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漆静的月光下，房间里偶有一阵摩挲的细微声响，窗边的白兰叶，摇曳着对夜露滋润的渴望。
而原本只是弯腰立于床边的人，此刻姿势已经变了。
他半跪着，身子莫名绷，紧贴床沿。
“谢起觉……”秦已随并未醒，嘴里呢喃着娇憨的呓语，那人再次怔愣，喉结重重滚了滚。
他的手被她由原本的虚握到慢慢紧抓，而后送到她的脸侧，如同视若珍宝般搂在怀中。很快他又听她软绵绵地唤道：“到我这边来。”
同以往一样，她的话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
……
那只手不知是何时被他的主人抽出，指腹间互相浅浅摩挲着，身子斜倚在床架上，再往上是谢起觉那张神色难辨的脸。
他凝眸盯着床上酣睡之人。
忽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薄凉的轻笑。
弃之可惜。
……
【秦已随，你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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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身在古代就是好，尤其是遇到了谢起觉这样武力值爆棚的人物。
秦已随总是能免费体验到类似游乐场大型刺激项目的乐趣。
因为，她又被谢起觉给搅弄醒了，像是生怕她废话，胡乱将她扛起，直接从驿馆二楼的窗户就这么跃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总是似曾相识，秦已随胃里再次翻江倒海，那瞬间想捅死谢起觉的冲动最为强烈。
幽州城城墙下，谭漆在那早已等候多时。
“谢将军您行行好成吗，我才刚刚睡着，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种夜猫子入睡有多么困难。”秦已随平时的脾气向来好。
除非实在忍不住！她边走边和谢起觉理直气壮地抱怨，她现在虽名义上置于他麾下，但这和007工作制有什么区别？！
一直到看见谭漆，和他后面的那堵高高的围墙，秦已随沉默几秒，平时乖巧冷清一姑娘，现在被折磨得越发疯魔，她忍无可忍道：“现在，居然还要我翻墙？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
谢起觉只觉聒噪，瞥了她一眼，并未理睬：“你若是不翻，大可回驿馆等死。”
秦已随：“……我翻。”
她刚刚改口答应，谢起觉的动作像他那把述白剑一样利索，一道黑影而过，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跃上墙头，翻去了另一面。
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一声落地的闷响。
秦已随皱皱眉，谢起觉这大半夜翻出城是想做什么？
正疑惑不解之际，余光扫见一旁的谭漆目光炯炯，直勾勾盯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鼓励。
“谭漆，你看着我做什么？”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秦已随抿了抿唇，面色痛苦，为难道：“你不会打算让我先翻吧？”
“将军是这样吩咐的，秦姑娘还是动作快些，踩着我上去不会有事的。”
若是靠秦已随一人，她哪里翻得上去。
谢起觉能吩咐什么，自然是吩咐谭漆看好她怕她临阵脱逃了。
秦已随也不想看他为难，一咬牙闭眼点头就应了，提了提裙摆，抬脚踩上谭漆的肩膀，她紧紧扶着墙面，感觉自己的身子正缓缓上升，很快她便刚好够到了墙头。
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秦已随出了一身汗，半身挂上了墙，本想歇息喘两口气先，后面谭漆又十分友好且贴心地在她脚下助力了一把。
她整个身子直接翻到了另一头。
你们这些习武之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力道啊！
秦已随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掉下去了，人吊在半空中，双手死死抓着墙头。
“秦已随，松手。”
后面那道讨人厌的声音，听得秦已随更加坚定了自己不松手的决心。
她颤颤巍巍地歪了歪头，往下看了眼，这是一道有两个她那么高的围墙！这个视角，还能看见一张仰着的冷冰冰的小白脸！
这墙爱谁下谁下吧。
秦已随吓得立马闭上眼，把头乖乖扭了回来。
后背出了一声冷汗，声音也跟着歇菜了，“不……不行，好高，真的好高。”
在下面将她瑟瑟发抖的双脚看得一清二楚的谢起觉，眉间很快聚拢一片阴翳，他沉了沉呼吸，无可奈何地道：“我会接着你。”
秦已随睁开眼，不想和他说话。
小混蛋，谁信你啊！！！
加上秦已随已经大致猜出他的意图，此时拖延时间倒是绝佳机会。
然而像是感应到他们这边的“难处”，谭漆很快跳上墙头，微笑着看了眼秦已随，然后十分敬业地再次帮了她一把。
“谭——！”秦已随手松得猝不及防，人像是跳楼一般地坠落，冷风呼呼地往她脖颈里灌。
坠楼感很快戛然而止，身后谢起觉单手拎着她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轻松，神情从容冷漠到过分。
秦已随被迫缩着脖子，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惨白，象征性地晃了晃脚，无力道：“……多谢将军。”
月黑风高夜，秦已随一个弱小孤儿，跟着前面两个幽州城最危险的人物，听着其中一个兢兢业业给另一个汇报情况，也没有丝毫避讳她。
