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力第章 修身第章 修心
墨笙离开了酒楼，秦骁依旧在云上楼喝酒，心情郁郁。
离去之前，他拿到了一份谍报，随手丢给墨笙，并没有跟着去，这件事，若是他掺和进去，就会搅起滔天风云。
若只是墨笙去找那个穆林算账，战神宫就算是有高层出面，也不敢过于放肆，有回旋余地。
秦骁默默的喝着酒，心中愁云挥之不去，他其实挺羡慕山下江湖，喝酒痛快，快意恩仇，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
可他做不到了，他就算是去了江湖中，碰到事情，第一想法绝对是权衡利弊，不作任何他想。
所以，他不会阻拦墨笙，他不想墨笙这么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也变得跟他秦骁一个鸟样，可以去做些墨笙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交墨笙这个朋友，不是简单的为了让墨笙入伍，也不是看中墨笙的实力，而是看中墨笙那种少年意气。
大街上，墨笙就那么闲逛，没有做任何事。
穆林欺负桃菲的帐肯定要去算，可墨笙不希望是现在这样去，怀着满腔怒火，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是想着如何解决才能做到最好，不给秦骁添麻烦，不牵连其他人。
不知不觉，墨笙已经走到了自家宅子前，敲了敲门，大门很快打开了，桃菲似乎一直就在等他回家。
墨笙笑着走进宅子，坐在石桌旁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桃菲，委屈你了。”
少女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嘴角向下一撇，眉头皱起，泪眼汪汪，“公子是不是要赶我走？”
墨笙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少女这才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慵懒的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双腿晃荡个不停，她笑着说道：“公子没回来的时候，确实挺委屈的，可公子回来了，我就不委屈了呀。”
墨笙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境也随之静下来。
他站起身，在院子中开始缓缓走拳，名为天罡诀，世间有天罡三十六变之说。
而这天罡诀，亦是如此，可为拳、剑、刀……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即是此理。
这部天罡诀，乃是他家族传承之一，当年年幼，离家之前，就只学得这部天罡诀。
他师尊说过，这部天罡诀，其中的技击之术可以下功夫，拳架对应天上三十六星辰变化，也可对照己身三十六窍穴,只是可惜了没有对应的术法神通，否则可近道矣。
墨笙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技击之术，怎么就不是大道了？
再者前人说，命里八尺，莫求一丈。
他就觉着挺好。
桃菲见墨笙走拳，便嘟囔着：“公子，你别使太大劲儿，这地板可经不住几脚踩的，踩烂了没银子修的。”
墨笙闻言便停下了走拳，笑望着桃菲问道：“是不是没钱了？”
桃菲有些羞赧，别过头不看他，半个月她就把钱花没了，挺不好意思的。
墨笙回到桌子边上坐下，在怀里掏了掏，两只大袖子里面，还有一只钱袋子。
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三百多两银子，他全都推给了桃菲，笑道：“这可是我出去挣来的，应该够花一段时间了。”
桃菲双眼放光，眼中全是小星星，恨不得趴在钱堆中。
墨笙望着那幅小财迷的模样，一时间哑然失笑。
深夜，桃菲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墨笙独自在院子中打坐。他感觉脸上有些冰凉，睁开眼发现天地间竟然开始下雪了。
原来已是深冬时节了。
他站起身来，左手负后，就那么仰头望着逐渐弥漫天际的鹅毛大雪。
墨笙想着，明天的天地应该很干净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墨笙就出门了，这一次桃菲什么都没说，给墨笙拿来新买的金边黑绸斗篷披上，目送他出门。
今天比昨天要冷太多，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都裹着厚厚棉服。
街上的雪被踩的嘎吱作响，房屋顶上的雪白一片，站在高处望去，就好似一片片纤尘不染的云朵。
而在一处酒楼中，有这么五人，衣冠华贵，气态闲适。
