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98.0问题
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在如今来说已经不算先进高端，更不论这套房子还是烂尾楼，空洞的门窗将外边的风雨送给客人品尝。
布莱恩席地而坐，平静地看着楼梯口的来客，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晨一层一层地摸索过来，直至顶楼才看见人迹。很遗憾，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布莱恩一人。
“你又把她弄丢了？”布莱恩的脸上充满嘲讽的一位。
“当然是来找你打一架的！”陈晨不服输地回复，同时将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布莱恩挑衅般地抬起下巴，“别担心，我和你一样，没谁比谁好的说法。她就是这样，像一阵自由的风，伸手去抓就只能感受她从指间溜走的感觉。”
表情和话语含义完全两个调子的，田诚算一个，这个人算陈晨见到的第二个。
布莱恩坐在阳台边上，从无遮掩的洞穴口向下看去，低声说着：“还是骗富人的钱好，至少你不会在烂尾楼里看见绝望的爬楼人……哼，是他们还不够绝望。”
布莱恩有邀约，但陈晨没有过去，那地方风雨太多，不是好去处。他不仅不过去，甚至就在门口与布莱恩遥遥相对。
“寒潮来了，这里本承受不住这股冷风，是我们的月让一切发生。”布莱恩自顾自地说着。
陈晨皱着眉头，他很可怜那些被极端思想洗脑的人，同时也夹杂着担忧与厌恶，信仰引港是约束自己与提升自己的好理念，而不是去搞破坏的借口。“你为什么不救克雷恩？”他问。
布莱恩摇头晃脑，嘴角勾着笑，他反问：“怎么，你对我失望了吗？”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晨接着问。
“你们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布莱恩依旧不作答。
陈晨讨厌这样的推拉，然而生活中又处处这样，就像凤霞女士跟他说的，难道要所有人都把旁人当朋友吗？
但陈晨总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会放弃，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说我真正的敌人不是你们？”
布莱恩虚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你知道truss吗？”布莱恩又提出一个问题，不过这一次事情总算有进展。
陈晨回想起前天老田跟他做的科普，点了点头说：“是你们南方的组织，你们的同类。”
“不，我们和他们才不是同类。”布莱恩歪着头笑，把一张卡片扔给陈晨，“他们信奉红石，觉得红石能够带来力量；而我们则正相反，我们的月告诉我们，红石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
“人为制造？谁？”陈晨看了一眼卡片，很厚实，但却是空白无物。
布莱恩挑起一边眉毛，压低另一边，声音不急不缓：“我们的月会带来答案，但不是现在。”
陈晨叹了口气，权衡之后问出了他最后两个想问的问题：“你们究竟是不是来17区引发大灾变的，中心广场的人是你们的祭品吗？”
布莱恩乐出声来：“引发大灾变？哼哼哼，他们就是这样给你灌输观点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是，没有人能够引发大灾变，我们也从不信神，牺牲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听起来愚蠢至极。”
陈晨盯着布莱恩的眼睛，这个大块头今天格外地放松，他理解不了。不过他向来对这种事的处理很有心得，于是将音频给田诚发过去。
黑色的物质逐渐在他的手心手背聚集，他已经摆好姿势准备宣战。
“我们来打一架吧！气氛都到这儿了。”
布莱恩只是坐着，抬眉望着他：“你不是要守护吗？”
“我想明白了……其实夏安并不需要我的守护，对吗？就像她同样不需要你一样。”陈晨不自觉地也是嘴角上扬。也许他挺喜欢寸头脸上的那股轻蔑。
布莱恩坐在地上，招了招手。
他们现在相隔有二十米，然而陈晨打算一步到位。他浅浅地蹲下，劲风在脚间凝聚，然后——跃起，挥拳相向！
一瞬间布莱恩再也坐不住，脚上使力，向侧面调整角度，双手抱在一起，向上接住了拳风。这一击，令他的沉了沉，就像一块被击打过的海绵坐垫，往下收缩。
“还没完呢！”陈晨好心地提示。
他顺势抓住了布莱恩的手，一个倒挂反转，手上的黑甲迅速流到小腿肌肉附近，一记鞭腿狠狠地打在布莱恩的后背上，再后来他轻巧地落地。
反应好慢——这是陈晨的第一感想。
除了第一下抵挡，寸头几乎没有更多的手段。他们此前硬碰硬过，自然知道布莱恩的水平，今天很不对劲。
反应迟钝，力量也不足。
陈晨转过身去，看到布莱恩的衣裳已经打湿，红色的液体慢慢浸到水泥地上。
“你在哪里学的连招，也这么喜欢飞到空中去当靶子？”布莱恩的嘴角渗着鲜血，不过这个硬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你为什么不认真打？”陈晨很生气，他不想要一场这样的对决。
布莱恩把湿哒哒的外衫脱掉，里面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半，他索性将外套扔掉，就这么光着。“我很累了。”布莱恩的回答很简单，他又一次邀请陈晨坐下。
陈晨绕了一圈，走到寸头的面前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布莱恩喘着粗气回复：“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唯一的目标是为了大计。我们是被拯救过的人，所以才更明白拯救的含义……哼哼，有的人也不这么想。做大之后，人就多了、杂了，也有的人是变了，又或者只是我没有看清……我们的月什么都知道。”
好像说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陈晨全程皱着眉听完。他应该说过吧？他一定说过的，他最讨厌这些讲话跟讲谜语一样的人了，特别是田诚还不在——简直是一场灾难。
“陪我坐会儿吧，看看这一切的生发。”布莱恩还在邀约，只是这一次再没了后续，一枚子弹穿过他的胸口，黑色的小碎片趁机四散而逃。
陈晨认得这枚子弹里的气味，来自他自己。
陈晨收到一条新的消息，对方的头像是一个银发的二次元美少女：你在磨洋工吗？
紧接着下次一串串而来：
蓝色抓住了剩下的那个鬼佬，还抓了个红头发老头
按照张嘉伦最后上传的信息，pap的核心人员全部落网
