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此剑有所思
碧海波涛,一望无垠。
深海色的大海上,有人御剑而行,剑气萦绕周身。
陆山河回望了一眼北方,那片大地再也看不见了,有的只是茫茫大海。
他苦笑一声,御剑穿过一道数十丈的浪潮。
天下已乱,小师弟要加油啊,我在前路等你。
在不远处,一位鬓角霜白的中年儒士站在海面上,笑望着正风驰电掣御剑而来的陆山河。
陆山河来到近前,收起佩剑,作揖道:“见过朱圣!”
儒士作揖还礼:“见过陆剑仙!”
两人各自起身,然后陆山河笑道:“朱圣这是被人打下来了?”
儒士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念我点好?”
然后他喟叹道:“贺牛域乱象横生,貌似有儒家门生暗中勾连,我下来清理门户。”
陆山河脸色凝重,看向还有很遥远距离的贺牛域,难怪那些远古邪神能在一域之地兴风作浪,且事发之初没有丝毫征兆,感情是人族内部出现了狼心狗肺之辈。
他眯眼道:“朱圣,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能一剑砍死不?”
然后他摇头道:“算了,不问你,只要被我知道,我就与他直接问剑。”
儒士没有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两人皆是大袖飘摇,在习习海风中,儒士说:“那几尊神灵出现之蹊跷,就连我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头绪,他们有什么目的暂且不明。”
陆山河仰头看向天穹,问道:“那里战事如何?”
儒士双手负后,看向万顷碧波,长出一口气,半晌开口道:“暂时无碍,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贺牛域的局面,不至于让一域大地陆沉于海。”
陆山河收回视线,点头道:“走一个!”
儒士还没来的及开口,陆山河已经御剑化虹远去,在原地留下一条久久不散的剑气虹光,他只能无奈摇头,跟着御风而去。
他是没想到,大秦那边派出的竟然是这个家伙,当年还只是一个十一境剑修,就敢跟着那位远游天外战场,脾气算不上好,只因为有一尊相当于十二境瓶颈的神灵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就直接递剑了。
他也没想过能不能打的过,反正就只出一剑,一剑之后,那尊神灵金身尽数崩坏,但他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本命飞剑出现裂痕,让他身负重创,就此跌境到第十境。
可现在看着这家伙,居然已经十二境了,看来本命飞剑已经修复如初,锋芒更甚,这才多少年?
只是,陆山河暂时不能前往天外,在他尚未跻身十三境前,最好不要去那里,不然很可能会被那些神灵布局围杀。
在那处战场,越是潜力巨大、杀力惊人的修士,越被那些神灵重点照顾,一个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而陆山河又是属于那种顶尖之人,又身为剑修,所以一旦他露面天外,神灵各部族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以死换死,让陆山河彻底陨落天外。
大秦啊,还真是舍得,不愧是那位存在的长辈,做事就是大气。
贺牛域的老鼠有苦头吃了。
……当妇人端着饭菜出来,直接就给了屋檐下的汉子的一脚,骂道:“你个没眼力劲儿的,就这么把客人晾在一边儿,自个儿在这里窝着,你咋不蹲在大门口去当门神呢?”
墨笙歉意的看了看汉子,然后与妇人行礼道:“婶婶好,我叫墨笙。”
妇人顿时笑出声来,拿出一只手压了压,道:“小墨啊,你好,别客气,我们这些。”
她之前虽在屋内,但屋外的动静她听得格外用心,墨笙对她的孩子没有点点嫌弃和不耐烦,甚至舍得将剑给自己孩子看,她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也许她这个妇道人家肤浅了些,可自己那些邻居,对鲁全从来就不待见,还有人经常阴阳怪气、拐弯抹角骂鲁全。
而且鲁盛这个汉子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他既然认识且认可对方,还带到家里来,足以说明问题了。
主要是,这少年郎长得俊啊。
可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家境应该不坏,不然谁能背着一柄剑行走江湖呢?
妇人瞥了一眼汉子,汉子立马屁颠屁颠起身,招呼道:“都进屋吃饭啊。”
墨笙拉起鲁全这屁大孩子,桃菲拉着鲁家少女,一同跟着走进屋内。
所有人都坐下后,妇人朝汉子说道:“去把你那酒拿一壶出来,今儿可以喝酒。”
汉子眼睛一亮:“好嘞。”
鲁盛起身走了两步,又看向墨笙问道:“能喝酒不?”
