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结
妇人对墨笙很是感激,在帮着鲁全准备行李之时,也为墨笙做了两件衣衫,一双布鞋。
她问汉子:“你说那小墨为什么待人如此温和,那眼神又令人心疼,看我与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另外两个人,你说他吃过多少苦,才能对待他人如此温柔?”
鲁盛收拾包裹的手顿了顿,然后笑道:“世间万般苦,他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他将包裹系好,“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媳妇儿这样的好人啊。”
妇人脸色微不可查的一红,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汉子:“对,就你命好,能娶到我。”
汉子带着两个包裹,牵着鲁全的手前往别院,路上嘱咐道:“全儿,一路上,多听墨大哥的,要是不想去了,就让他带着你回家。”
鲁全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知道了,娘亲念叨就算了,怎么你一个大男人也这般啰嗦?”
鲁盛不再言语,对于儿子的话也不恼,只是眼神温柔的看着那个一路蹦蹦跳跳的孩子。
“墨笙,小爷来了,还不出来接驾啊。”鲁全站在大门口冲里面喊道。
墨笙正在屋里坐忘炼气,突然就听见大门口嚎了一子,他睁开眼,苦笑着走出房间,就看见了那个叉着腰站在大门口的鲁全,以及站在鲁全身后神色无奈的鲁盛。
墨笙走了过去,揉了揉鲁全的小脑袋瓜,任由鲁全怎么摇晃也躲不掉,然后笑着接过鲁盛手中的大小包裹,说道:“鲁叔叔,鲁全。”
鲁盛抱拳瓮声道:“墨笙,鲁全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
墨笙将两个包裹挎在肩上,退后一步抱拳,正色道:“鲁叔叔尽管放心。”
鲁盛点头,然后说道:“下一次出拳,记得一定要快。”
墨笙挠头笑着说知道了。
这段时日的喂拳,他无非就是挨打,同时找出自己的拳法上的不足之处,补缺漏洞而已。
自己在第三次喂拳才能勉强触摸到鲁盛,在那之后,便是求着能在对战中少死几次,同时让自己的直觉更加的准,而不是靠着神识来躲避,要凭借本能来避开对方的拳头。
同时鲁盛还将天罡诀前六变全部演化了一变,看得墨笙都以为自己练的拳都是假的,对方才是真正的天罡诀,因为两者间同样施展天罡诀拳架,墨笙就没占着一次上风。
接连喂拳半月有余,墨笙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对方看似没有传授什么拳理,可每一次对方递拳,都是拳理,早已将其完全熔炼在拳法之中。
武道一途,墨笙不过是凝真境而已,而对方具体是什么境界,墨笙一直都不知道,虽然当初青崖关一战,鲁盛曾经在战场上方递拳,但墨笙心中觉得那不是鲁盛的全部实力。
如果按鲁盛的凝真境战力来看,第七境的鲁盛就能完全锤爆拓跋南暹的神合,更别说尚未跻身神合前的拓跋南暹了。
而且对方能将一身武道境界压制在第三境,就足以证明对方的武道境界极为可怕了。
桃菲被鲁青卿带去了家里,不再住在别院这边,她们两个就好似多年不见的闺中密友,时常单独呆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少女一天在忙些什么。
墨笙也替桃菲开心,总比整天跟着自己一个男子好,对桃菲的名声也不好听。
他心中的桃菲就该是个单纯的少女,不应该跟在自己身边,天天见着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夜晚,墨笙坐在院子中,身旁坐着正在数着星星的鲁全,墨笙问道:“与你家人都道过别了?”
