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找她——上
钱满回去美国继续苦读。
付仁回去北京继续学业。
两个人似乎是情感之路上的难兄难弟,但是,他们的感受却大不相同。
钱满的身体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路上他那一颗沉甸甸的心却在挣扎。
心中所想皆是过往,脑海里面全是画面,他以为真心对她,他以为她也会真心对他,初尝爱情,他对她最大的误会就是他以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中的背弃和苦楚,心是伤的也是痛的。
而身体受伤的付仁呢?他似乎用了一种悲壮的方式与过往的情感做了个了结,一直纠缠他两年的矛盾与不甘的情愫,在这一场爱恨情仇的发泄中不会再有下文,他的心居然不再迷茫与纠结了。在他的潜意识里,时隐时现惦念着的,居然是那个鸟笼似的小屋,和小屋里面那个眉目清秀说话声音也并不温柔的女孩。
说句心里话,他并不喜欢弹丸之地的香港,但是,他想念着那个火柴盒一样的小屋,他回忆着他的救命恩人给他包扎伤口的点点滴滴,她的脸庞和她的坦率,她有点严厉的声音和那一锅美味的鸡汤······
不知不觉中,她那让人怜惜的眼眸总会出现在他的书本上、坐车的玻璃窗上、用餐的汤勺上······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一遍又一遍······导致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样子就出现了,让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想念。
三周之后的周末,他去了香港。
下了飞机,他直奔秦松月的小屋,到达之前,他给她打了电话。
“你是付仁?”她些惊讶。“我还没有收工,你在房间等我一下吧。”
“周末你也开工?”他也有些惊讶。“你可真拼啊。”
“我房间有人,你先过去吧。”她没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门开着,房间里果然有人,是两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老远就听见他们喊叫的声音,当他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爬到床上,用穿着球鞋的脚上蹿下跳地踩踏着清洁的床铺,疯狂地嬉闹叫喊着,还把一只枕头丢在了地上。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付仁被眼前的情景震怒了,他放下装满零食和营养品的手提袋,捡起枕头拍了拍尘,怒气冲冲地瞪这两个男孩。
两个小朋友见到有人进来,丝毫没有惧怕的眼神,只是嬉皮笑脸地爬下床,盯着他带来的食品袋问。“你拿来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吃吗?”说着,他们居然上来翻动起桌上的食品袋。
“不行!”孩子们的举止和态度令他有点恼火,一看他们就是常来捣乱的“惯犯”。
两个男孩悻悻然地看他几眼,轻蔑地对着一脸严肃的付仁做了个鬼脸,扭头又跑进只能容下一人的卫生间,打开水喉假装洗手,其实把水甩得到处都是。
“喂!你们!出来!”付仁看得火冒三丈,对他们喊了几声声。“不许搞破坏!”
哪来的破孩子!他心里想着,两个男孩并没有在意他难看的脸色,他们依旧没有礼貌地冲他做着鬼脸,然后,又在一条雪白的大浴巾上擦手擦鼻涕。
“你们······”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正想发作,突然,一个中年妇人早已出现在他身后,她一声不吭地在一个橱柜里面找着什么,很快拿出一瓶精选耗油,然后,她对着两个孩子叫了一声。
“仔仔,走罗!”
付仁回头看她,两个人几乎脸对脸,但是,妇人十分淡定地吆喝着两个孩子,简直视他为无影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接着,一行人叽叽喳喳绝尘而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见鬼了!”他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可思议地叽咕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小屋的门。
几分钟之后,秦松月回来了。
她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蓬蓬袖的白衬衫,不但显得她的身材非常轻盈,还带了几分俏皮活泼,她的脸红扑扑的,汗水浸湿了一缕头发正贴在她的脸颊上,竟意外的好看。
“你来了。”她对他一笑。“你的伤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了。”他说。
说也奇怪,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两个人却没有生疏的距离感,言谈举止像极了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我不需要你专门过来道谢。”她看了看他买的一大堆东西。“你已经谢过了。”
“什么时候?”他讶异。
“临走的时候,你写了纸条。”她去卫生间洗脸,开着水龙头说。“这就够了。”
“噢,那天我走得匆忙,不好意思。”他想起那天临走时,他写了几个字的纸条,抱歉地说。
“那天,你回北京了吗?”她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洗了几把,然后,边问边伸出手去拿毛巾擦脸。
“嗯。”他应了声,忽然看见她伸过手去,立刻叫了起来。“那条浴巾是脏的!”
