛,都会帮你实现的。”
“……好了,你可以睁眼,然后吹灭蜡烛了。”
秦已随刚说完,只看见他睁眼的间隙,霎时那两根小蜡烛就全然熄灭了。
周遭重新陷入黑暗,她只感觉自己包裹住的那两只手,反客为主,从利落地扼住她的手腕,到一点点抚过她的手心手背,最后全然掌住,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完全。
“这世间无一人知晓我的生辰,哪怕是我自己。”她听见他的嗓音,依旧如少年般清冽,“秦已随,为何要选在今日为我过生辰?”
“今日本就是你的生辰,旁人不知,但我知。”秦已随的声音带着无比轻松的笃定,“谢起觉,我可是这世上最了解你之人。”
谢起觉默了半晌,忽然松开她的手,冷哼道:“狂妄自大。”
秦已随起身去将案角的烛火点燃后,这才看清了某人口嫌体正的脸,鲜艳红梅配娇娇少年,当真是养眼啊。
“既然许完愿,那我也该送礼物了。”
谢起觉听到礼物二字,眼中闪过什么,他将目光聚焦回去,只见她手里拿着是一条红色的平安带,上面似乎还书写了什么。
“想着你住在这太尉府什么都不缺,又不像太子殿下那样从宫里来,稀奇玩意儿多。这平安带上的字是我自己绣的,做工粗糙,你就将就收?不准说二话,否则我会一刀捅死你。”秦已随眼神带凶地威胁。
谢起觉沉默着接过平安带,看着从上至下绣了数字祝语。
——少年意胆凌云志,共赴人间第一流。
“喜欢吗?”秦已随凑到他跟前,眼巴巴望着,希望能听见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却忽然哑声叫她:“秦已随。”
她疑惑地应了声,然后看着他撩起眼睫,生涩地凝视着自己。少年眼尾脆弱极易惹红,稍稍有些情绪就会如此,旁人总会因为他这副模样吓到,所以谢起觉习惯了副对万事都漠无情绪的态度。
“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他问
秦已随皱起眉,心脏无端泛着一阵酸涩,让她难受得喘不上气。
“没有为什么,我眼中的你和外人眼中的不同,他们习惯你的独当一面,却不知你分明还是个怀有赤心的少年。”秦已随深吸口凉气道,“我希望谢将军像男人一般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也希望谢起觉像少年一般热爱生活,疼惜自己。”
谢起觉将那条平安带紧紧捏在手中,眼中烈烈骤闪而过什么,他眼角锐利分明,带着伤人的弧度,周身的气息好似彻底坠进了深潭。他道:“你又有几分了解我,我手中的剑不光杀尽外敌,元齐百姓,朝中官臣,数不清的万人之血它都沾染过。我却从不曾后悔,这是我的责任与宿命,比起述白剑我更像是把合格趁手的兵器,往后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我手里,我保护不了任何人,我只会杀人也许某天,哪怕是你。”
为何,谢起觉从萧府回来,就感觉情绪变了不少,他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若是你要杀我,我早就死了千百次了,何必要等到现在。”秦已随眼神变得晦暗不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覆上他的脸侧,指尖在耳鬓处厮磨,愉悦嗓音带着蛊惑的魔力,“你怎么舍得杀我。说来你可能不太信,谢将军你是我命中之人,哪怕是神佛降世,也解不开我们宿命的缘分。”
他有一瞬的僵滞,喉尖滚动,“你”
“好了!差点忘了一件事,刚刚许愿的时候没有唱生日歌。现在补上。”秦已随陡然回神,扯着嗓音开始唱。
才两句,就被谢起觉揽着腰扯过来,气急败坏地捂住她的嘴巴。
怒道:“大半夜,不许唱了!”
秦已随呐呐地眨眨眼,瓮声道:“很难听吗?”
“难听!”谢起觉忍无可忍。
今夜药效发作的时间似乎久了些,谢起觉看着自己臂弯中,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姑娘,他温顺地低下眼,僵硬地伸手,指尖极为轻缓而克制地触碰了她的眉心,皮肤交融的触感稍瞬即逝。
手背的筋脉突起,他硬生生收回手,眼中很快恢复如常的冷沉。
他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刚触及到身下的柔软,秦已随就迫不及待地将一团棉被抱在怀中,一只手大喇喇地垂挂在榻沿边。
将自己的衣氅在她身上盖好,谢起觉熟络地半跪在了床头,他将她的一呼一吸摸得透彻,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
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一再触碰她的指尖,轻点一下又下意识退开,可偏偏又难忍靠近,周而复始他像是回忆何种禁忌般的触碰。
床上之人忽然闷哼一声,低低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谢起觉便压抑地笑出声。
平日里毒舌冷情的反派,眼中溢出近乎病态的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