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温蔷
鱼跃惊坐起来,环顾四周,目光凝滞了片刻,方才想起身处温家,长舒一口气。
此时他头发衣物皆湿,汗水浸透床垫,整个人似刚从海中上岸。
“我睡着了?”
待到彻底缓过神,心头一震,立刻活动四肢,检查身体状态。
感觉没有异样,又伸手轻抚额头印记,除了多些冷汗,与平时触感并无区别。
但枯竭的灵府,和那叫人无法忍受的痛,都在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发觉灵府中还残存少许灵气,便尝试着运行一番,但不往额头去。因为那种恐怖的疼痛感,是个人都不会想去触发第二次。
鱼跃心中暗道:“方才发生的事应与额头印记有所关联,除非能搞清其中的奥妙,否则不可轻易尝试。”
“不过,在印记发烫前的记忆,怎么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奇怪,明明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算了,记不起来的事,就算想破脑袋也没用。”
便又横竖检查了一番,除去带来痛苦与噩梦,身体与灵府无太多变化。
若要去寻找额头印记的秘密和真相,以鱼跃目前所知来说,便只能先调查那道天火的出处。
可这毕竟是天火,甚至关乎天地运行之道,对于十四年长居渔村,除了出海捕鱼什么都不会的少年来说,根本无从下手。
他叹口气,根据窗外透入光线看,应是到了正午时分。便脱去自己的衣物,穿上领来的青黑色行功装束。
瞧瞧镜子,稍不合身,但整体颇有爷爷所说侠士的模样,不由挺起背脊,很是意气风发。
镜中的脸部轮廓分明,奈何被天火烧毁皮肉,五官糊作一团,形成酱紫般的肤色,看着不似个人类。
鱼跃不禁摸了摸脑袋,暗自庆幸:“好在烧伤后毛发都长出来了,没有变作秃子。”
记得当初乡亲都说他长得好,生的俊俏,是个万里挑一的美少年。然而四年过去,之前什么模样,已记不得。
如今横看竖看,能想到的词,就只有别人骂过他的话,譬如怪物、恶鬼、妖魔,诸如此类。
也是因此,鱼跃失了许多儿时玩伴。有些是胆小害怕,或嫌弃他丑,还有的遭家人阻止。
现在想来,除去水儿和爷爷,自己接触最多的,就只有渔船与大海了。
他忽然朝镜子做个鬼脸,显得无比狰狞。
回忆起那些曾经被这张丑脸吓尿的伙伴与小孩,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那双明亮且通透的眼睛里,亦是忍不住泛起浓浓的悲伤与哀思。
“咚!”
院外大门被人踢开,两个说话声随脚步接近。
其中一人是宋争,声音比较大的则是个少女。
“让他们出来,本小姐亲自选。”
“先见我爹?哼!不行,这帮人是护我的,又不是护他。”
“不肯,今天宋护卫就得听我的。”
宋争语气甚是无奈:“好好好。”
没多久,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快都给本小姐出来!”
正是温家二小姐,温蔷。
但这语气和态度,和鱼跃所想大有出入,他不由暗道:“叫叫嚷嚷,倒是……颇似那郑家少爷的做派。”
“也罢,我只需做好份内,不必去想这些。”
鱼跃整好衣裳,还未推门,这门却自己开了。
来人正是宋争,将灰色物件由房外掷入,被他接住一瞧,竟是个面具。
不用宋争多说,也明白其中意思,自然是怕他的样貌吓到二小姐。
左右翻看后戴上,面具用料普通,做工粗糙,与他的脸不甚贴合,双眼开孔也略微小些,使视野窄了许多。
此后便抬步随宋正来到院中,众死士亦陆续到达。
他们年龄身材皆不等,但最大的没超过四十岁,最小的那个,便是鱼跃自己了。
数了数,竟有三十五人,想来好些人应是在他之前就已到了。
这时身旁钻出个比他矮上一截的青年,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臂膀,问道:“鱼跃?”
鱼跃扭头看去,发现原来是路上搭过几句话的死士。
这人名叫黄焜,比他大十岁,来自小池界最南部的泗水城,听说是十三岁开的灵府,十六岁便修练至入道境,擅剑法与腾挪之术。
因为黄焜看向鱼跃时的目光甚是奇怪,视线总会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所以鱼跃对其印象比较深。
想来那日刚进酒馆,就是他在看自己了。
而且黄焜似乎与宋争关系不错,时有开腔搭话,好像早就认识了一般。
另外这人也很是好色,在来凉城途中没少开黄腔,虽常引众人发笑,鱼跃却是不太喜欢的。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恭声的回应:“黄大哥,我戴着面具呢,你也认得?”
“你自己说,在场诸位,还有哪个要戴面具示人?”黄焜语气挖苦,又往台阶上的温蔷瞟去,眼睛上下扫视,不由得放光。
鱼跃微微一怔,不禁苦笑:“那倒也是。”
对于戴面具这件事,黄焜不再发言,转而低声嬉道:“这小娘们实在娇俏动人,我猜那衣裳下,必然藏着妙曼身躯。十六岁,想想都叫我心痒。”
“啊?”
鱼跃茫然间,顺黄焜视线看去,见到温蔷正侧身对着院子,仰头与宋争说话,时不时鼓起嘴唇表示质疑,正往众死士身上指指点点。
她一张娃娃脸,头上扎着双平髻,身材娇小,尽显少女气,形体却又如黄焜说的那般凹凸有致。
虽脸上打了厚厚的珍珠粉,但脖颈间皮肤光滑白皙。
赌气撒娇时,更透出几分俏皮。
温蔷实是他迄今所见最可人的姑娘,也是生在名门的缘故,穿着与气质,绝非他这渔村乡民能比的。
要说缺点的话,也只是叫人觉得珍珠粉扑得略微多了些。
当温蔷目光扫过时,他慌忙避开视线,旋即觉得自己甚是龌龊。
面具下丑脸羞愧发红,假装环视周遭,看到她并未察觉,才重新朝前望去。
在此期间,黄焜却在偷睨鱼跃胸前的鱼目宝珠。
午时阳光明媚,将宝珠照的丝毫毕现。虽无流光溢彩,却也是黑莹剔透,好似一只黑漆漆的眼珠在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