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部队四
话音落下，四周寂寂无声。
只余了火堆发出毕波的声响。
背对着众人的袁谷嘴角勾出一抹自嘲意味的哂笑来，郁舟的经历又是多少从凌霄宝殿出来的孩子的不言而喻？
郁朗捏紧了郁舟的手腕又放开，良久，才在安静之中，哑声开口：“对不起。”
浑身紧绷着的郁舟骤然放松下来，失控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垂下眸，安静地说：“郁先生，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这个原因的构成过于庞杂，虽然郁舟也不太想去怨怪自己的父母。
但人的情感无法由自己掌控。
旁边正在吃兔子肉的两个小家伙也顿时没了胃口，手里捏着肉，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十分乖巧的模样。
“哥哥，我想家了。”
“我也……我也想家了。”
郁舟温柔地垂下眼眸来，抬手揉了揉两个小娃娃的头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悲伤自他的身上流溢而出。
一直相对安静的段闽，抬手握住了三个小家伙的手，低声说：“带你们去一个新家。”
跃动着的黄色火焰下，凌商的面庞温柔，静静地注视着段闽以及那三个小家伙。
他抿了抿唇，撇过头去，这一次开口，俨然带了点其他的意味：“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郁朗从短暂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在内心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凌商的意思。
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明白了凌商的言下之意。
他在抛出橄榄枝。
郁朗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棍子扒拉了一下正在燃烧着的火堆，在心里迅速地分析当前的形势。
凌商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非常的明确，他站在‘凌霄宝殿’的对立面。
可郁朗自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背叛。
郁朗丢弃掉了手中的棍子，问道：“‘孕婴所’的这种行为，联邦政府也清楚？”
这次换成凌商沉默了一瞬，然后他才缓缓抬眸，看向郁朗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认为联邦政府是清楚的。”
郁朗松了一口气，他道：“我要回去，联邦政府绝不会对‘孕婴所’此种灭绝人性的行为无动于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袁谷好像和郁朗天生不和，他扭过头来，指着郁舟几个冷冷地说：“你称这种遗弃行为是误会？他们是孩子不假，难道他们就没有发声的权利？难道他们活该被牺牲？”
“我……”郁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沉默片刻，再次道歉，“对不起。”
他顿了顿，再次抬头看向凌商：“凌先生，我始终认为这件事情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隶属于中部队一队，而且是队长，对于机密，虽然知晓不多，但也略有耳闻。”
凌商垂眸，盈动的火光跳跃在他的眼底，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段闽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他们都听懂了郁朗话中的意思。
郁朗不死心，还要再去调查。
放郁朗走，对凌商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们的行动原本就被‘孕婴所’熟知，这是多年来交手衍生出来的心知肚明。
凌商唯一没有亮出来的底牌，就是那个守在‘修罗场’的姑娘。
这一次，那个姑娘为了守住‘修罗场’里的骷髅，永久地留在了那里。
众人都知道，那些骷髅可以被困一时，却不可能会被困一辈子。
但凌霄宝殿既然有军队，城中居民的安危，自然不用凌商过多的关心。
所以凌商不会平白无故地放走郁朗，他与凌睿敌对，就必须要将底牌握在手里。多年的交手之中，他始终处于下风，却又能出其不意。
正是因为他手中的底牌始终未被凌睿知悉。
凌商微蹙着眉头，神情肃穆，可如今他手中的底牌也已经没有多少了，唯独一个比较大的底牌，反而是无法被掌控的段闽。
所以，凌商必须要给自己造势，不仅造势，还要拉拢人。
“回去可以。”凌商看着郁朗道。
郁朗也目光沉沉地盯向他，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凌商接下来还有话没说完。
“我需要你帮我传递消息。”凌商说。
郁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来，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阎王殿从很早之前就与凌霄宝殿是对立面，虽说凌霄宝殿从来都不觉得阎王殿是威胁，但郁朗一旦与凌商有了威胁，无异于等同于背叛了组织。
凌商笑了笑，下巴微抬，朝着郁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郁舟跟我走，会留在阎王殿，凌霄宝殿已经没有了郁舟的生存之地。”
仅仅一句，便扼住了郁朗的喉咙。
郁朗可以狭隘地把凌商这句话当做是威胁，在某种性质上，郁舟成为了凌商手中的人质。
但郁朗军人的天性，不会允许他轻易的屈服。
“凌先生，我是一名军人。”郁朗不敢去看郁舟，他的语调听起来甚至有些无情，“若有必要，我可以牺牲自己。”
包括，家人。
在国面前，国比家大。
郁舟愣了愣，眼底唯一还亮着的光，彻底地熄灭了。
他无法理解郁朗，但却清楚地明白，自己遭到了二次抛弃。
不过这种情况出现在郁朗的身上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一直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郁朗，如果你调查到的结果，与你的认知不符，你应该怎么办？”段闽握住了郁舟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刚好将郁舟的小手包裹住。
郁朗一顿，眉心紧蹙，显然是还没有想好。
“你需要盟友。”段闽继续道，“放下你对阎王殿多年的偏见，你会发现，我们是一群可以并肩而战的伙伴。”
“抱歉，萍水相逢，立场不同。”郁朗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凌商脸上带出一抹嘲讽之意，他抬手按住了段闽，淡声道：“郁朗，记住你这句话。”
他没有继续为难郁朗，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袁谷背对着众人，小声地嗤了一声，恶劣的态度非常有指向性地针对了郁朗。
与他几乎挨在一起的郁朗全当没有听见。
一夜无话，只有干柴在烈火之中燃烧，发出毕波的声音。
天色蒙蒙亮时，袁谷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但这懒腰伸到一半，他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