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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原来已是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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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神王朝边城。

    景山王拓跋南暹手中拿着谍报,眼神冷冽的看着躺下半跪的碟子,开口问道:“除了第一拨修士之外,还有无其他修士对水源动手?”

    碟子低垂着头颅,小心翼翼的回答:“暂时没有发现,帅帐那边派出南华真人坐镇上游五百里处,阻止了大秦那边的谋划。”

    拓跋南暹沉思着,久久没有言语,眼神幽幽的看向北方。

    这算是技穷了吗?居然想要以大神通改换河道,以此逼迫我退兵或者是不得不提前开战?

    碟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那个人哪怕没有显露丝毫气机,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他感到窒息。

    拓跋南暹将谍报随手化为灰烬,看向堂下碟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回去告诉张琼之,加派人手布局,守护好水源,有机会就直接击杀敌方修士。”

    碟子领命离去,拓跋南暹看向手中的另外一封谍报,眼神阴沉,己方大军粮草居然被截取了。

    好厉害的手段,陆山河的手怎么伸的这么长了?

    掐断水源,截取粮草,袭扰驻扎军队,隔三差五在大军五十里外骂战,你是在把战事当成儿戏吗?

    最让他恼火的是边境上居然被攻破了七座城池,另外三支大军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起先居然没有半点动静,连天机阁都没有办法推演几支大军的动向。

    王朝养着这些人,还不如一条狗有用,都他娘去土里刨屎吃。

    而这七座城池离青崖关方向都不算远,一旦形成合围之势,对于驻扎在青崖关外的大军将会是致命打击。

    若那一百五十万大军彻底被击溃绞杀,蛮神王朝五十年之内将再无一战之力。

    他那君王侄子如今问他能否速战速决,朝堂对他的非议之声也越发高涨,让他颇为头疼。

    拓跋南暹捏了捏眉心,呢喃道:“年关将近,越发难熬了。”

    他起身走到廊道,一袭青色蟒袍随风鼓荡,“陆山河,不得不说,你的手段确实恶心到我了。”

    青崖关。

    陆山河眺望南方大地,一队铁骑正在回城。

    曾叔远身形出现在他身边,说道:“蛮神王朝这段时间可是被恶心坏了。”

    陆山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换我也恶心。”

    将近一个月来,大秦铁骑时不时就会去叫战,人数不会太多,每一次只有四五百。

    会率先有人在远处骂阵,什么难听、什么刺耳就怎么骂?

    蛮神王朝的士卒将领自然气不过,就会派出兵马出去迎战,但是大秦铁骑骂完也不与他们硬碰,而是调转马头直接跑路,等蛮神士卒追的远了。

    埋伏在路途上的大秦士兵就是蜂拥而出,借此斩杀蛮神士卒,虽然每次斩杀的士卒对整体造不成太大的影响,可对蛮神大军的军心就是一记重锤了。

    时间久了,蛮神王朝自然下令不许士卒擅自追击,可他娘的军营中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和年轻人,遇到如此挑衅而不战,心中自然窝火。

    于是蛮神王朝帅帐那边就想着将计就计,提前派人潜伏前方战场,等大秦铁骑前来,打算进行反杀。

    但是,对方竟然不骂战了,而是铁骑与斥候齐出,直接给那队人马包了饺子。

    蛮神王朝后面就不准士卒离开五十里之内了,大秦铁骑直接推进二十里,在他们驻地外三十里骂战,甚至因此爆发了一场修士大战,各种神通法宝对砸,差点将三十里大地化为焦土。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障眼法,袭扰只是一方面,他要的就是让蛮神军帐不敢太过靠近青崖关,他在战场上布置了层层陷阱,只要下一场战事开启,蛮神大军就有得苦头吃了。

    曾叔远问道:“云纹楼那边的事真不去管,那小子虽然与我说了一些,可他最后真的以势压人,还真就不一定能成?”