“我知道。”她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去拿那条浴巾,而是从门背后取下一条粉色的小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等一下我会洗。”
“你们家今天来了一群人。”他开始告状。
“一群人?她擦好脸把小毛巾又重新挂到门后,再把浴巾拿下来放进洗衣机。“不就两个男孩子嘛。”
“还有一个女的,长得像格格巫。”他说。“她翻了你的橱柜,偷走了你的耗油。”
她听后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查看厨房里的小橱柜,点点头,然后,又打开一个小抽屉,在里面翻找出另外一小瓶耗油。“还好我买了两瓶,今天还有得用。”
“那些······都是什么人?”他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欺负人嘛!”
“一瓶耗油而已。”她耸耸肩。“她是我工友的老婆,没关系啦。”
两个人又一步跨到客厅兼卧室,他又指着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床褥说。“他们穿着鞋子在床上乱蹦乱跳,简直太不像话了!”
“还好我聪明,铺了两层床单。”她麻利地走过去掀起一层床单,又拿了一个新枕套过来更换。
“你都不生气吗?”他怀疑地看着她。
“搞定!”她拍拍枕头,又整理好床铺,然后,直起腰舒了口气。
“你······你是真傻呀?还是真傻呀!”他见她被人欺负还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自己的火爆脾气先上来了。
“你是真不傻?还是真不傻!”她学着他的口吻笑起来。
“他们明明在欺负你,可你······”他懵了,又难平一腔打抱不平的热血。
“不用你管!”她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
一盆冷水浇了他个五味杂陈,让他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巴憋了又憋。
看见他碰了钉子之后一脸戚戚然的模样,她觉得好笑,先泡了一杯茶给他,然后,她自己也喝起来。
“你知道吗?”她说。“我父亲患癌去世,如果不是我这几个工友帮我,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他坐下来听她说。
“那个时候,我已经悲伤到没有眼泪了,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两眼茫茫的,嘴唇上面顶着几个大脓包,整个人都瘦到脱了相,该做什么我脑子里完全不知道,要不是他们帮我,并且还借钱给我,我父亲的后事也不会处理得那么周到。”她十分有感触地说。“很多人都以为香港是个花花世界,人情比纸薄,其实并不是,我的这些工友们······噢,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我父亲的工友,那些人对我真的很好。”
“是吗?”他喝了一口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是觉得······那些人······有一点点过份······”
“你知道吗?我父亲过世之后,我也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能跟着我父亲一起去天堂,也不是一件坏事。”她把手撑在下巴上,回忆着过往。
“什么?”他惊讶地看着他。
“工友们见我快不行了,就逼着他们的老婆轮流过来照顾我,那些女人虽然凶一些,有时候还骂骂咧咧的,但是,我知道,她们是真心照顾我的,她们就想救我一命。”她说着居然微笑了。“她们都是好人。”
他没有想到她这么惨,心中充满了怜悯。
“等我好一些了,工友们又怕我想不开做傻事,就让我跟他们一起运货。”她说。“我开着父亲留下的小货车去送货,干着干着,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工作,每天腰酸背痛累成狗一样,回来什么都不想,一觉就睡到天亮,反而没那么伤心了。”
他见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个与她不相干的故事,他在怜悯中有些自责起来,仿佛自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原来是这样······”他默默地转动着茶杯,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我一个人平常倒是没什么,就是害怕生病。”她提高了声音接着说。“我生病的时候最可怜,有时候,连烧壶热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做饭了,要不是他们还来看看我,我死在房间里面都没人知道。”
他听了她的话有些震撼,于是,不知不觉更加心疼起她来。
“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来救我?”他有些懊恼地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什么?”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他惋惜又无奈地摊开手掌。“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吃苦也是命中安排,少一点都不行。”她无所谓又豪气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