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太子殿下终于严肃了起来,守卫头都不敢抬,如实汇报道。
“属下们日夜看守,绝无第二人再进出,可偏偏尸体就是这样凭空消失不见的!”
顾折楠脸上再看不出半分玩笑之色,摆摆手让守卫退下之后,唤来山寂好生安排了一番。
看来真是他平日里待人太过随和了,居然毫无预料被人这样摆了一道。
顾折楠脸色缓和几分,心道这幽州城,究竟有何秘密,孤真是甚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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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选当日的宸亲王府后院。
管事儿嬷嬷从前院赶来,见宸亲王妃还在房中绣花。
“王妃,郡主从皇后那里回来了。”嬷嬷面色欣喜地道,“听说郡主今日表现特别好,是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呢。”
“太子妃,太子妃”宸亲王妃怔愣着抬头,听着嬷嬷前半句话,手指陡然一听,就连针扎进了指尖都未曾在意,鲜红的血很快染透了她手中的刺绣,宸亲王妃忙站起身,看向嬷嬷:“太好了,我的绾儿。”
嬷嬷也替她高兴,连连点头,掺着人正往房外走去。
远远的,在廊下便看见正赶过来的卫卿绾。
她显然也看见了自己的娘亲,脚下步伐加快,一溜烟小跑了回来。
“阿娘,绾儿回来了。”
宸亲王妃亲切地拉住她的手。
“今日可有见到太子殿下?”
卫卿绾顿了顿,神色却怏怏的,“见到了”
“为何这副表情,是太子又不满意你了吗?”宸亲王妃皱皱眉,很快又释然,“无妨,只要太皇太后站在你这边,你就一定能做上这个太子妃的位——”
“阿娘,不是的!”卫卿绾忽然打断她,深深吸了口气,“太子哥哥没有不满意我,是绾儿的问题。”
“你又怎么了?”宸亲王妃冷不丁松开她的手,“阿娘听说你今日在众多官臣贵女中表现上佳。”
卫卿绾神色闪躲,咽了咽喉咙,像是说出的话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我似乎没有那么喜欢太子哥哥了。”
宸亲王妃瞠目,面色惊恐几分,忽然喝道:“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阿娘,我我不喜欢顾折楠。”卫卿绾将自己的衣袖拧巴成一团,似乎料到了自己娘亲的反应,不敢抬头去看她,低声道:“我会去跟皇后娘娘认错,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我不想去争了。”
然而下一秒,宸亲王妃便厉声大喝:“放肆!”
卫卿绾脸上迎来的这一巴掌,竟连她自己也傻了眼。
“那可是未来的后位,你说不要就不要”王妃瞳孔惊惧地颤抖着,手指发颤点着卫卿绾,胸口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太子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没有那后位,要你还有何用,还有何用!”
她的话嗓音越来越低沉,管事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慰着。
卫卿绾被喊得肩膀狠狠一缩,下意识虚护住自己作痛的脸颊。
“阿娘,我说的是真的,您就算再打我,也改变不了我现在的想法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她连连摇头,逐步后退着,“我就是想做一次我自己,况且太子哥哥喜欢的人,也不是我!”
宸亲王妃瞪着她,大喘一口气,嘶哑着声音道:“疯了,你疯了,要你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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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早朝,怀帝正与朝中大臣商议派遣官员前往幽州城。
“幽州私盐一案非同小可,朕近日为此事夜夜难眠。”
“陛下,臣以为此案必须尽快彻查,从都城中派遣得力官员前往。”
“爱卿说得有理。”怀帝沉声问道:“不知,怀瑾王现在何处?”
费濛站出来道:“臣的人已经与三殿下会和,正在赶往幽州城,不日便有书信传来,誓明陛下之忧。”
“司徒卿有心了。”怀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那众爱卿觉得前往辅佐之臣可有人选?”