鲁全环抱双手,撇嘴道:“有啥好道别了,徒增伤感不是,到时候我娘亲又不知道要叨叨个啥了。”
墨笙按住他的脑袋,轻声道:“人啊,每一次离别都要好好道别,因为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这家伙咋回事,老是按我脑袋,以后要是长不高赖你啊。”鲁全不满的抗议着。
墨笙松开了手,静静的望着夜空,眼神深邃,穿越时空,雄伟的大山好似就在眼前。
当年自己就是没有好好道别啊,相见之日好像遥遥无期。
他轻声道:“去睡觉吧,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郡城。”
鲁全哦了一声,便走到桃菲准备的房间中呼呼大睡。
墨笙双手枕着头,缓缓闭上双眸,在星辉下沉沉睡去。
……灵剑山的渡船停靠在临安郡城外面的渡口,一位中年道人直接御风往临安郡城内城而去。
一般人是不敢如此作为的,除非手中拥有大秦铸造的风行符才可以,不然谁敢如此御风临近临安郡城,必然会受到大秦驻军的强势绞杀。
管你是何方势力的修士,只要敢破坏规矩,那就是各种专杀修士的弓弩长戈招呼,这也是保证临安郡城安全的底气,作为交通枢纽,最怕有用心歹毒之人,在此地作乱。
而此人手中恰好就拥有一枚大秦礼部派发的风行符,所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他的身形落在城中一处院落中,同时手中出现一张黄纸符箓,指尖一捻,便化作一只小纸雀往院外飞去。
不多时,一个胖妇人便来到此处,看着正在坐在石桌边上的道人,她打了一个稽首,但神色却谈不上恭敬,反而还有些不屑,可声音却十分妩媚:“夕月道长,别来无恙啊。”
道号夕月的中年道人也懒得理会妇人语气中的不屑,瞥了她一眼,冷漠开口:“换副皮囊,看到我恶心。”
胖妇人啧啧了两声,打趣道:“不曾想道长原来也是肤浅之辈。”
但还是换了一张平凡的面孔,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有人去看第二眼的那种女子。
“俊沉,说话给我注意一些,别以为本座没有脾气,当心本座先宰了你,再去找你家主子。”夕月语气冷冽无比。
俊沉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坐到石桌边上,冲夕月抛过去一个媚眼,但神色依旧不屑,她说道:“大秦将有三十万大军会途经临州上空,去往南疆边境。”
夕月点头道:“我也知晓,你主子是什么意思?”
俊沉伸手取了一杯茶水,十分大家闺秀的喝完,用食指抹去嘴角的茶水,这才开口道:“我主子的意思就是让那三十万大军全部折戟沉沙,将他们全部葬送在临州。”
夕月冷笑连连,转头看向她问道:“三十万大军,全部都葬送在临州?你们真是好算计了,恐怕他不是要杀三十万大军,而是要杀我吧。”
三十万大军,乘坐的战船绝对不是一个无相境可以招惹的,那种大秦专门用来调度大军的战船,防御力之强,无相境绝对难以破开,更别提战船的杀力,而且还有三十万大军,这是让他去送死。
俊沉娇笑道:“夕月道长稍安勿躁,这次出手的人又不止你一人。”
夕月问道:“还有谁?”
俊沉伸出右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院子中便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临州节度使,阳天康。
阳天康大步走到石桌边上坐下,抱拳道:“夕月道长、俊沉使者。”
夕月只是淡漠的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俊沉:“我很好奇,大秦官场有多少你们的人?”
一个大秦有几个节度使,从二品的高官,如今居然在为妖族做事,那大秦帝都之内,能得到大秦军队调度的兵部之人,能有几人,可想而知妖族这些年安插了多少年进入大秦内部。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不然奴家回去会被主人活活打死的。”俊沉表现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然后他看向阳天康,说道:“你来告诉夕月道长该做什么?”
阳天康沉声道:“这一次,率领三十万大军南下的人是战王秦龙甲之子,秦骁,将乘坐战船龙鹰南下,夕月先生只要到时候帮助我们破开龙鹰的防御即可,只要防御一破,临州这边自然会有人递剑。”
夕月眯眼道:“就如此,难道大秦不会派人跟随大军南下吗?”
他看向俊沉,冷声道:“据我所知,那位国师大人可不是善茬,难道就没有准备后手?”
俊沉娇笑着靠在阳天康的肩上,媚笑道:“这个就不劳夕月道长费心了,那位国师确实有大智,可大秦又有几个能用的无相境战力呢?三族那些人愿意为大秦卖命吗?四宗就不必说了,他们是最心存反骨的,自然也会乐得看大秦乱起来。”
然后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看向夕月眯眼笑道:“到时候夕月道长要是无事可做了,就照顾一下那个战王之子,最好能将那小家伙的魂魄拘押起来,然后我拿回去,让南疆的秦龙甲见上他儿子最后一面。”
夕月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阳天康说道:“大军应该会在五天之后到达临州,夕月道长做好准备吧。”
然后他与俊沉两人联袂消失在院落中。
夕月独自坐着饮茶,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也暗中为妖族做过几次事情,但都不会太引人瞩目,但这一次不一样,三十万大秦铁骑,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依大秦国师的脑子,自己一定会被查出来,别说离开大秦,就算是离开了北域,依旧会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若是不做,依妖族的行事作风,自己就会成为弃子,他们会借刀杀人,然后再培植一个对他们有用的人。
作为散修,前一百年何等逍遥,不受任何束缚,大秦虽然对修士管控极严,可只要不做的过火,一般不会有大碍,可那位国师执政后,不管山上上下,一视同仁,只要敢破坏规矩,一律严惩。
……墨笙带着鲁全走出了瓦窑镇,烈日炎炎下,两人坐在一处小溪边上休息。
鲁全坐在小溪边上,看着自己两只脚,都磨起泡了,这小家伙嗷嗷哭,墨笙问道:“你这才走了一天有余,要是想回去,我们这就返程。”
鲁全抿着嘴咬着唇:“就不。”
然后他又嗷嗷大哭起来,指着自己脚底板的水泡:“脚疼,你背着我走。”
墨笙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笑骂道:“路是自己选的,得自己走,没人能帮你走下去。”
“可我疼!”鲁全张着大嘴哭喊道。
墨笙拿出一根针,抓起他的脚,帮忙一个个挑破,然后又去林间找了一些草药,捣碎之后帮忙敷上,问道:“还疼吗?”