    陆山河无所谓道:“管什么?现在这个形势,不管什么手段在对方眼中,都是以势压人。”

    “实在没想到,一个少年,心思能如此深沉,简直比老狐狸还老狐狸,国师第二吧。”曾叔远苦笑道。

    云纹楼。

    张严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他转身之后就那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顾将开口道:“这一次的战事,想必你们已经看出些端倪了,那么接下来就容我说几句。”

    他起身看向对面两人,眼神微微倾斜,扫了一眼张严:“不管你们这些年来在边军赚了多少钱财,始终还是念你们一份香火情的,但既然已经在船上了,那就请诸位一同走到渡口再下船不迟。”

    老真人摩挲着胡须笑着点头,接过话头:“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强求诸位,若真事不可为,也会让你们安然抽身而退便是。”

    墨笙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两位大人物坐下,他轻声道:“自我介绍一下,墨笙,斥候都尉,暂领甲子楼。”

    此言一出,宗兰、张严、青山商会管事面色微变,心中泛起不可思议之感。

    甲子楼,十年来从无人入主其中,尽管边关有太多出彩的人物,可从未有人能让陆山河点头。

    如今一个十四岁的斥候都尉居然能坐镇其中,这让几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前的局面了,心头却无太多敬畏与忌惮,他们的惊惧与敬畏是对顾将与老真人的,至于这个年轻人,也就是多了甲子楼身份而已,惊叹有,可也就那样。

    青山商会管事看向墨笙,开口道:“恭喜都尉大人入主甲子楼,他日定备厚礼登门,我们当前这点小事儿何须劳烦都尉大人亲至,战事什么的我们也不懂,倒是都尉大人,不在甲子楼远筹帷幄,来此与我等耗费光阴,多在此停留片刻,边军岂不是就要少去几分胜算?”

    宗兰嘴角微微翘起又不着痕迹的压下。

    青山商会管事这番话,软硬皆有,不愧是生意场上的大修士,一个坐镇甲子楼的小东西,来此与我等商贾谈买卖,不若去看看这场大战能坚持到几时,更合适一些。

    墨笙耐心听完青山商会管事的言语,然后点头:“说的在理,所以还请几位早点拿出个章程来,这样你们赚钱,我回甲子楼,互不耽误。”

    话语落下,墨笙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慢悠悠的走向泉河管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似乎没有半点恼火模样。

    三人见状,心中不禁泛起了轻视之意,青山商会的管事如此阴阳怪气言语,墨笙竟还赔着笑?

    顾将心中则是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坐镇在甲子楼的少年郎是善类不成?

    此时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墨笙明明已经交代给他们处理了,还要亲自走一趟。

    老真人则是闭目养神,对面那几人的心声在他耳边如雷声般,有些烦人。

    墨笙走到那位管事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我是该叫你贺管事呢?还是宗管事?宗家外房宗贺对吧?隐藏身份进入青山商会,把控着商会不少事务,一步一步算得上是计谋百出了,可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显摆呢?”

    嗤!

    刺耳的声响在议事堂中响起,所有人都看向墨笙,然后目光随之右手挪动,原来,墨笙在顷刻间将茶杯盖子刺入了宗贺的喉咙,根本就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鲜血顺着宗贺的嘴角淌出,脖颈处鲜血如泉涌,之前心中还在嘲讽墨笙的宗贺,此时再也无法发声。

    墨笙收敛笑意,面无表情:“继续说,继续与我…讲讲你的道理。”

    “放肆!”

    “竖子,安敢当面杀人!”

    宗兰与张严同时起身怒斥,面色铁青。

    宗兰比张严愤怒百倍、千倍,宗贺是她一手安插在青山商会的棋子,如今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了,她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个从一见面就带着笑意的少年,下手却如此狠辣。

    饶是顾将与老真人都颇为意外,李秋阳与莫问道则是张大了嘴巴,这位都尉大人当真打杀了一位商会管事?

