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封公公
大梁北疆兴庆城，这里山势凶猛，沟壑连绵，地广人稀。
十六年前，大梁与北凉在乌特拉草原一战，大梁大败，太子秦天胤生死不明，北凉骑兵有直入中原之势，西北大门仅剩兴庆城。
昔日宁夏道巡抚何功言，麾下可用的人，仅剩原本州府配置的三千府兵。
在他准备率众出逃之际，八毒山宗六百位毒侍支援，硬生生扛下了二十万大军围城，三千御二十万的传说传遍大江南北，龙心大悦，何功言因此被封御北侯。
然西北国土尽丧，草原地区落入北凉之手，昔日宁夏府最盛的兴庆城已然成为了大梁边疆。而这些年的连年战乱，逐渐沦为边境军城。
昔日的歌舞升平的兴庆城仅剩颓垣废址，城墙依然高巍不可攀，两两三三穿着残破布甲的守城士兵懒懒散散依偎在城垛。
十多年来边城一直不太平，屡屡有小规模摩擦，但也无伤大雅。
不过今年有些不同，皇帝平了江南誉王叛乱，正是心高气傲之时，一时嚣张就停了给北凉的岁贡，惹得北凉跳脚。
这不，近日京城收到北凉使者下的战书，声势浩大，扬言三十万铁骑踏平西京。
但皇帝也不吃素，十二颗北凉使者头颅高挂城门之上，再无和谈可能。
皇帝意欲加封何功言为御北公，赐虎符，统领宁夏道三十万府兵，与谢意忠的十万骠骑营精锐，一同抗敌。
而封公公，便是宣旨和督军之人。
今日，从西京而来的封公公，便被拦轿于甘城子城门之下。
封公公年逾五旬，但保养得宜，脸色红润。
他坐于八人大轿之上，身着天青色蟒袍花衣，头顶朱红顶戴，乃一品大员规制。
他虽然年迈，却气势不凡，目光中透出凌厉之意，威仪甚重，令人生畏。
在其左右，还有数十名卫士随行护驾，皆是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杀气腾腾。
“何人拦轿？”随从抬起手臂，拂了拂衣袖，沉声问道。
老宗主携着十几个老乞丐，哭天抢地拦在路中间：“请公公给草民做主啊！”
阵仗之大，周围群众有些好奇，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老匪头子陈康，早早就接到了道永清的信，带着几个老弱妇孺往城门口赶，恰好就看到这一幕。
当即大呼卧槽。
这位老头，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这不应该是我的戏份吗？
难道你跟道永清也有勾结？
当他再仔细看时，又是一声惊呼。
这不又是那个总爱搞事情的老乞丐吗！他身体因为恐惧本能地抖了一抖，真他娘的冤家路窄啊，这老乞丐又想干啥。
他正思索时，只见老乞丐已经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指控起来：“大人啊，您可要为草民作主呀！草民的孙儿，被谢意忠那混蛋抓去军营里干苦力了！”
其他几个老乞丐也都跟着跪倒在地上，显然也是苦主，他们泣声喊冤：“求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老匪头陈康顿觉头皮发麻，脸色变幻不定，心里有一种预感，这老乞丐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人啊！怎么也开始指控起谢意忠来了？
这次恐怕还是有隐情的，搞不好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呢…那，他究竟要不要也掺一脚呢？
思虑再三，他决定按兵不动，如果对方是自己人，那他们已经把污水泼上谢意忠身上了，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但如果对方不是自己人，那就得跟他反着来才行！所以更不能再出头。
想罢，他便心安理得在旁吃起了瓜。
这时，封公公揭开轿帘，走了下来。
他这次携御赐天子剑，上斩佞臣，下断奸人，身负国运之战，对他的皇上负责。
本不应管这些小事情，他也不想管！但既然求到了门口，不管也不行。
毕竟，他至西京而来，代表的就是皇家脸面。
他轻叹一声，如今这个世道，朝廷中人才凋零、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若是自己不能稳定西北局势，那便镇不住那群老奸汉，大梁危已。
而那些个妖魔鬼怪斗法，都跟着他斗到西北来了，何其可悲！
封公公冷笑：“你是说，是谢意忠把你的孙子抓走了？”
老乞丐痛哭：“是啊，我孙子年岁十六，我本与他相依为命在城南旧观音庙，以行乞为生。结果有一日，那谢意忠的人就带人来抓人，将所有壮丁都抓走了，说是抓去了中卫城做苦力。”
“是啊！我儿子也被抓去了。”
“还有我的好女婿，你赔我好女婿啊！”
“没有王法啊！”
众人七嘴八舌。
封公公仿佛闻若未闻，声音却突然凌厉：“你区区乞丐，可知我是谁？又如何得知，我会出现于此！”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眼神中有震惊、不解、愤怒。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句质问：“说罢，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
正在跪着的最佳男主角，忽然面露惊恐，一屁股就地后靠，像是吓得浑身发抖。
两锭银元宝就从袖口处脱落，圆滚滚地就滚到封公公脚下。
“这…我…”老乞丐魂不守舍，眼神闪躲。
封公公轻挑起手指，三十位护驾卫士“咻”一声拔出刀，声音整体统一，眼神凌厉，给与看热闹的人极大震撼，这就是精锐啊！
“老乞丐，你的命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所以，你只有一次活着说话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老乞丐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顿时脸色更加纠结，嘴里磕磕巴巴道：“是…是…是有人给我银子，让我这样说的，时间地点都是他们告诉我的。但…但…我的孙子确实被抓走了，否则给我一百个头，我也不敢冲撞老爷啊！”
封公公却嗤笑：“滚。”
那些牛鬼蛇神的智商真不高，这一点没脑子的伎俩就想绊倒谢意忠？玩呢？
带着不屑的脸色，封公公重新上轿。
只是轿子只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慢着！”
这些牛鬼蛇神勾起他的兴趣了，他倒想看看接下来的表演。
封公公揭开轿帘的一角，对着服侍的小太监道：“让那几个乞丐带路！”
“啊？”还跪坐在地上的老乞丐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路啊。”
哦？中卫不在剧本里吗？那就更想看看了。
他又道：“将那几个乞丐带上，我们自己去。”
于是三名侍卫便押解着几个乞丐，并未继续入城，而是朝外走去，留下陈康原地发汗。
娘的啊，幸好自己没有出面，要不遭殃的就是他了。不行，要赶紧报信。
他遣散了自己带过来的几个老弱，赶回府上写信去了。
出了城，众人向西南方前行。
此时已近午时，太阳渐渐猛烈，天空变得晴朗起来，不久后竟然下起来太阳雨，使这荒野中变得清新可闻。
“好兆头啊。”封公公心情变得很好。
就连跟着的老宗主也面色惊讶，他操起手指，隐隐算了两下：“呵，这封胡海也算是有福之人。”
就这样，一行人穿过了十余里路的沙砾，终于看到了远处隐约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