鲁全站起身来,蹦跳了两下,大眼睛眨了眨:“真不疼了。”
墨笙看着孩子气的鲁全,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了吃食,招呼鲁全吃饭。
他曾经这么大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师尊与师兄两人,还有山林间的各种精怪,虽然过得很开心,但也缺少一些东西,比如这个年纪的天真、同龄的朋友……
吃完饭两人继续上路,夜晚,两人没有还没有走到县城,毕竟一个要照顾鲁全的脚力,这一程路是对鲁全内心的一个磨炼。
又是一天,他们路过一户村庄,烈日下,田间还是有许多人在劳作。
鲁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望着田间劳作的百姓,他问道:“他们不知道热吗?”
墨笙回答道:“你觉得呢?”
“那他们为什么不休息呢?”鲁全不解的问。
墨笙反问道:“要是某天,鲁叔叔和婶婶觉着又热又累,就不去做事了,那你们又该如何生活呢?
你或许认为,家里有些余钱与余粮,足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可当这些都用完之后呢?
居安思危,用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但道理是相同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鲁全挠着头:“不太懂!”
墨笙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笑道:“慢慢就会懂得。”
鲁全撇嘴道:“你咋跟学塾夫子一般?”
墨笙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何你心中会对鲁叔叔有怨气?”
鲁全耷拉着身子,背着小包裹,他低声道:“一年前,小镇来了几个外乡人,想要买我家里的一只瓷碗,我娘亲不卖,那些人就打了我娘亲,我爹知道后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说‘知道了’。”
墨笙看向他,孩子眉眼间隐隐有泪光,他继续问道:“然后你就跟鲁叔叔大吵了一架?”
鲁全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向前面的路,他问道:“我没吵,我站在桌子上给了他一巴掌,他也没生气,只是笑着问我消气了没。”
孩子继续闷闷的说道:“那时候我越发火大,说他就不是个男人,他媳妇儿让人打了,居然半点反应没有,怎么这么没出息,说他不是我爹,我爹不会这么没出息。”
墨笙轻声道:“这样啊。”
孩子捏紧的拳头,他低沉着声音:“鲁盛当天晚上就出了门,我当时跟他说滚蛋了就别回家了,家里不要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他还是离开,三天之后才回家,在那之后,我就没叫他一声爹。”
墨笙问道:“那你知道鲁叔叔心中如何想的吗?”
鲁全冷哼了一声:“我管他怎么想做什么,他那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能自己想想我为什么不原谅他?”
墨笙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鲁叔叔那次出门,定然是去找人打架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打架,可能那几人身后的势力也遭殃了,只是这些鲁叔叔自己不说,他也不能说,因为这一切需要鲁全自己去想。
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哪家的父母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呢?”
两人就这么一路前行,晚上就歇脚在一处崖壁底下,墨笙点燃了一堆篝火,看了看已经累的沉睡过去的孩子,那脚上的一双布鞋,已经磨的不成样子了,再有一天时间,就不能再穿了。
鲁全自从白天看见了田间的百姓劳作,随之吐露心声,让孩子没那么纠结那件事儿了。
他虽小,但并不是不懂事,小大人装久了,就真的慢慢长大了。
墨笙将青铜剑留在了鲁全身边,呢喃道:“护好他!”
然后,他站起身来,眯眼看向来时的方向,身形一跃而起,大袖在夜空中鼓荡飘摇,他取出一张青铜鬼面带在脸上,一掠而去。
不远处,一队手持利刃的人正远远跟着墨笙两人。
墨笙十分好奇,大秦境内,怎么会有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