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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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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漆啊,对不起,我骗了你。”

    秦已随看着他道:“当初和你说我在凉都城见过你母亲是假的,但她现在过得还不错,只不过仍是一日不停地寻找着自己多年前失踪的儿子。我虽然不曾去亲自拜访照顾过她,但也算是我一直托人帮忙照顾了。”

    谭漆目光凝直了几分。

    “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与母亲未来会重逢,她会活到自然生老病死的那一天。”秦已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声音轻缓却没由来地让人觉得力道十足,任谁都笃信无比,“前提是谭漆,你要好好呆在谢起觉身边,为谁做事,为谁卖命,都无所谓,你要明白真正给予你救赎的人是谁。”

    “谭漆,你替人做事从来不予对错,这太过忠诚死板了,我有些后悔。”

    谭漆皱起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往上冒,而且他越发听不懂秦已随的话了。

    看来将军警告是对的,谭漆思绪一瞬间清晰,毫不犹豫地抬起剑对准了她。

    谈话就此终止。

    秦已随轻飘飘地扫了眼他的剑心,强装镇静地蹲下身来,去一封封查看那些信件。

    谭漆就等在她身后,麻木僵直地举着一把剑。

    眼睁睁地看着秦已随一封封查看过大半信件,手指摩挲过那上面的字迹,指尖一点点颤抖起来,脸侧的碎发悄然垂落,盖住了抿到发白发干的嘴唇。

    哪怕是敏锐过头的谭漆,已经听见了院子里几道不紧不慢靠近的脚步声,他仍然是没有出声打扰秦已随。

    直到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谭漆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的剑更加坚定地朝向了秦已随几分,而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充耳不闻,仍然蹲在原地。

    “谭护卫,快放下剑。”来的其中一人,温声吩咐道:“别吓着秦姑娘了。”

    谭漆手上没有动作,扭头看着顾文屿身侧的人,见他一言不发,目光死死地盯在角落的秦已随身上,谭漆这才缓缓垂下手,将剑放下。

    顾文屿扫了眼秦已随手里的信件,发自内心地愉悦道:“看来秦姑娘找到了两案的关键证物。”

    这人饱含刺激的话,第一个刺激到的人是谢起觉。他格外隐忍地看着秦已随闻声缓缓站起身,手里的信件被她乱七八糟地在手心捏紧扯皱,就恨不能将他们撕碎一般。

    她看都没有看同她说话的顾文屿一眼,谢起觉因她的注视呼吸发颤,看着她不知何时发红的眼眶,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向前走过去。

    “谢起觉,你终于来了啊。”她对他道。

    与此同时,州府地牢。

    瑟缩在角落里的周易安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更加警惕畏惧,将身子蜷得更紧。

    宋书礼一袭青衣整洁无暇,与这肮脏的地牢格格不入。

    刚踏进这牢中,看见了脚边放的瓷碗,碗外壁满是污垢淤泥,内里却无比干净,甚至没有一丝食物的残渣。

    宋书礼抿唇,深深看了眼周易安。

    从上一次刑审,周易安就一直被关到现在,清醒之后无论他怎么要求想要见谁,也没有人理他,若是他过分抓狂发疯了,就会被狱卒抓去毒打一顿。

    周易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与他对视时恭恭敬敬地先行了个揖礼。

    这是那个从都城来的侍郎官儿?

    周易安反应过来,像一只丑陋的蛆虫般迅速地爬到了宋书礼的脚边。

    他肮脏且带着淤血的手死死抓住宋书礼干净的衣角,一瞬间泣不成声。

    “大人救救我,我不认罪大人,什么私盐什么世魏侯,我一个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我,我从来没认过罪,请大人明鉴”

    宋书礼俊秀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这位仁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周易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正欲抬起头向宋书礼继续解释,嗓子忽然像是被什么硬物死死卡住,而后剧烈的疼痛不可抑制地蔓延向全身。

    他嘴巴痛苦地一张一合,应该是念叨着什么求救的字眼,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宋书礼狠狠怔住,刚蹲下身想去查看周易安的情况,牢房外适时地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猛然回头,牢房门被人从外粗暴地踹开。

    寒朝领着一大批狱卒,象征性地扫了眼宋书礼脚边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周易安。

    “宋侍郎宋大人意图不轨,下毒谋害重案要犯。”寒朝微微仰头,眼含讥讽地凝视着此刻宛若蝼蚁命运的宋书礼,轻描淡写地吐出字眼:“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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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秦已随第一次用这样眼眶泛红的眼神盯着自己,谢起觉却看懂了她的意思,无比清楚,她眼里的疏离、厌恶、痛苦、不可置信