一个阴柔男人懒散的半躺在地毯上，望着侍女跳舞弹曲儿，目光扫视着那些女子的窈窕身段，极具侵略性。
而其他四个人亦是如此，时不时交头接耳，在那些女子身上指指点点。
哪个女子胸脯风光冠绝当场，哪个女子臀儿浑圆，哪个女子腰肢纤细……
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言语中没有丝毫对女子们的尊重，只是将她们当成了玩物。
那些舞女一个个儿眼神晦暗不明，脸上虽然是笑意盈盈，可心中却是绝望不已。
眼前这几个人，身份自是不凡，可对待女子的手段，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本不想来此为这几人献舞弹曲儿，可耐不住管事的言辞激烈，只能硬着头皮来此。
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别让这些人看上她们的姿色，否则真不知道下场会如何。
酒楼外面，一个身穿金边黑绸斗篷的银发少年漫步而来，少年仰头看了一下，红锦楼，在边城算是顶好的酒楼了，里面有一种秋毫酒，是边城一绝，但他今日前来，不是为了饮酒。
走进酒楼，直接就去了三楼，听到里面传来污言秽语的声音，以及一些女子的哀求声。
墨笙没有敲门，直接就推开了房门，望着里面的五个男人，以及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六名女子。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怒喝道：“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墨笙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进房间内，指了指那些女子，开口说道：“让她们离开吧。”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指手画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其中一人居高临下，就要用手去戳墨笙的脑袋，十分不屑，眼神讥讽。
墨笙扫视了一眼，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在眼中，微微侧身，躲开那人的手，看向阴柔男子，平静道：“来之前，我还在想着，如何与你们讲道理来着，这会儿我觉得，可以按你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穆林嗤笑一声，嘴角一挑：“哦？”
话音方落，穆林的神色就变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弥漫在整个房间，让穆林觉得要窒息了，那种闲适的气态、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见了。
其他四人心中升腾起惊恐不安，想要挪动脚步都做不到，只能将目光看向穆林求助。
墨笙不理会五人的神情变化，指了指房门对着几名女子说道：“你们可以走了，麻烦将门带上。”
一群女子连忙离开房间，在关上门那会儿，冲墨笙施了一个万福。
穆林脸色难看的望着墨笙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墨笙无奈摇头，平静的走到桌子边上，拿起正温着酒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口感醇厚，酒味绵长，最能暖人身子。
“好酒，可惜了，某人是没有口福了。”墨笙唏嘘道。
这句话落在其他五人耳中，却是如平地起惊雷，心湖泛起滔天海潮。
墨笙嗤笑道：“怎么？你们也会有恐惧？之前怎么不见你们害怕半点？要对女子用强的时候，你们怎就不想想她们心中有多害怕？”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起身，转身，眼神深邃，面容平静。
穆林望着那一头银发，面容胜似女子的少年，突然张扬大笑起来：“你就是那住在木枝巷尾端宅子里的那个少年吧，这是来为那个贱婢找场子了？”
墨笙伸出一根手指，似笑非笑的望着穆林，似乎在说，继续。
穆林得知墨笙的身份后，便没有了惧意，恢复了之前那幅姿态，走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你要是愿意把那小贱婢交出来，今儿的事情可以算了，不然……你留下玩玩儿也行。”
其他四人看见穆林这般作态，心中也不由得大定起来，一个个玩味的看向墨笙。
墨笙平静的伸出第二根手指，身形一闪，就出现在其中一人的身前，咧嘴一笑：“看来，道理还是不讲的好。”
刹那间，四人眼前一花，只感觉到双臂，胸口，仿佛被一股磅礴巨力粉碎了一般，随后就昏死过去，砰砰几声，四人全都倒飞出去，摔倒在地板之上。