“将军，属下跟着那寒朝出了城，入了林子，很快他便进了城外的隐池寺，一般寺庙在子夜怎会开门，里面一定有人接应他。”
“人呢？”
“还在寺里。”
隐池寺，这寺名秦已随听得格外耳熟。
现下谢起觉是铁了心要去打探顾文屿的事，若是真让他知晓了顾文屿的意图，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危险。不论是对谢起觉还是对她自己，都绝不是一件好事。
顾文屿要做的事，也是推动主线的一环，要做就让他去做好了。
决不能让谢起觉在这横插一脚，坏了剧情重要一环。
三人进了林子。
秦已随心生一计，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停下脚步，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树下不走了。
身后没了动静，谢起对谭漆道：
“你继续去看寺外守着。”
谭漆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身形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谢起觉折返回去，在秦已随面前站定。
“起来。”
秦已随仰起脸，实诚地摇摇头，眸子冷清印着月光，给人抹泪光盈盈的错觉。
“这么晚，是个正常人都会又累又困，我反正走不动了。”秦已随摆烂式地将头往树上一靠，又摆出副善解人意的姿态，“谢将军，您先走吧，不用管我。”
谢起觉脸沉下，抱起手臂，好整以暇道：“我走，好让你借机跑了是吗？”
“我为什么要跑啊，明明是将军收了我，况且我身无分文还得靠将军给我俸禄。”秦已随说的有理有据，很难不让人信服，“走了一天的路，我真的很累，而且你们说的什么林子什么庙的，我哪里敢跟着去。”
谢起觉别开脸，冲她伸出手掌。
让她牵了站起身的意思。
秦已随见自己计谋得逞，心中暗松一口气，正要将手放上去，突然听见附近一阵异动声响。
她下意识警觉起来，抓住他的手，将人往下拉，压低声音道：
“嘘——”
谢起觉没有抵抗，配合着她，半蹲在她面前，两人双双侧着脸，靠得极近，也不知是谁，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结果，只是丛草里匆匆穿过一只野兔罢了。
“……”
“……”
好不容易正经一次，结果还丢人丢到这小反派脸跟前了。
秦已随自觉尴尬地将脸转过来，却直直地撞进他漆沉入水的瞳孔里。
少年眉眼干净稚涩，额前细碎流须翻飞，周身却始终带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戾气。
谢起觉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她瞧。
秦已随不由得紧张了些，胸腔里闷闷的，有东西在撞，“将军……在想什么？”
谢起觉眨了下眼，淡声道：“在想，李旭说的对。”
“他说什么？”
“说你爱慕于我。”谢起觉冷淡勾了下唇角，直白道。
反应片晌，秦已随愠怒：“谢起觉！”
谢起觉再接再厉道：“还如此，胆大包天。”
“随你怎么想。”秦已随瘪了瘪嘴，想着自己好歹比他年长，能忍则忍，不同小孩子计较。
谢起觉身子稍稍退开些，忽然无厘头地问道：“你既爱慕于我，那日为何要逃？”
“是将军并不在意我，否则我怎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溜走？”秦已随说的顺口，又犯了老毛病，没有注意言辞，但她不慌不忙地抛出反问：“那将军呢？将军那日为何折返回来寻我？”
“怕你逃了。”谢起觉答得轻描淡写，像是毫不在意。
对秦已随，怀疑是始终存在的，那么她于他那存在的意义，就不止是谋士那样简单了。
“我不会逃！”秦已随咬着唇肉，神色认真了些，“我既是你的谋士，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不要再插手顾文屿的事，论立场你与他对立，再者皇家之事，能避则避。你我都知，顾文屿绝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此番民间一遭，掩人耳目，定有他谋，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他们二人本质是相互利用，谢起觉又是个定时炸弹一般的存在，若是惹他不悦，或是发现自己对他可能不利，他轻而易举就能杀了她。
此番话，虽然极有可能加深他的怀疑，但抛出了自己的利用价值。
“再者，我发誓自己真的与顾文屿毫无关系。”
最后，试探着一句话，将自己撇清。
不管谢起觉信不信，她自然也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他们二人之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隐形的博弈。
谢起觉呼吸微沉了些，抿了抿唇还并未答话，眼中却突然闪过凌厉。
秦已随倚着的树后，叶影晃动，发出一阵窸窣声响。
这次，秦已随并未在意，倒是谢起觉反应极快地站起身，迎面吹来夹杂着枯叶的冷冽寒风。
秦已随被这诡异的风吹了满脸的碎发，视线模糊间，已经看见了面前两道交错不断的黑影，剑锋银芒闪烁。
两方交织并未纠缠多久，凶悍的剑气劲风陡然弥漫开来，坐在原地遭殃的秦已随，再次无辜吃了一嘴灰。
视线受阻，隐约看见那黑衣人被一脚蹬飞地倒退几米之远，方向正是她这边，身形狼狈，单手狠狠按压着胸口，看样子被打压得不轻。
然后秦已随这个倒霉蛋，就大祸临头了。
那黑衣人直截了当地将目标转向了她，她还未曾反应过来，胸口就被报复式地踩了一脚，后背重重撞上树干，一瞬间头晕眼花，顾不上疼痛，脖颈间已经横过来一把刀。
黑衣人阴沉沉地望向谢起觉。
“你拿她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