    谢起觉试图靠近一小步,喉结滚了滚,他道:“本将军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秦已随,你现在过来,一切就都与你无关。”

    秦已随扶着手边的矮柜,脑海里将这两天的一点一滴慢放而过。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个类似嘲讽的弧度。

    终究是她小看了谢起觉,以为自己干扰掌握一切,却在无形之中被他耍得团团转。

    是啊,这世上哪有谢起觉完不成的任务。

    这两人还在磨蹭,顾文屿看不下去,主动靠近道:“秦姑娘当然不算是局外人,她可是帮助本王获取了重要线索,本王会向父皇请恩重重赏赐。”

    “别过来。”秦已随低哑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秦姑娘不必害怕,你只需要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保护你。”顾文屿循循善诱道。

    谢起觉凉声制止:“三殿下!”

    “谢将军,你该不会忘了,本王可是今日一早便收到了来自都城的消息,霜降宴会那晚宋侍郎没有出席宴会,更不在宋府家中,有人说在都城大街的西南巷里看见了他的身影。”顾文屿顿了顿,又道:“本王的人在宋书礼家中,搜到了周氏钱庄的银票以及失踪的张卓尸体。”

    话落音,秦已随手中的所有信件陡然一松,四四散散飘了满地。

    每一张密密麻麻的纸张上,是沈容与宋书礼来往的密件,宋家是幽州私盐案的主谋,因沈容与世魏侯交好,无意中被知晓内情,而世魏侯向来刚正不阿,二人这才商议着除去世魏侯。

    后来张卓等事的暴露,让案情逐渐在水底沉沉浮浮,令人不安。

    于是,沈容这头便主动暴露了私盐一案,企图转移太子那边的注意力。

    在杨家医馆那次,秦已随当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银票,现在后知后觉不对劲的地方,是银票上的微雕章,那上头几百字的诗词才是关键,那是宋书礼的笔迹。

    张卓家、医馆内、宋家搜罗出来的银票与周氏钱庄本身的大有不同,那百字诗词里有宋书礼故意刻下的独特的错字,常人发现不了,这就是原雕者的精妙之处。

    而宋书礼除去侍郎一职,他还有着一手都城中令人咂舌的雕章技术。

    “殿下,宋侍郎于地牢中毒杀周易安,现人已逃跑,属下正在派人全程追捕。”

    听着守卫前来汇报,顾文屿心累地吐出口气,“朝廷重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落在秦已随脚边的各个信件被顾文屿手下一一捡起,秦已随脑袋满是混沌,见状身子往后退了退,靠扶着木柜才能虚虚站稳。

    这次,谢起觉大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抓稳了她的手臂,他周身气息滚烫,让她万分想要逃离。

    “回驿站。”他吐出几个字,“此案到此结束,再与你毫无干系。”

    秦已随有些脱力地靠扶稳他才能站住脚跟,透过那双乌黑薄情的凤眼,没有看见半分愧疚之心。

    她冷冷睨着他。

    所以证据皆指向宋书礼,从一开始到幽州城,踏进州府的那一刻开始,谢起觉的戏码就开始了,他知道她暗中与萧予和宋书礼联系,她自以为是以为自己阻拦了他的所有行动,殊不知他才是那个将她算进计划的试验品。

    一旦宋书礼被捕,萧予、太子、皇后皆会受到牵连,背后之人打的是一手好牌。

    甚至不动原本剧情走线,将秦已随本人也玩进了陷阱之中。

    谢起觉撤离了周家,将人带回了驿站。

    秦已随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门中,谭漆守在门外,几次敲门都无人应答。

    从未时等到傍晚,久到谢起觉已经从外面回来一趟,应是三殿下那边交接完了。

    谭漆不敢擅自闯进去,只是在看见谢起觉的时候,冲他无奈摇摇头。

    “不用敲了。”谢起觉轻蔑地扯了扯唇,冷淡道:“她怎么会学乖,人早就不在房中了。”

    “可属下一直守在房外,秦姑娘怎么会”谭漆不可置信地打开屋门,果然看见里头空空荡荡,安静得熟悉又不像话。

    应了他后头没说完的话,谢起觉走到通向后街的支摘窗边,冷风狂躁地迎面扑来,温度仿佛骤降了太多太多。

    是啊,她一个连爬墙都畏惧懦弱的人,居然会为了萧予和宋书礼,从这么高的窗子冒险下去。

    谢起觉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闪过她那双红了的眼睛,干涩敏弱,却生动鲜活,无比有力。

    不知不觉的,谢起觉的眼睛里也被风吹得酸麻,原本干净的眼白里爬满一寸寸的猩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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