但我有不祥的预感，事情还没完
小队长，还有十分钟就到时间啦
亚克力小姐在你身边还好吗？
陈晨半蹲在布莱恩的身边，子弹的碎片已经戳破他的五脏六腑，而这个大块头居然还有鼻息。
雨被风裹挟着，吹到人的肌肤上，带来丝丝凉意。
“你……还记不记得，塞给你项链的，女孩儿。”布莱恩看人的眼神变得很平静，在陈晨摇头之后他笑了笑继续说，“你已经找不到那条项链了吧？但它会伴随你一生，因为它就是你的命运。truss相信命运，他们将命运赐予你。”
“肖可爱？他不是男……不是蓝色的人？”
布莱恩咳嗽着，鲜血自他的嘴角流下，他还在坚持说话：“相信我，那群流民不是我们让来的，但是truss的人一定会因此去旧广场，他们信这个……那群流民也信。”
陈晨将信息发给田诚，他满眼带着悲伤，又一次发问：“到底是什么值得你们如此付出？”
“我们？哼哼……我和他们不算我们，现在连星都不一定是月的星……月是对的，她只是太不在乎了，不在乎身边的人是谁，才让那些家伙有机可乘……可是月不在乎，不在乎谁才是首领……月是不可替代的月……”
忽然间，手机的固定软件开始播报倒计时。
“距离地震波来临还有50秒，请各位民众加紧时间疏散！49、48、47……”
布莱恩请求道：“把我留在这儿吧，我太重了，你没法带我下去。”
陈晨想到总署的要求是尽量抓活的，但是他知道布莱恩说得对，他没办法带着大块头下去，况且布莱恩的生命也在进入倒计时。不如让这位可敬的对手留下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39、38、37……”
陈晨最后看了一眼布莱恩，然后转身从高楼上跳下去。
田诚还在发着消息：不妙的开端--
再过十秒钟，陈晨见到了老田的面，这家伙现在身边还跟了两个跟班，是之前271实验室见过的两位。
与此同时，布莱恩见到了另一个人。
夏安缓步走到狮子的身边，将他抱起来，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你快死了。”她的声音毫无波动，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布莱恩嘿嘿地笑：“您一直是您，如此悄无声息、神出鬼没……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被替代，您独一无二……尽管……尽管我不懂您……从来都不懂……”
夏安轻柔地抚摸着布莱恩的脸庞，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脯，嘴里哼着歌，是来自南方联合的歌谣，是孩提时期入睡的安眠曲。
夏安伏下身子，轻轻拍打的手慢慢提上来，将布莱恩的头抱在怀里。
那个人的身体还是炽热的，那颗心脏还是跳动的，但是此后的狮子再不会是眼前人。
“莫翔，在北方的语言体系里，神出鬼没不是个好词汇，你一直学不会。”夏安在布莱恩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祝你安静平乐，好好休息。”
……
由于道路管制，这一天的17区居民都是缩在家中的，结果又整出了地震的事，一下子人都在小区里挤着、打听着。
地震速报很快就出来了，56级，震源深度33km。
网上开始出现大批民众家里摇晃的吊顶灯以及混成一片红的鸳鸯锅，还有倒掉的柜子之类的视频。
还有人在说今天的乌云就是邪兆，震完就停雨，估计还有大的要来——这样夸张的人会在任何事件留下他的谣言。
换成平时，田诚已经开始一本正经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比如“我猜一会儿会更新成59级”，或者“十年前的老房子地基打得还不错，居然没塌”。
但是今天，他沉默得吓人，戴着科技眼镜看向刚刚的楼顶，一言不发，陈晨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其实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这片房产打着的是高级公寓的名号，实际上住房密度很大，此刻又站得近，决然看不到顶楼的风景，但陈晨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六分钟到点。”田诚一开口亦是严肃。他忽然又取下眼镜，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陈晨，却是充满迷茫：“小队长，现在怎么办啊？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晨也是愣住，平时最有想法的人现在问他怎么办。是因为这一次他的“神”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吗？
“说不定已经结束了，你不是说资料上的pap成员全部落网了吗？只是刚好发生地震了而已。”陈晨安慰他。
田诚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你之前不是就跟我说，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也许是一周之前，或者久一点，你知道我时间观念不行……现在呢，现在你觉得问题解决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提啊，本来陈晨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这么一听之后，好像浑身上下哪儿跟哪儿都不太对。
田诚又去问曼德白面那里的情况。
曼德的建议是让他们也先去旧城区那里，他还顺便提出田诚这个“先知”也开始紧张就太可怕了，还好这一次不是因为知道后果才开始紧张的。
田诚还丝毫不肯放松，反复地强调只有六分钟了，先在去不了中心广场，曼德就跟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一样。
其实很正常，毕竟，pap的所有人死的死，落网的落网，已经没有人在外面行动了。
而且就算说到之前，在鸿福广场之后，这些人被看得死死的，一直在被追杀，根本什么事都干不成，之前隐藏的部署也都被揪出来，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只有陈晨，是真的被这种氛围感染了。六分钟，不，现在还剩下五分钟，火力全开的话带着田诚能够赶到。
根本不需要商量与解释，陈晨脱掉外面的衣服，露出内里的战斗服，又将面罩戴上，他直接扛着田诚就开始跑。
只是雨停了而已，乌云仍然笼罩在上空，用风传递不安的消息，同时又有一股热自地底传来。
pap没有那个意思，那么truss呢？
现在的17区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