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这一刻,秦已随忽然生出无比欣慰的感慨,看着萧予的目光也温柔赞许了些。
萧予看了谢起觉一眼,转头对着秦已随说道:“是否印证,还请秦姑娘随我一同去查。”
“那是自然。”
谢起觉隐约感受到了萧予不善的目光,她这简单一句话,是在拿秦已随给自己做保证。
现在他有些为何太子会中意这么个小丫头,这萧府的四小姐藏的倒是深。
很快,萧予便将话头抛向了他:“谢将军,你觉得如何?”
谢起觉坦然地勾唇答道:“既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自然是从这小厮身上查起。”
谢起觉现在的心境如何,怕是只有秦已随知晓得一清二楚,尽管知晓,她仍然故意对萧予道:
“我同你说过,将军擅药理,给他些时间,想必很快能将其中缘由查清。”
“那便劳烦谢将军了?”萧予冲谢起觉试探着问道。
“不劳烦。”
说完,谢起觉从袖中掏出那把弯刀,刀刃出鞘,银光闪到人眼,萧予即刻皱眉,警惕道:“谢将军这是做什么?”
谢起觉不太想解释,颇有些烦躁地敷衍道:“取血。”
“……”
秦已随忍着嘴角的触动,将眼睫垂下,萧予抿了抿唇,无言地将身子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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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尉府中,秦已随与谢起觉停在别院,她忽然开口问他:
“今日义庄一行,谢将军可有其他发现?”
“你与萧予一唱一和,我还能有何发现?”谢起觉好整以暇地环起胸,冷淡睨着她,还是分析起来:“能做到如此大规模的灭门案,上至位高权重的品官,下至训练有素的江湖组织。”
“世魏侯常年镇守边关,他一向洁身律己,从不与江湖人士来往。”秦已随道,“况且,霜降那日起算,世魏侯一家回到凉都城不过五日,连封赏都还未受。”
“你该不会觉得他们是嫉妒世魏侯府的封赏?”
“……将军原来也喜欢开玩笑。”
谢起觉冷笑了声,将脸别开。
红唇抿了抿,又道:“偏偏挑了霜降太后寿辰那日,视皇家威严律法于无物,难怪那皇帝老儿会如此震怒。”
秦已随朝他走近一步,迫不及待地询问道:“谢将军可有猜测的人选?”
二人视线再度撞上,少年锦衣玄服,面目俊美,漆黑的眸子因为她的话不知不觉沾染上情绪。
“……”谢起觉眯了眯眼,以对峙的姿态,低颈望向她,声音是陡然转变的寒凉:“秦已随,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世魏侯府一家是我派人杀的。”
“不敢。”秦已随漫不经心低下头。
“你不是自诩了解我?”谢起觉忽然低笑起来,眼睛却是漠然的很,他款款道着,似乎觉得说这些是一些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我用的从来都是些下三滥的阴毒手段,若是我做,可不会这么随意又明目张胆。”
秦已随脸色微沉,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谢将军,说笑了。”
“今日去萧府,可还顺利?”
秦已随抬起眼,“将军何必问我,我的一举一动将军难道不是最清楚?”
她在这凉都城,除了在后院卧房,可有哪时哪刻是自由的。
谢起觉虽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自若地就将这种事情说出来,但他面不改色,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本就来历不明,如今又说与萧予熟识,那必然牵扯太子,牵扯皇家之事。
“你我一向开门见山,本将军不得不防,万一你背着我,去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那将军自己呢,今日去长锦宫,可有见到什么人?”秦已随吸了口气,带着微微薄怒地追问。
“何人?”谢起觉不解地皱眉道。
“将军以为呢?”秦已随凑近几分,阵阵凉夜秋风而过,鼻息间还能敏感地探到一股淡香,“我问的当然是太子殿下,是否对前夜一事生疑?”
仅仅是几息的时间,她的神情变幻收敛得迅速,谢起觉不解,但隐约察觉她似乎在撒谎。
“……”
满院都寂静无声,谢起觉的视线里只有那姑娘脱俗出尘的眉眼,雪玉般的脸颊青丝凌乱纷飞,一身装扮也随意简朴,却偏偏让人觉得她冷清端庄。
尤其是在凉都城回来之后,身上多了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的情绪变幻莫测,让他渐渐猜不透。
“不曾。”
“那便好。”秦已随很快弯了下嘴角,若无其事地答道:“既然无事了,我就先回去睡了。”
谢起觉不吭声,看着秦已随渐渐走远的背影。
身后谭漆远远看见这一幕,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刚欲行礼,背对着他的谢起觉便淡淡道:
“谭漆,回房更衣。”
“将我这身衣服扔了。”
谭漆微微皱眉,恭声应了:“是。”
谢起觉将什么黑漆漆的东西,朝后随意一抛,稳稳落到谭漆手中。
“还有,这药囊重新灌药浸泡一夜。”
……
此时太尉府正院中,谢遥舟正在卧房内休憩,刘管家迈着小步走进来。
谢遥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事情可办妥了?”