    墨笙将左手茶杯中的茶水轻轻倒在地上,随手放在桌上,若无其事拿起宗贺的一只袖子,面无表情的擦着血迹。

    “你们两位呢?如何选择?”墨笙漠然的看着两人问道。

    宗兰与张严除了起先的怒斥声,后面就再没敢开口,因为两者的眉心处皆停留着一缕凌厉剑气,直觉告诉他们,动一下,就会死。

    两人默不作声,连心念都不动了,对于眼前皮相好得不能再好的少年,再也没有任何轻视之心。

    墨笙丢下那只袖子,走到宗兰面前,低头与其对视,两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墨笙讥笑道:“宗兰夫人,按理说,在场最该死的应该是你才对。”

    墨笙伸手拨开那缕剑气:“为了帮助宗贺站稳脚跟,溺杀婴儿、残害贺夫人,贺家满门五十口人,老幼妇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宗兰一言不发,美艳面庞惨无人色,心头惊惧万分,这桩事情她自认为当初做得天衣无缝,眼前这个少年为何知晓一切?

    墨笙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明明无疏漏,我却知晓?”

    顾将听得是头皮发麻啊,这小子是将人家老底全盘出来了?

    老真人诧异的打量了墨笙一眼,脑子当真好使啊,当初在自己面前放了穆林一条性命,没有选择交恶,如今对付起这些商贾的手段,更是直接杀人诛心啊。

    墨笙继续缓缓开口:“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呢也懒得计较,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你牵头青山与泉河商会试图断我大军后路,是否想过有今日之果?”

    墨笙松开她的下巴,然后擦了擦手,十分嫌弃,他说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找外界那些与边军做生意的势力,劝说他们继续提供物资,至于你们能从边军这边赚取多少利益,只要在我底线之内,但凭本事。”

    说完,墨笙看也不看满头大汗的张严,冲顾将与老真人抱拳行礼,转身离开了议事堂。

    李秋阳与莫问道还愣坐在椅子上,顾将笑骂道:“李大人、莫大人,愣着作甚,继续啊,他娘的,都尉大人都帮你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若还拿不下,那就去找块豆腐撞死拉倒,免得碍眼。”

    直到墨笙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廊道尽头,宗兰与张严才敢喘气,之前那份仿佛巨山压顶的压迫感,这才缓缓在两人心头消散,各自咽了咽口水。

    老真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声道:“都尉大人的条件你们已经知晓了,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做事,当然,你们可以试试看能否逃离青崖关。”

    宗兰与张严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全是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

    老真人对宗兰实在是没有丁点好感,宗家这些年来坏事做尽,好在宗家没有把手段施展在山下,可就算如此,依旧让他感到膈应。

    城头上,曾叔远蓦地睁开双眸,身形转瞬即逝。

    中央阁楼中的陆山河也走到走廊上,回望城池,眼神冰寒:“终于找到机会了吗?”

    城池中,墨笙独自走在大街上,稀稀疏疏的人流,再也不复两月前的喧嚣热闹。

    只是很快,墨笙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周围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行人似乎已经看不见他的所在。

    他猛地一跺脚,街面碎裂开来,一片石块若流光向一侧的店铺激射而去。

    那片石块明明转瞬即可砸在店铺大门上,可眼下却如隔着千山万水之远,最后只能无力摔落在地面上。

    墨笙打量着四周,与此前的大街并无二致,但明显被人隔绝开来了,硬生生开辟出一片小天地般。

    这种手段非六阶修士不可为,他依旧漫步前行,等待着暗中之人。

    看来蛮神王朝坐不住了,正好,他也等得有些烦了。

    大概是半刻钟后,一道刺破耳膜的尖啸声打破了此间静谧,墨笙猛然抬头,一柄黝黑长剑直抵他眉心而来。

    噗!

    长剑贯穿了墨笙的眉心,千丝万缕的剑气搅碎了他的身躯,化成飞灰飘飞在天地间。

    来人反复确认周围无异样,这才收起了长剑。

    就在他准备离去之际,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苏将军,出剑干脆利落,十分…剑仙风采了。”

    来人正是苏昆,当初在城头上与墨笙喝酒的苏昆,他眼神冷漠的看向四周,却始终没有找到发声之处,看了眼之前墨笙被杀之地,神色晦暗不明。

    “苏将军,为何偏是你呢?”墨笙走了出来,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苏昆看着完好无损的墨笙,苦笑不已,抬头面向天空,闭上了眼眸。

