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幻昼
祁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粉色米妮帽衫和蓝色紧身牛仔裤，正在房间外跳脱的女人，难以和一个小时前坐在床沿换衣服的妖精联系在一起。
最气人的是，自己也被迫换上卡其色米奇的帽衫。
为什么这么幼稚的衣服也要买情侣款啊……祁瑄暗自腹诽，却不敢不换。
“换好了吗，姐姐？”
“好了好了。”没出息地套上帽衫，搭了条黑色破洞牛仔裤，走了出来。
许嘉禾两眼放光，打量了她一下，又踮起脚尖“吧唧”一声亲了她的侧脸，得意道：“好看的，又奶又帅，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祁瑄笑道：“挑人的眼光，还是挑衣服的眼光？”
许嘉禾觑了她一眼，把包扔到她手上：“走啦，快中午了。”
到了游乐园已是下午两点，天气虽然降温，但是个大晴天，午后的阳光也不毒辣，万丈金光散落大地。
祁瑄晃着头上戴着的狗耳发箍，有点羞耻。
都快三十的人了，穿着米奇图案的帽衫就算了，头上还要戴着这个造型幼稚的狗耳发箍，真的是……很难不羞耻。
再看看戴着猫耳发箍，一脸喜滋滋的许嘉禾，祁瑄扶额叹息，算了，随她喜欢吧。
“跳楼机、大摆锤、垂直过山车、海盗船、摩天轮、鬼屋……”许嘉禾盯着套票，一项一项念过去，突然双手一拍，“先去跳楼机看看吧！”
祁瑄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许嘉禾拉去跳楼机底下排队，她看着高高悬着的机器突然飞速跌落，人群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点胆寒。
偷偷咽了一下唾沫，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嘴巴抿成一条线。
许嘉禾倚着她，遗憾道：“我们这小城市，跳楼机也只有30米，不够刺激。我研二的时候去美国新泽西玩过""厄运之滴""，啧，足足139米，脑浆都要迸出来了。”
祁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腿有点酸软，磨磨蹭蹭地跟着队伍挪动，却不敢抬头看，只是低头抠着手指。
“许小姐？许小姐！”后面有人叫了几声，语调有点奇怪，祁瑄回过头，看到排在后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正朝着许嘉禾叫道。
许嘉禾反应过来端详了女孩一会儿，试探道：“北川小姐？”
女孩爽朗一笑：“许小姐，好巧啊，又见到啦。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你们一起来玩？”
许嘉禾微笑：“是啊，北川小姐是一个人来？”
北川千鹤指着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大身影：“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又乐呵呵解释道，“别看他这么大个子，他恐高，玩不得这些，所以在那边等我。”
想了想又道：“等会，我让他过来认识一下。”双手叉成喇叭形状放在嘴边，朝着远处喊道，“阿舟！阿舟——过来——”
人声太嘈杂，男人怀里抱着一只小边牧，还在一边打电话，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祁瑄听到这个称呼，又好奇地看了一眼男人，倏而愣住了。
那是……曲轻舟？
她拉起许嘉禾的手，说道：“我的手机好像落在刚才买发箍的店里了，得赶紧回去找找。”
许嘉禾“啊”了一声，低头翻出自己的手机，说：“怎么那么不小心，我先打打看有没有人接。”
祁瑄皱皱眉头：“这里太吵，出去再打。”
许嘉禾遗憾地看了一眼跳楼机，对北川千鹤抱歉道：“北川小姐，那我们先去找手机，待会碰到再聊。”
北川千鹤应了一声，露出甜甜的笑容：“你们去吧，待会有缘会遇到的。”
许嘉禾被祁瑄拉出人群，急急地往发箍店的方向赶。
“那位北川小姐，是日本人？讲话怪怪的。”祁瑄还拉着许嘉禾的手往外围走去。
许嘉禾追随着她的脚步：“是日本人，在市区开了一家颇有规模的日料店，叫鹤见洲，味道还不错，下次带你去尝尝——你走慢点啦，我跟不上。”
祁瑄放缓脚步，若有所思：“你不喜欢吃日本料理的，怎么会突然去吃？难道是曲凌云带你去的？”
“狗鼻子还挺灵。”许嘉禾笑骂了一声，“这也能被你猜出来。”
祁瑄突然停住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北川的那位男朋友，是曲凌云的弟弟，叫曲轻舟。”
许嘉禾脑袋卡了一下，又想起昨晚北川千鹤右手中指的戒指款式，以及她责怪男朋友的话。
一瞬间福至心灵。
“噢我知道了，这曲轻舟就是那恶犬的主人吧，所以你知道他。”