“安排妥当了。”刘管家凑近低声道,“如今进展顺利。”
“好。”
刘管家说罢退开几分,看着撑着脑袋假寐的谢遥舟欲言又止,一直到他眯够了睁开眼,管家才继续开口道:
“大人,谢将军在外等候多时了。”
谢遥舟从床榻上坐起身子,吁了口浊气:“叫他进来。”
刘管家应声退出去,不一会儿,余光里谢起觉的身影便踏入房中。
“义父。”
“觉儿,许久未和义父下棋了。”谢遥舟低眼抖了抖棋子盒,将它放到对角,淡声道:“坐过来。”
犹记上一次父子俩棋盘对弈,还是在谢起觉受封将军前夜,那时他便早早有了出征的预感,他终究是谢遥舟最拿得出手的一颗棋子,而棋子,终归是要上对弈战场的。
谢起觉默不作声坐到了谢遥舟对面,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第一颗子,谢遥舟让了他先。
屋内无声,黑白对弈,落子无悔,棋盘方寸却纵横万里,犹如元齐局势千帆争逐。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大半,棋盘上出现了白子被困的必死局。
谢起觉最后一黑子落定,谢遥舟缓缓坐直身子,盯着他,淡声一笑。
“觉儿长大了。”
谢起觉:“义父过奖,是您教导有方。”
谢遥舟缓缓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道:“你可知境北一战,义父为何不希望你赢得太过顺利?”
“孩儿这几年来太过惹人注目,不日定将给义父招来麻烦。”
谢遥舟将目光重新落回棋局之上,片晌后,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话语轻松,审视之意却丝毫不掩,“这太尉府如今和长锦宫唇亡齿寒,若是有一天,谢家同这棋局一样,被逼入绝境,你当如何?”
“自当是竭力,保全谢家。”
“好。”
-
当夜,下了一场绵绵细雨,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凉都城纷繁热闹的大街,秦已随早早地出门,与萧予和菖蒲在闹哄哄的街头碰了面。
几人并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流而过,秦已随时不时四处看看,一旁菖蒲见状忽然开口问道:“秦姑娘可逛过凉都城?”
秦已随闻言目光涣散了几分,眼前的景象忽然没了聚焦点,变得似幻似真,只是梦中之境。
这凉都城和她想象之中有些出入,但总也差距不大,故而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脚下的每一条路,她在梦中都亲身走过一般。
秦已随释怀地笑起来:“星霜荏苒,马咽车阗,如今物是人非,繁华依旧。”
萧予和菖蒲相视一眼,萧予叹道:“看来已随阿姐对凉都城很是熟悉,久别之后才能有这么一番感慨。”
“秦姑娘这身红衣的料子可是凉都城那家最大的成衣铺子买的?”菖蒲上下打量着秦已随,岔开话题道,“我前些日子还看一些世家小姐穿过同衣料的,甚是俗气,都不曾有秦姑娘来得惊艳动人。”
“就是尺寸大了些。”萧予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看秦姑娘穿过几件衣服,似乎都不太合身,可是自己挑选的?”
秦已随愣了一下。
萧予微微皱眉,思索两秒,琢磨着秦已随的表情,心中暗自生出一个猜想。
“难不成是谢……”
这个字眼一出,像是挑动到秦已随哪根敏感的神经线,迅速回过神来,解释道:“我觉得现在的尺寸刚刚合适,大些穿着舒服。”
菖蒲建议道:“秦姑娘回来都城这么久,怕是还没有好好出来走走吧,不如我和小姐陪秦姑娘去铺子里逛逛?定能为秦姑娘挑些更新更合适的衣裳。”
“不了,正事要紧,衣服什么的可以往后放放。”秦已随轻言婉拒,心道她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别提去买衣服了,就连买一块包子她都困难。
萧予点点头,“也对。”
几人便不再闲聊,加快了脚下行进的速度。
很快从小巷中绕离繁华的大街,进入后巷西南偏僻一角,那里百姓的房屋大多低矮潮湿,日子过得也普遍清贫。
绕了莫约一炷香的路,秦已随远远地看见有一处房屋,自外向里围列了只严肃整装的护卫兵队,而我们的男主太子殿下,似乎亲自在门口等候多时。
看见她们三人行来,顾折楠稍侧身,将门口的路让行。
“来了。”
萧予往里看了眼,应声道:“如何?”
“我也刚到。”顾折楠跟着往屋里示意了眼,表示这些巡查士兵才刚刚进去搜罗,他再次回过身时,才注意到萧予身后跟着的不仅是菖蒲,他将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秦已随身上:“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