墨笙笑着点头:“能!”
能不能喝酒?
他七岁就被元大个儿忽悠着喝酒,师尊也懒得管,那时候都是喝着喝着就不省人事了。
汉子取来酒,拿来两只酒碗,自己和墨笙一人一只,说道:“我这里没什么好酒,就是街上酒铺的糯米酿。”
墨笙笑着说道:“已经挺好了。”
桌上两人喝着酒,吃着菜。
鲁全蹲在凳子上,只管胡吃海喝,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妇人时不时招呼着几人吃菜,看着那个越喝酒眼神越明亮的少年,眼神逐渐了变了味儿,就像丈母娘看女婿,可看见坐在一边的桃菲,妇人又觉得机会不大了。
吃完午饭,妇人拉着汉子收拾桌子,悄悄问道:“这是谁家的小伙,有无婚配?”
汉子瓮声道:“想让他做咱家女婿?”
妇人看向他,瞪眼道:“那不然,咱们镇子上有谁家小子能配的上青卿,而且我看着孩子不错,你们不都说酒桌上看人品吗?那孩子眼神明亮,看人的眼神也正,不像那些浪荡胚子。”
汉子点头,认同自家媳妇儿的说法,说道:“我找机会问问闺女自己怎么想?”
妇人想想也是,要看自家闺女的想法,说道:“看看能不能多留他们几天,就多两双筷子的事儿。”
汉子答应了下来。
当然要多留一段时间,自己还要教那小子拳法呢。
至于女儿的婚事,他觉得机会不大,女儿的心思是一回事,但她的身份又是另外一回事,墨笙那边,年岁还小,他要走的路定然不会平静,将来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等家里的事情忙完,鲁盛就带着墨笙与桃菲来到一处别院中。
院子不是很大,但在小镇中不算小,一共四间厢房,中间还有天井,鲁盛说道:“这里曾是我师尊落脚处,他离开这里有,就没住过人,现在刚好你们来了,就在这里住下,也为院子添点人气。”
墨笙抱拳谢过,眼神诚挚:“若是鲁叔叔这两天有空的话,可否帮晚辈指点一下拳法?”
鲁盛一听,笑了起来:“可以啊,怎么不可以,我先跟我媳妇儿打声招呼,两天后就给你喂喂拳。”
鲁盛将钥匙交给墨笙,然后说了句收拾一下过来吃晚饭,就离开了。
桃菲等到鲁盛离去后,问道:“公子,你的修道一途也要突破,如今再找人喂拳,不会冲突吧?”
墨笙笑道:“不会,武道卡在凝真境瓶颈半年了,可总觉得差点意思,如今碰到鲁叔叔,正好让他帮帮忙。”
他将青铜剑取下来,放在桌子上,继续解释:“至于修道境界暂时无碍,只等稳固即可。”
第二天,鲁青卿去接学塾接鲁全放学,然后就带着来这边玩儿。
鲁全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喊道:“墨笙,你要是不给我耍一番剑,我今晚就睡着不走了,以后还天天来烦你。”
墨笙实在无奈,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说道:“江湖规矩,我给你看我的绝世剑法,但你得给钱,不多,就一枚铜钱。”
鲁全白眼道:“你这家伙也忒不地道了,你住的地儿还是鲁盛给你找的,怎么倒过来找我要钱?”
墨笙笑道:“两回事儿,各算各的,不能混为一谈。”
鲁全改叉腰变环保双手,老气横秋:“怎么就是两回事儿了?我跟他一家人,怎就各算各的。”
墨笙这时却正色道:“你既然与鲁叔叔是一家人,为何心存怨气?”
鲁全闻言别过头去,眼神黯淡了几分,不搭理这茬,也不再说话。
鲁青卿也在这时转头看来,有些担忧墨笙弄巧成拙,桃菲拉着手笑道:“放心吧。”
墨笙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我可以给你耍一通剑法,但你得答应我,要是我们有时间了,你得随我出门一趟如何?”
鲁全点点头,眼神又明亮了起来,点头道:“可以!”