穆林猛然站起身来，眼神阴鸷的望着那个该死的小贱种，怒喝道：“小杂种，你敢在我眼前伤人？”
墨笙转过身来，淡漠的望着穆林道：“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将你的护道人叫来，当然，有其他关系也可以，都随意。”
穆林面容青筋毕露，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那个比娘们儿还好看的小鬼，沙哑开口：“你找死？”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捏碎了一枚五彩甲丸，一副五彩甲胄覆盖全身，仿佛神灵降世，气势磅礴。
墨笙神色依旧平静，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劝你听点话，赶紧传讯你的护道人以及师门长辈，否则……”
砰！
一拳砸来，墨笙仅仅只是探出右手，将穿戴五彩甲胄的拳头接下，轻描淡写而已，他微微抬头：“你可能会死的。”
墨笙右手微微用力一扯，将穆林整个人都扯了过来，左手握拳，砰然砸出。
穆林脑子都是懵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五彩兵甲，乃是他最强的防御手段，可是此刻他感觉右手都要被捏碎了，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一拳，两拳……
墨笙眼神冷漠，一拳一拳的砸出，任由穆林挣扎，都无法摆脱。
十五拳之后，穆林整个人如一颗五彩流星，狠狠的撞在一根柱子上，一大口鲜血喷出，面如白纸，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只能靠着柱子瘫坐在地面上。
墨笙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以为山上人，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死？”
“什么善恶，全然不顾，只要你们心中想要的，就都是你们的？”
“就算是自己实力不够，还有师门传承嘛。”
“所以，这天下所有人都要对你们言听计从，稍有不遂心愿，就要他人家破人亡。”
“只要事后给点钱，再言语恐吓一番，便能让人不敢去官府报官，只能私了，规矩之内办事，没有人敢与你们撕破脸皮。”
“修道者，修心修力修身，你呢，修的是什么道？”
“圣人言：夫君子之所谓敬畏者，非有所恐惧忧患之所谓也，乃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之谓耳。”
“而你呢？你们呢？不说恐惧，单说敬畏之心，有吗？死在你手中的女子，有多少？一百零七个女子的生命在你手中凋零，你可有听见她们日夜的凄厉哀怨声？”
墨笙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是一口心气坠了下去，一声喟然长叹。
这个世道似乎在崩塌，人心不可细究，深思之下，让人背脊发寒，眼前的穆林，是恶人吗？自然是的，那他墨笙便是好人吗？
好像也不是，死在他手上的人少吗？
不少！
到头来，这场问心还是在自己的心关上。
墨笙就怔怔的站在那里，双手大袖中的罡气再也不受控制，呼啸而出，此时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恐怖罡气，这似乎就是一方小天地，而站在中央的墨笙，如是仙，恍若魔。
穆林是大气都不敢出，就算是身穿五彩兵甲，那双袖中源源不断弥漫而出的罡风，也让他感觉到肌肤生疼，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千刀万剐。
他不知道，墨笙此刻的心神站立在自己的气海之上，也站在心湖之上。
心湖之上的墨笙，盘坐高天，而在他下方，一尊仙灵、一尊魔神相对而立，更玄妙的是，仙灵所站立的地方却是漫天魔气弥漫，如站立在九幽之上，而魔神所在的地方，却是仙光氤氲，万里祥和。
看着一切，墨笙有些恍惚，心境有一点灵光，却怎么也抓不住。
道分阴阳，他怎会不知？
可当下这种情形，还不到叩心关的时机，是自己走的路不一样了，叩心关提前到了吗？
墨笙单手掐诀，心念静心诀，要强行压下心湖涟漪，运转道家清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
本来肆意且狂暴的罡气在静心诀的牵引下，缓缓平静下来，变得无比温顺，如春风拂面。
墨笙缓缓睁开眼眸，他看向穆林，平静道：“我决定了，杀你！”
“不！”穆林声嘶力竭的大吼，刚平静下来的心绪此时再次剧烈激荡起来。
恐惧在穆林心中弥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就算是之前被罡气笼罩，也不相信自己会死。
