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双向奔赴的病情(隐藏剧情2)
第一次见长公主,是在先帝的丧礼上。
先帝去世,举国哀泣,百姓以白衣送之。
我站在宫门处,看见她走在最前列。
她一身素衣,端庄持重,神情哀戚,手里牵着幼弟,未来的皇帝。
一步一步,行至宫门。
那时阳光很好。
她身上素衣的银线在光下散着光,好像是她人都在发着光。
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像长公主这样的人物,或许这一辈子也只能见那么一两次。
我想。
当天夜里,我就梦见了她。
原来我觉得别人说“一见倾心”都是在耍流氓。
现如今我也耍了。
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次见面。
是在寺庙里。
她派人来堵我。
我以为大权在握的平阳长公主会和我第一次见时,那样端庄持重。
但很明显,或许我对她的认知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笑得那样明媚,又略显轻佻。
她开口就是……
“何公子,本宫见你生的不错,你要不要当本宫的床下宾啊?”
我觉得自己对她的固有认知在顷刻崩塌。
她见我愣了一下,又出口威胁:“怎么,不愿意?”
“若是不从……你也不想进不了殿试吧?”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就没听清了。
在她说出“床下宾”这三个字后,我脑袋就已经嗡嗡的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我心目中好端端一个端庄冷静的长公主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外面的人都说她骄奢淫逸。
但是……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现在我人麻了。
或许传言是真的。
其实说喜欢我,给我表白的,我遇到的太多。
毕竟我生的确实很好。
但像长公主这么直白地说做她床下宾的,的确是没有。
我觉得这和说“我包养你,想和你玩玩,玩玩就扔”没有什么区别。
我感到屈辱。
很多贵家千金都会拐弯抹角地说什么“一见倾心”“春风一度”“不论将来”“只论现在”。
长公主不一样。
她直白得让我害怕。
我果断拒绝并且出言讽刺。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她们太善于伪装了。
……
见了她之后那天晚上,我又梦见她了。
我觉得自己真不争气。
一边嘴上唾弃她,一边身体上又很诚实。
有时需得想着她才能舒缓。
我真觉得自己有病。
讳病忌医是不好的,我知道。
我去找郎中,郎中说我是正常的。
还说少男也怀春嘛。
我羞得差点当场遁地。
————————
从前我父亲是从商的,赚了不少钱,但是死的早。
后来逃难,我和母亲带着家底从凉城来到京都投奔我外祖家。
虽然我和母亲都干不了什么活计,但外祖家早些年发迹,还是养得起我们的。
外祖父嫌我身子弱,就教我武功。
十七岁时,母亲和外祖父都病死了。
然后我搬出来了。
确切的说,被赶出来了。
京都的物价真贵啊,我买了个破院子,就把母亲给我剩下的钱花了一大半。
本着不能坐吃山空的道理。
我出来摆摊卖字画了。
这一摆就是五年。
虽然说我父亲是个比较成功的商人,但是我一点没有遗传到父亲的经商天赋。
比如我花了两天时间才画好的山鸟图,叫价一百文。
他们直接打一折。
“十文钱,卖不卖。”
我真的很想骂人,但我不可以。
十文钱连这张画布都买不到。
合着我摆摊还要倒贴钱给你是吧?
