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苏耀脸色不变地喝茶：“不进公司，你想怎么发展，先不说我，你爷爷也不会同意的，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拍些没有价值的照片吗？”
苏闻：“那样也不错，叔叔，经营公司这种耗费精力的工作不适合我，您也不想我以后跟您争夺公司吧。”
苏闻把话放在明面上，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果然苏耀的表情更高兴了：“这话说得生分，我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为了你好。考虑清楚，如果留公司的意愿实在不强烈，长辈那边我可以去沟通。”
“好，那就麻烦您了。”苏闻皮笑肉不笑。
“嗯，对了，有件事想问下你的意见，我生意上的伙伴天盛的洛总正在给他女儿物色相亲对象，你有跟她见一面的想法吗？”
“叔叔，我才23岁，不着急。”
“没关系，就是一起吃个饭，不喜欢当朋友相处也是可以的，洛小姐长得十分漂亮，想追她的人很多，可洛总看不上那些浪荡子，他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
是想找个安分的棋子吧，苏闻心想，不过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不必了，没有那个想法，洛小姐会遇到更好的人。”
苏耀还是那副笑脸，他一直都是这样，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在笑容之下，绵里藏针：“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必去牵这个线，等你什么时候想找再说。”他吃几口菜，又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黯淡几分：“遥遥说想你了，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去看他呢，最近有时间吗？有的话就去叔叔家里坐坐，让你婶婶给你做些好吃的招待。”
苏遥是苏耀的儿子，今年十四岁，是个叛逆的初中生，但是唯独喜欢苏闻这个哥哥，崇拜又害怕的那种，苏闻的话比他的父母都管用，让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苏闻想起自己也好久没见那孩子了，于是答应下来：“明天有空，我过去吧。”
“好。”谈起苏遥，苏耀的话就更多了，为人父母的他对那逆子十分苦恼：“最近他又在闹脾气，本来一起商量好让他出国留学，y国那边的学校都打点好了，可他偏偏又改了主意，一定要去学什么动画设计。”
苏闻想到苏遥的臭脸和怄气的性子，弯起嘴角：“动画设计也不错，苏遥还小，不要对他过于苛刻就好。”
“你说的不错，可他的脾气你也了解，这些年除了你他给过谁好脸色。”苏耀动了火气，也喝了些酒，脸色微红：“一点都没你和颜开安分，现在只要听到不想听的话就离家出走，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你可要帮我好好教育他。”他也只有面对自己儿子时才束手无策。
苏闻笑而不语。
饭局在沉默中结束，苏闻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新了解。苏耀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差装个定位装置了。
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他像困在笼子中的野兽，也在等待，挣脱枷锁的一天。
······
苏闻本想让苏颜开陪自己一起去苏遥家，但是被拒绝了。理由是苏颜开不想见到那张瞧不起自己的豆芽菜、苦瓜脸，他宁可自己在家打游戏。
于是苏闻带着礼物独自前往。
苏遥正在花园里照顾自己新种的多肉，太阳晒得他直流汗，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依旧一个一个扒拉着浇水，看看这个的长势再看看那个的“身姿。”照看完最后一个，他擦把汗起身，少年人稚嫩的眉眼和带些婴儿肥的面部轮廓跟刚从土壤中长出的多肉一样，都需要被细心呵护。他还没站稳，就看到了身后那个不知看了多久的人。
苏遥揉了揉眼，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他才相信这不是幻觉：“哥，你来了。”
苏闻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笑脸调侃：“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种那么可爱的植物。”
苏遥有些别扭地挠头：“班里布置的任务，被班长硬塞给我了，真麻烦。”
苏闻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他转身：“回去吧，太阳太大，我给你带了西瓜。”
“好。”苏遥连忙跟上，边走边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又出门旅行了吗？”