“算算日子,南斛使臣即将抵达凉都城,朕不希望这些丢人现眼的问题仍然存在,让外族视我元齐为笑柄。”
“父皇,儿臣举荐一人。”
众官皆抬头,说话的竟是太子殿下。这样一个烂摊子,平日里不喜朝堂政事的太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
就连怀帝也有一丝诧异,随即面上又是抑制不住的期待,“楠儿但说无妨。”
“廷尉侍郎宋书礼。”
旭日东升,照亮整片繁华都城,重兵把守的城墙高耸威严,仿佛立在云端,不见天际。
一辆马车在天不亮时,便行出凉都城。
沿途静谧,偶有车轮碾过石路的声响,帷幔便轻飘地晃动几分,能见外头已天光大亮。
谢起觉往马车口坐了些,同外面的人压低声音交谈着。
“这几日皇宫内可有消息?”
谭漆道:“皇宫内倒是无恙,只是宸亲王府出了些事。”
“可有疑点?”
“属下派人去打听过,说是前日平湘郡主回到府中,和宸亲王妃吵了一架,原因是平湘郡主忽然说自己不想当太子妃了。”
谢起觉犹疑道:“卫卿绾从小爱慕顾折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说着,他还往身旁一处瞥了几眼。
“卫恒是在前朝之战时救了怀帝,故而平步青云,破例受封了亲王之位。卫恒与皇家之人并不亲近,相反是那卫卿绾,尤其讨太皇太后的喜欢,恰恰她又偏爱太子殿下,故而是太皇太后心中最佳的太子妃人选。”
谢起觉环起胸,不轻不重靠上车厢,声音冷沉:“怀帝、太后,皆是无脑之辈,不足为惧。”
“不过那平湘郡主昨夜在自家院子中溺了水,此事还闹到了宫里。”
谢起觉神色微变,“溺水?”
谈话终止过后,谢起觉便安安静静呆在车厢角落,翻阅着药理典籍。
不知行至何处,马车忽而颠簸一阵,谢起觉手中的书页隐隐发颤。
身旁那人眼皮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很快一双手,便毫无征兆搭上谢起觉的手腕。
“秦姑娘这是醒了?”谢起觉一动不动,漫不经心将目光挪过去,看了她几眼,旋即又低下眼示意她抓着自己的手腕,“那你这是又做什么?”
秦已随浑身无力,颇为艰难地半坐起身,阴森森地盯着他。
“谢起觉,你竟给我下药!”
谢起觉合上书本,坦荡轻笑一声。
“你误会了,只是平日里叫你起床,总觉得有些为难你,倒不如让你睡得痛快些。”
秦已随感觉的出来,这药在现世大概类似安眠药的功能,只不过她因为睡得太足,反而浑身无力。
其实方才早早就有了苏醒的意识,半梦半醒间,还能听见他与谭漆讲话,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你方才与谭漆是否谈论了关于宸亲王府的事?”
“宸亲王府,卫卿绾?”谢起觉一挑眉梢,好整以暇道,“秦已随,这件事,你不是最为心知肚明?”
秦已随收回手,坐起身,“你说卫卿绾溺水,可是真的?”
“真的。”
“那”
既然她人醒了,也就不占着位置,谢起觉坐回里头,不再呆在车厢口吹凉风。
他重新落座,才慢悠悠道:“你无需担忧,人救回来了,说是失足,现在人已无碍。”
秦已随略微失神,“失足”
谢起觉紧紧注视着她,“怎么,你觉得有何疑点?”
她立即摇头,“没有。”
“秦姑娘这是在自责?”谢起觉道,“不必担忧,听说那平湘郡主人醒了,也失忆了,说是很多事情都忘记了。那顾折楠呢也不记得了,更不用提自己去参加了太子妃选秀。”
“失忆了如此,也罢。”秦已随思虑几分,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最终回归正题,“那谢将军呢,你一声不吭将我绑上马车,离开凉都城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幽州城。”
谢起觉默默补充道:“莫要担心,本将军已经替你和那萧府的四小姐打过招呼了。”
秦已随怔了下,怒道:“谢起觉——”
“生气了。”谢起觉嘴角扯笑,见她不悦,反而觉得心满意足。
秦已随道:“谢将军可是还在为当日我与太子一事耿耿于怀?如此迫不及待离开凉都城,你在怀疑又或是害怕什么?”