    在墨笙身后,站着自城头而来的曾叔远,他眼神淡漠的看向苏昆,没有言语。

    苏昆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转头看向墨笙:“都尉大人,你知道为何当年我所在的重骑军,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我们在南疆陷阵杀妖,可班师回朝后,等待我们的不是什么嘉奖犒劳,而是被朝中奸人陷害,一夜之间啊,本来还有数百兄弟的重骑军,就只剩我一人了,那些兄弟们不是死在战场上,反倒是死在了家乡……讽刺吧。”

    他声音沙哑,指着墨笙质问道:“都尉大人,你来告诉我,当初我那几百兄弟有何罪?他们为何被自己人害死?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这样的世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曾叔远打量着墨笙,却没发现少年有丝毫心境上的波动,古井无波,他问道:“如何处置?”

    墨笙淡漠开口:“杀!”

    说完,少年转身离去,身形萧索。

    苏昆哈哈大笑,冲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抱拳,朗声道:“都尉大人,你要是早些来,该多好啊?”

    墨笙挥手,似在作别,无言无声。

    天地间出现了一条细线,缠裹住苏昆的身躯,带着其化作烟尘消散在人间,只剩下一柄剑,无力的垂落在地面上。

    跟在墨笙身旁的曾叔远摊手一抓,将那柄剑摄入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说道:“法器!”

    墨笙轻轻点头,声音略显疲惫:“将它与苏将军的遗物一起葬了吧。”

    曾叔远颔首,带着剑消失在墨笙的身旁。

    城中小宅。

    今日来了两个客人,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牵着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瓷娃娃。

    桃菲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前的两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喊道:“姜爷爷、潇潇!”

    潇潇蹦跳了一下,眨巴着可爱的眼眸,稚声稚气的喊道:“小姐姐!”

    来此的两人正是柳河县城的老人姜林,和孙女儿潇潇,老人也十分高兴,他说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潇潇吵着要和你们一起过,我就带着她过来了。”

    桃菲弯腰抱起潇潇,在她的鼻子上捏了捏,带着两人走进宅子。

    桃菲开口道:“公子这段时间忙的很,都很少回家了,不知道这两天会不会回家。”

    老人姜林笑着点头:“战事吃紧,他们肯定会比平常忙一些。”

    桃菲接着又问道:“姜爷爷,你们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从柳河县城赶到青崖关,路途并不近,相距足有上千里山水路程,按照普通人的脚力,需要走上个把月。

    潇潇俏皮的说道:“我们乘马车来的,跑的可快了,一路上还有衙门的护卫护送嘞。”

    姜老解释道:“冬月底啊,县丞大人去过家里一趟,问我们有无需要,可以与他知会一声,刚好那会儿潇潇吵着要来找你们,我便与县丞大人说了。”

    老人放下包裹,取出里面的面粉、腊肉还有一些小吃食,笑道:“也就是赶巧了,刚好那边需要运送一批物资来此,我们就顺便一起过来了。”

    桃菲闻言笑道:“公子前两天回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在与院子里嘀咕什么粮草不够了,在那写写画画的,我也看不懂,就只记下了这句话。”

    姜老坐在凳子上,唏嘘道:“来时的路上,我们遇见了许多从青崖关撤下去的伤兵,以及往北方迁徙的百姓,大战越演越烈啊。”

    墨笙独自一人坐在城头上,默默喝酒,眺望南方大地。

    苏昆在战场上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的修为,更未展露过自己强绝的剑法,可想而知,他有多能隐忍。

    墨笙的眼力极高,当初在山上练的最多的就是剑,更是差点直接从乾元境越境破神合,在剑法一途看待苏昆,无异于自高处俯视苏昆。

    但这并不能说苏昆在剑法上就弱,相反,是很强才对,一个晖阳境,在剑法上却能比肩乾元境,甚至能斩杀乾元境。

    可苏昆那份隐忍之下,却是对大秦仙朝恨之入骨的怨恨,可见当初那场惨剧对他的影响有多深,深到他要背弃生养自己的土地。

    他理解,却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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