“嗯，去山里住了两天，前几天刚回来。”
“好玩吗，你从来没带我出去过。”
苏闻听出他话里的抱怨，顺口许下承诺：“等你中考完带你去，怎么样？”
苏遥沉默不语。
苏闻打开门进去，屋里空荡荡，还很安静，没有人。他停下脚步，不明白为什么身后的人突然没了声音，便问：“你怎么了？”
苏遥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摔在上面。他露出苦恼的表情：“我爸妈想让我出国，可我后悔答应了，怎么办？哥，你可以帮我吗？”
苏闻坐到他身旁，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为身边的“弟弟们”出谋划策，解决问题：“为什么后悔？当初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哪有为什么？”
“舍不得身边的朋友？”
良久，苏遥点点头。
“那就留下，跟你父亲讲清楚原因，或者往后拖一拖，你还太小，一个人出去他们也会不放心。”
苏遥苦着脸：“要是他们能听进去我的话就好了。”
“听说你还想学动画制作？想法不错。”
苏遥听到“动画制作”立刻坐端正：“哥，你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吧，我也是最近下定决心想要学的，还用零花钱报了辅导班。”
“那你加油。”苏闻扶着下巴看他。
苏遥像个小猴子一样坐不住，聊起天来还要手舞足蹈，笨拙又可爱，跟苏耀眼里嚣张跋扈的逆子完全不搭边：“哥，上个星期学校组织我们去海边露营了，我捡了很多海螺和贝壳，还有个我留了很久的东西，你等着我去把给你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不用，我跟你过去看。”
两人一起上楼，苏遥直接走向一个带着密码锁的房间，“滴滴”两下，密码解开，苏遥将厚重的门推开，又打开灯。
屋里是红木家具，有长桌子、书架和沙发，跟客厅不是一个风格。
“你来你父亲的书房做什么？”
苏遥趴在屋子正中那张宽书桌下头：“我在这藏了个东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把它藏在这里，被我妈看到的几率小一些。”他伸长胳膊，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底下的东西拖出来。
是个木制的细长的盒子，有些落灰。苏遥将灰吹落，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串墨绿色的用翡翠珠子串成的手链，很古朴又高贵，有些年头了。
苏闻的视线在看到这个东西后就黏在上面不动了。
苏遥看到苏闻越来越黑的脸，有些害怕，因为苏闻不说话的样子很吓人。他以为苏闻不喜欢，便想将盒子关上：“哥，你，你不喜欢就算了。”
苏闻猛地拉住他胳膊，皱起眉看他：“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我在家里发现的，看父亲一直在找就藏起来了，本来以为这个东西很珍贵想送给你做礼物……”
苏闻放开抓着苏遥胳膊的手，将那串翡翠手链拿起来，表情凝重：“不要跟你父亲提这个东西，就当没见过知道吗？”
苏遥点点头。
“家里就你一个人？”
“嗯，本来我妈说回来，但是临时有事就剩我一个人了。”
苏闻叹口气，将手链放进口袋：“中午想吃什么？”
“啊？想吃，红烧鱼。”苏遥小心翼翼地回答。
“走吧，我给你做。”
苏遥立刻露出笑容，将方才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好，哥，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比其他人做得都好吃。”
······
苏闻到家后，去翻了自己的相册，他从小就喜欢拍照，所以父母给他拍了一本又一本影集，全都按照年份摆在一起，一共十二本。
苏闻抽出边上最薄的那本册子，也就是十二年前的一些照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照片也来越少，父母去世后就没再拍过自己了。
上面大部分都是他和苏颜开的照片，偶尔有两张父母的影子。一张张照片像电影画面一样出现在他眼前，但是他来不及怀念，迫切地想找到唯一的那张合照。
终于占据了整个侧面的照片出现在他眼前，是孤儿院的全家福。苏闻依稀记得，那天他听到父母要去给孩子们拍照后，便闹着一起去，但是到达目的地又因为一个小伙伴都不认识，所以一个人站在角落，还好有周格主动找他搭话。
照片上他站在最右边，身边站着正咧嘴笑的黝黑瘦小的周格。在周格的右边，苏文终于找到了那个跟周格很像女孩，她当时只有八岁，身材纤细，一点也不矮，皮肤很白，留着齐刘海，冲镜头笑得灿烂。在她的右手上恰巧带着个墨绿色的手链。照片有些模糊，但是苏闻确定，就是他手上的这一条。
照片的第一排正中间坐着院长，他父母坐在院长身旁，还有一些其他的资助者。苏闻的视线划过一张一张人脸，然后就在照片的角落找到了苏耀的身影。
十二年前，苏耀还年轻，照片里，他穿着格子衬衫，躲在角落，熟悉的笑脸像现在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这些年，苏耀给苏闻的印象似乎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