“笑话,本将军会怕什么?”谢起觉斜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手中书本重新翻开。
“叫谭漆停车,我要回去。”
谢起觉就这么贸然将她带走,凉都城往后的局势她难以定论,甚至还有许多事情她都还未曾处理好。
秦已随弯着身子,往马车口去。
人还没跨出一步,便被谢起觉拽着衣袖,拉坐回了软垫上。
一本药籍从她面前擦飞而过,带起阵风,而后闷闷砸落在车厢角落。
“秦已随,你可真是不长记性。”耳边是谢起觉冷硬下来的声音,语气不容置喙,二人对峙之景,仿佛又回到了长锦宫外那夜,“你的去留,你的生死,掌握在本将军手里。不该见的人,不该管的闲事,你最好别自作聪明,给本将军惹来麻烦。”
秦已随也被他这番话,惹得起了一股薄怒,“你这是在怀疑我与太子?谢起觉,你当真是不可理——”
话未毕,马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撞击,整个车厢陡然一侧倾斜,而后重重落下,砸出一声闷响。
秦已随下意识被剧烈的撞击声吓得身体一颤,紧闭起眼,周身便天翻地覆,身子不受控制,顺着车厢倾斜的方向砸在了角落。
耳边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又一道车窗破裂的声响,因为太过迅疾,秦已随未曾反应过来。
睁眼之时,腰间已经多了一股力道。
谢起觉踩着车厢板,反应极快地冲到了她的身边。
他面色又急又沉,秦已随愣神间,看见他另只手就抬至她的眼前,手心里抓着一只利箭的箭矢。
毫厘之差,那把利箭破窗而入,便能射进她的瞳孔之中。
箭矢锋利尖锐,血很快从谢起觉紧握的掌心里溢出,滴落在她裙摆之上,晕开一朵血花。
“谢——”秦已随毫无防备,喉中一哽。
马车外传来谭漆急促的声音。
“将军,有埋伏,看来城中有人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只箭被谢起觉单手折断丢下。
“秦已随,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若是让我发现你趁乱跑了,我定会回去杀了萧予。”
“”
他身体逼近,口气沉重又笃定,不给秦已随半点的反应时间,很快撤出了马车。
秦已随重重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眼那只带血的箭矢。
“将军,这些刺客的身手,应是宫内之人。”
“只是不知,是冲您,还是秦姑娘”
林野间刀剑相击的碰撞声不绝,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秦已随掀开帷幔一角,看见了马车外不同行头的两拨人。
秦已随忽然回忆起,陪萧予去皇宫太子妃初选那日,自己遭人暗算时,被掩身遮面的几人所救。
现下一想,那应该是凌云骑的暗卫。
谢起觉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秦已随正欲放下帷幔,忽见正前方有敌人钻了空子,将目标转向了她。
她摒着呼吸,迅速弯腰出了马车,扬起马鞭狠狠甩下。
人群厮杀里,霍然一声马蹄嘶鸣,马车便不顾一切,向着不知何方向扬长而去。
原本护着马车的一众凌云骑暗卫,见状纷纷四散而开。
谭漆大喝道:“将军,方才有敌军上了马车!”
谢起觉脸色很白,闻声将述白剑直直插入一刺客喉中,咬牙望向远处狂奔远去的马车,手心握剑流血的手不自觉颤抖几分。
“该死。”
马车毫无方向四处狂奔乱窜,不知不觉间行入深林。
车厢内,秦已随被人堵在角落,头顶是一把被她使劲浑身力气去阻止的匕首。
那刺客蒙面,此刻眼睛里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
他准备结束这场毫无胜算的游戏,手臂抽出,重新抬高扬起,冲身下的人重重扎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马车陡然发出一道剧烈的晃动,车厢狠狠撞上树干,厢外马匹长长嘶鸣一声,受到极大桎梏,动弹不得。
那把扬起的刀直直扎进了车厢的内壁上。
秦已随呼吸都停了,趁着空隙从角落里钻出来,弯着腰跌跌撞撞跑向车厢口。
而后闷头撞进了一个身体隐隐发颤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