祁瑄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许嘉禾“哼”了一声：“我从北川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真是的，兄弟俩都不是好东西。不过，曲凌云那种撑死一米七的小个子，弟弟居然这么高，莫不是同父异母吧。”
又想起手机的事，连忙拉着祁瑄跑：“赶紧回去找手机啦，小心被别人捡了去。”
祁瑄扯住她：“没有丢手机，我是骗她的。我就是不想被曲轻舟认出来，怕有麻烦。”
其实是在亲缘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又想着既然许嘉禾认识他女朋友，以后事情明晰了想找他还是有机会的。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她真的不想坐跳楼机，刚好找个借口遁逃。
许嘉禾挠挠头：“那也是。”
祁瑄的眼神飘了飘，问道：“那位北川，性格怎样？”
“就我这两次的接触来看，活泼热情，没有心机。”许嘉禾了然道，“难怪一个外国人可以在市区开那么大一家店，原来背后是曲家。”
祁瑄点点头，曲轻舟性格阴鸷狠戾，找了这样热情开朗的女朋友，也算互补。
“他们走了。”许嘉禾张望了一下，“我们继续去跳楼机排队吧。”
祁瑄脸色刷的一声白了，双脚钉在原地，没有动。
许嘉禾走了几步，发现拉不动她，回头就看到祁瑄煞白的小脸，低着头不说话。
她上下地扫了祁瑄几眼，好笑道：“你不会是——不敢吧？”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海盗船上慢悠悠地摇摇晃晃。
到处黑黢黢的，四周都是岩石和山体，宛如鬼魅的树影凌乱地投射着，汹涌的瀑布，画着骷髅头的海盗旗，水面上还有漂浮的木箱。
时不时出现着海盗、美人鱼、深海巨妖，无比逼真，视觉效果出奇的震撼。
祁瑄坐在船上好奇地东张西望，时而惊叹一声，时而倒吸一口气，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孩，看得许嘉禾直想笑。
“你不会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吧？”
祁瑄刚被逼真的4d巨浪吓得躲闪到一边，差点扑倒在许嘉禾的怀里。
她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道：“是第一次，小时候没玩过，长大后立潇说过几次让我陪她来，我怕被她发现我恐高，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许嘉禾奇怪道。
“害，她那个样子，你知道的。她会嘲笑我一辈子，还会到处说。”祁瑄歪着头，一脸苦恼。
许嘉禾揶揄道：“我也会嘲笑你一辈子啊。”
祁瑄怔忡了一下，摇头道：“你跟她不一样。”
还没说出哪里不一样，目光又被身边形形色色的海妖巨兽吸引了。
许嘉禾哑然失笑，没有再追问。
旋转木马、碰碰车、鬼屋、漂流全都过了一遍，已是黄昏时刻。
暮色弥漫，红霞肆虐，落日的余晖和半边天的霞光交相辉映，像是上帝失手打翻了橙黄的颜料盘。
许嘉禾拉着祁瑄的手跑动着，回过头粲然一笑：“姐姐，最后一站，我们去坐摩天轮。”
祁瑄踌躇着。
“放心，摩天轮没有失重感，底下也不是透明玻璃，陪我坐一次，好不好？现在的天空实在太美，不坐摩天轮可惜了。”许嘉禾看着绝美的天空，感叹道，“快点啦，不然天黑了。”
摩天轮缓缓上升，祁瑄悄悄往许嘉禾身边挪了挪，攥住她的衣角，抿着嘴，眼眸微合。
许嘉禾没想到她会怕成这样，连摩天轮都怕。于是坐近了些，一只手覆在她攥着自己衣摆的手上，一只手搂住她，轻声哄着：“不用怕，没事的，我陪着你呢，现在的天空很漂亮，你真的不看看吗？”
祁瑄微微睁开眼睛，仰望着深邃无垠的苍穹，晚霞已渐渐散开，夕阳只剩下一丁点儿，天空蒙着的一层薄薄的金粉，也慢慢被风吹散了，周边的墨蓝暮色逐渐蚕食着绚烂的霞光。
再美好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
她嘴角慢慢向下撇，露出一副迷茫伤感的表情，像一只迷途的小犬。
窗外的晚景还映在她澄澈的瞳孔中。
许嘉禾看着祁瑄的眼睛，觉察到她的伤感，突然有点无所适从起来。
隐隐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不能完完全全捉摸透彻。
“姐姐，你听过摩天轮的传说吗？”许嘉禾收回眼光，随着她的视线移到窗外，“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与恋人拥吻，她们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三。”
薄暮遁去，夜幕降临，星光熠熠。
“二。”
许嘉禾转过头，莞尔一笑，一手扣着祁瑄的后脑勺，一手抚上她的侧脸，偏着头，微微闭眼。
“一。”
温热抵着温热，软滑的小舌慢慢试探，入侵，共舞，缱绻缠绕，情愫氤氲。
“别怕，即使夕阳已经落下，我们还有漫天繁星。”
耳边仿佛有烟花炸开的声音，虚幻的天空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