墨笙走进屋内,提着剑走到院子中,持剑而立,一瞬间,剑光仿佛挤满了院子。
墨笙身形缓慢,保证孩子能够看得清楚,但每一剑都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哀伤之意。
剑华满园,暑气消散。
剑走龙蛇,人走罡。
我自人间来,剑往天外去。
借此剑道意,寄我思亲情。
鲁全虽然不懂什么剑法,可他觉得那家伙耍的很好看,像那么一回事儿,不是在忽悠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墨笙好像有些伤心。
桃菲发现身边的鲁青卿好似双眸有精光,心随那剑意而动。
她对这个与公子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十分有好感,对方虽身在小镇中,但眼光可不差,只是善于隐藏而已。
家中可能就那位鲁叔叔知道鲁青卿的不简单,对方只是尚未修道,一旦开始修行,境界什么的根本成不了对方的阻碍。
鲁青卿小声问道:“气象很大,剑法有名吗?”
桃菲摇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之前没见公子施展过这套剑法。”
她也感到奇怪,公子这段时间传授的剑术中,没有这套剑术,与公子自身极为契合。
看似随意,实则乱中不逾矩,可遵循的好像又不是如今苍冥天下儒道两家联手订立的规矩。
剑华中好似有天理人情,有四季变化……更多的,好似仍在演化之中,这门剑术尚未臻至完美。
打完收工,墨笙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看向鲁全笑问道:“记下了?”
鲁全嘟嘴道:“记什么,我又不练剑,就是觉得你打的好看而已。”
墨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伸出小拇指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数,我们拉钩。”
鲁全满脸不情愿的伸出手与墨笙拉钩,然后朝鲁青卿嘟囔了一声:“姐,回家了。”
跨出大门后,他又转头看向院子里面:“你们两个不去吃饭啊,我娘指定都一起做好了呢。”
鲁青卿也是点头,笑着喊他们一起去吃饭。
……临安郡城,女子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既然暂时无法知道小师弟在何处,那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这里是北上帝都的必经之路,也是南北往来的重要交通枢纽,各路人物都会自此路过。
所以造就了如今临安郡城的盛况,内外两城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内城差不多都是山上神仙和富贵门庭,外城则是一些商家百姓。
取出一块剑胚,只有一个雏形,显然还没有完全炼制成功,女子笑了笑:“既然无事,那就先把这柄剑炼制完毕。”
在女子炼剑之际,临安郡中内又有人到。
宗赢来到宗家分支所在,先是查看了最近的帐薄,然后喊上那位主事一起去了一处宅院大门。
主事的卑躬屈膝解释道:“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而已,发出悬赏后他们不会通知,只有等事情办成之后,才会联络我们。”
宗赢不耐烦的说道:“知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杀一个边军都尉需要付出多少钱?”
主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只是个都尉,按开元境修为计算的话,需要付出五千玄秦币,而且不接受黄金白银这些俗物。”
一枚玄秦币相当于一千两黄金,而玄秦币是整个苍冥天下山上修士的通用钱币,这种钱币拥有天地灵力,可以帮助下五境修士补充灵力,但一般没人会这么做。
宗赢思量了一番,沉声道:“那就五千玄秦币,发布悬赏,最好能拿回那个年轻都尉的脑袋,别让人看轻了他们。”
宗赢眼神冷漠,杀我族人,你就该死千百回,更为该死的是,你的姓氏。
大秦,不允许墨姓之人存在。
……今天,鲁盛提着包裹过来,又让桃菲准备了一个大浴桶。
墨笙知道鲁盛今日是来帮着自己喂拳来了,他将外面的黑色长衫脱了下来,卷起袖管,走向院落中。
鲁盛站在院子中,瓮声道:“小子,我在战场上看过你出拳,首重变化,似乎一共有六变,拳法很不错,但是出拳劲道还是差了些。”
他看着站在十步外的墨笙,眯眼道:“我的拳很重,不知道你能吃得住几拳。”
墨笙咧嘴道:“试试!”
鲁盛点头:“出拳吧!”
墨笙赫然拉开天罡拳架,一身武道真意雄浑流淌,溢满院落,气象恢弘。
鲁盛见到这一幕,暗自点头,拳重变化,但并不能说拳不重,只是墨笙尚未练到家而已。
刹那间,一拳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