……
最后我含泪卖了。
钱都拿去买纸墨和书本了。
我怕被饿死。
当然,摆摊也不是天天去摆,我也不是回回亏本。
……
隔壁摆摊的老人家劝我和他去另外一条街去,说那里小姑娘多,凭着我的脸可以卖出去很多字画。
我有点心动。
然后我去了。
因为我还听说,长公主下早朝后会乘轿撵从那条街路过。
听说是真的。
于是我可以每天都看着她的轿撵路过。
只可惜很难看到她的脸。
如果想靠摆摊看到她的脸,或许我应该直接去公主府门口摆。
但是公主府门口的侍卫不允许。
遂作罢。
——
长公主威胁我过后,我果真没进殿试。
我一时间真是恨极了她。
她居然玩真的。
我去借酒消愁。
遇上了之前的一个同窗,他喝得醉醺醺的。
我知道,他爹是那一年的监考官。
他也没中。
他跟我说你可真倒霉,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惹到人了。
我说对啊。
他又说,你能耐啊,你到底是怎么把皇帝给惹到的。
我追问下去。
他却不肯说了。
如果长公主要对付我,何必假借皇帝之手呢。
我觉得要弄清楚这件事,必须得混进长公主府或者是皇宫。
我不想当太监,所以我选择长公主府。
骗你的。
其实我就是想进公主府。
我就是想进。
然后,我打听好了消息,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把存起来的钱买了身好看的衣服,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在南风馆守株待兔。
长公主没能把持得住。
她让十七把我带回了公主府。
我觉得她喜欢我。
后来她跟我坦白说,科举一事,她没有从中作梗。
我信了。
那时我脑袋里像装了浆糊似的。
她说什么我都信。
就算她跟我说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我都信。
——
后来她变了。
她到处乱砸东西,还对人发火。
跳大神的说她中了邪。
太医说她是病了。
我才不管那些。
我还是挺喜欢她。
她摔东西我喜欢,她发脾气我喜欢,她在床笫之间折腾我,我喜欢,甚至在兴头上她说些折辱我的话,我也喜欢。
她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我曾经遥不可攀的梦。
现如今能与她离得这样近,我都欢喜得快疯了。
我以为我能这样和公主长长久久的,一直待下去。
我摸透了她的脾性。
她喜欢的样子我都可以装。
青涩的,抵抗的,欲拒还迎的,欲擒故纵的。
我都可以装给她看。
反正她不能有别人。
再后来,她连着四天宿在南风馆。
南风馆是什么场所我会不知道?
她事后派人说她在打纸牌。
笑死,她觉得我会信?
我立刻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家出走。
当天夜里。
……
烦死了。
那些巡逻的侍卫眼睛是不好了吗,看不见我这么活生生一个人准备翻墙吗?
看不见我已经爬墙头上去了吗?
罢了,我自己摔下来吧。
然后我就掉进了泥地里。
幸好他们还没聋。
弄出这么大阵仗,他们总算发现我要逃跑的事了。
长公主怒气冲冲地赶回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跑。
“你是本宫的人,你以为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吗?”
还真能。
算了,不敢顶嘴。
我就一声不吭地站着。
看吧,公主是在乎我的。
她说我是她的人。
然后她就把我锁起来了。
我安然自得,甚至有点享受。
但是我知道她喜欢什么调调。
等她一来,我就装作屈辱地看着她。
她果然喜欢我这样。
她在南风馆里学坏了。
还弄出好多花样来。
后来有个小侍女看我可怜,说她可以偷偷放我走。
我叹了一口气,跟她说:“不必了,要是公主知道,连累你就不好了。”
其实我想跟她说的是: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
后来她被打进了天牢,我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公主府被抄家了。
牢里的狱头可真心黑。
我攒了很久,然后终于凑够了可以去看她的钱。
我告诉她我来得多么不容易,告诉她我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我絮絮叨叨说了好多。
然后她终于说话了。
公主说她给我留了后路。
我真高兴。
这样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是有我的。
我跟她说,我可以和她一起去死。
我不要后路,不要金银财宝,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死在一起也算是在一起。
我以为我能感动她。
但是她说我不配。
说我不过是她手下的一条狗。
她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她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宁可她骗我,我不想听。
然后我逃了。
——
后来她死了。
我抱着她的尸体,给她立了坟,哭得像丧家之犬。
就算她那么说我,我好像还是爱她。
我都觉得自己卑贱。
像一条被主人狠狠踹了一脚,但是只要主人挥挥手,还是会主动凑上去的狗。
——
我已经疯了。
我想替她报仇。
我知道害她的是当今圣上,她曾经百般疼爱的亲弟弟。
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
就算是皇帝,我也要杀了他给公主陪葬。
我用公主留给我的钱来招兵买马。
……
但最后。
我还是自不量力。
我站在血泊里,看着自己被万箭穿心。
我倒了下去,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她的脸。
我还是爱她。
爱她同我欢好后的片刻柔情,爱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爱她冷漠凉薄,辜负我一片深情。
只要是她给的,我都毫无保留地接纳。
只要是她就行。
我细细想来,觉得她好像没什么好的。
她那样多的坏脾气。
可是,我就是爱她。
或许是我病了吧。
我病得比公主还重,却讳疾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