可此刻看见那个小贱种，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要杀他的时候，他却无比相信。
之前他还在想着，只要走出酒楼，他就能叫来一群人，随便就能捏死这个比蝼蚁还不如的贱种。
墨笙看向穆林那面容扭曲的面孔，轻声道：“你会恐惧？”
就在这时，一抹长虹撞开了窗户，直接破开罡气，径直挡在了穆林身前。
来者是一个清瘦老者，身穿一袭灰色长衫，须发花白，他神色平静、眼神平静，仿佛一切外物不动本心，他看向墨笙说道：“小友不知师承何处？”
墨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漠的问道：“你要护他？”
“不然？”老者反问。
“哦，那试试看！”墨笙也平静的回应着，双袖微微摇晃，更多的罡风激荡而出。
老者心中有些犯嘀咕了，这家伙修的是什么？
纯粹的体魄，走的是肉身成圣的路？还是走得世俗武道一途？否则怎么可能汇聚这么多罡气？
可眼前这个小子，年龄也才十四岁啊。
墨笙可不管对方如何想，一拳已然递出，近乎凝聚为实质的拳罡刹那而至。
“放肆！”老者爆喝一声，大袖一挥，法力荡漾而出。
砰然炸响，老者眼神微微凝滞，有些意外。
墨笙脚下一步踏出，浑然天成的天罡拳架，一步一变，刹那间便是三变，三拳相继递出。
老者收敛心神，收起了轻视之意，第一拳只能说是平常，可接下来这三拳，真意境都不一定能接的住，难怪能让穆林受伤。
老者也是一步踏出，双手掐诀，一片氤氲光彩荡漾而出，与拳罡疯狂对冲，竟有些势均力敌之势。
墨笙没有继续出拳，老者也没再出手，眼中带着些许赞赏之色，语气相较之前平和了几分：“小家伙，到此为止吧，穆林今天也吃了教训，我站在这里，你不见得就能杀他。”
墨笙闻言转身离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老者的话没有错，只要他今天站在这里，墨笙没有机会杀掉穆林，这个老者的境界很高，应该是五阶甚至更高的修士。
若只是五阶修士，墨笙倒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得不偿失，若是五阶之上，就会很麻烦。
最主要的是老者暗中传音的话语：“小家伙，穆林的事，老朽在此向你赔罪，可大战在即，穆林手中掌握着三千套兵甲，若是他死了，这场边境大战，大秦边境大军就会少掉三千兵甲，你真要如此作为吗？”
他不知道穆林之后会怎么对付他，也许暂时会安分一点，也许会不顾大局动用权利来镇压他吧。
但，那又如何呢？
他能强行压下叩心关，自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修道第四阶的真意境，重在心境，随心而动，又要恪守心境，才能踏出叩心关的第一关。
今天不可杀，那便不杀，有得是机会。
他独自走在大街上，脑海中全是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无法拼接起来。
可他心中有一道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那一袭白衣，为护他南下，被一剑斩下悬崖，至今生死不知。
晃了晃脑袋，取出两张符箓，再次镇压这具躯体。
突然，他的脖子被勒住，“墨笙，你丫的疯了，真的就单枪匹马去找穆林的麻烦，你知不知道，有个老东西从城头上一掠而出，应该是找穆林了。”
墨笙的身体微微后仰，拍了拍勒住他脖子的那只手：“放手！”
那人放开手，扯着他走进了一家小酒铺。
墨笙看着秦骁的背影，不由得苦笑，同时心中也有些许暖意。
秦骁气喘吁吁的说道：“去你家宅子，桃菲说你出门去了，我就来找你了，总算是找到了。”
他咕咚咚喝了一碗水，继续说道：“暂时别去找穆林那王八蛋，穆林的护道人出面了。”
墨笙平静的说道：“已经交过手了。”
秦骁闻言，整个人愣在当场：“交过手了？”
他站起来快速来到墨笙身旁，在他身上左看看右看看，急忙问道：“有没有受伤，那老家伙有没有仗势欺人？”
墨笙摇头：“没有，只是简单递了三拳，打不过，我就走了。”
秦骁愈发坐不住了，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墨笙，随后又幽怨不已。
墨笙有些吃不消秦骁这般作态，笑骂道：“滚你娘的，别用那种眼神看老子。”
“可以啊，小伙子，敢对一个最起码六阶的老家伙出手，不孬啊。”秦骁伸出大拇指笑着调侃。
墨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后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那个穆林身上有件五彩兵甲，很是漂亮，接了我十五拳还没炸开，打的我自己拳头疼。”
秦骁的眼神愈发古怪了。
这家伙不会是想扒人家兵甲吧。
他想对了，墨笙确实心疼没能把兵甲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