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别与相逢
他们相拥而眠，不知不觉天光已亮。
“睡得好吗？”钱满静静地望着她，他的手臂一整夜被她枕在头下，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但是，他仍然舍不得动一下。
“嗯！睡得超级好。”谢婉芷半阖双眼微微一笑，然后咿咿啊啊地伸了个懒腰，再看他一眼。“你呢？睡得好吗？”
“没睡几个小时。”
“为什么？”
“我······我怕误了你的飞机。”他起身去穿衣服，又转过头对她笑。
“没那么夸张啦，飞机也不是很早。”她也起身去找衣服，他忙拿了她的衣服递过去。
“是没有太早。”他系着休闲衬衫上的纽扣。“我查了一下，我生父的飞机先到，我先去接他们，再去送你。”
“你送我去机场就可以了，然后你去接人，我自己走。”
“不，一定要送。”他说。“我也要跟贝来告别一下。”
“我最怕告别，心里不舒服。”
“谁不是呢？”他痴痴地盯了她一眼。
“干嘛离我那么远？”她张开双臂要抱抱。
他走过去入心入骨地揉搓拥抱着她，忍不住动情地亲吻她的嘴唇、下颌、脖颈再下去······然后，他直起身体垂下头恋恋不舍地帮她系上胸前的纽扣。“我们一旦粘在一起，就不会分开了。”
“你真讨厌！”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脸红。
“虽然我不想让你离开。”他说。“但是，我也不想让你误机。”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她穿好衣服走去卫生间洗漱，边问。“这个酒店包早餐吗？”
酒店的早餐很丰富，有中餐还有西餐，几天来，她第一次吃到了大米，是皮蛋瘦肉粥，很惊喜。
机场的人流也不算太多，钱满牵着谢婉芷的手先是在接机处等待康启然一家人。
“钱满哥哥！”康晴儿先从出口跑了出来，一眼发现钱满站在那里，她兴奋地叫起来。
“我先走了。”谢婉芷见有人过来，立刻像惊弓之鸟般扭头就逃。
“不要。”钱满一边跟康晴儿及她身后的康启然夫妇匆匆打着招呼，一边拉紧谢婉芷的手。“康叔叔，你们先去左边的座位坐一下，我先去送人，马上就来。”
“好好，你去吧，不着急。”康启然看见钱满正和一个陌生女孩拉扯着，有些纳闷。
谢婉芷看见康启然一家人走近了，情急之下挣脱钱满的手，转身就跑。
“不要跑，小心我们的孩子······”钱满跟在她后面追了过去，两个人一起消失在通道口。
推着行李车走出来的康启然恍惚听见了钱满的话，再看见他急急慌慌去追那个女孩，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下子震慑住了他，二十年前的一幕幕顿时重现在眼前，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惆怅中感慨，一代一代，命运何其相似。
他想起二十年前，他同样在车站追逐的那个女孩，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与她，从此山水一程永不相逢，可是······他心内五味杂陈，禁不住感慨流水般的光阴，都藏去了哪里。
“那是······钱满的女朋友吧？”见丈夫在发愣，惠子犹疑地问。
“肯定是的。”康晴儿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康启然问。
“那个姐姐手腕上戴着的玉镯跟我的一模一样。”康晴儿机灵地眨眨眼睛。“那是阿嫲留给哥哥的玉镯，阿嫲说，让哥哥送给我未来的嫂嫂，我看，一定是哥哥送给她的。”
“你知道的还真多。”惠子笑着睇了女儿一眼。
没有多长时间，钱满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住地说着抱歉，然后，带着康启然一家走出机场。
到了家，孟晴儿让钱满带着先冲去了书房，抱着阿嫲顾合顺的骨灰盒，她又大哭了一场。
这一哭，让康启然与孟云晴见面的场景，并没有显得那么尴尬，多少事，欲说还休，全都在客气与礼貌中淡淡飘过了。
惠子也并不是矜持高傲的人，一见到孟云晴就妹妹、妹妹叫个不停。
“云晴妹妹，感谢款待，给你们添麻烦了。”惠子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说。“其实，你是我的恩人。”
“不用客气，这些菜都是我丈夫准备的。”孟云晴笑着让坐。“什么恩人不恩人。”
“你真的是我的恩人呢。”惠子认真地说。“想当年，要不是你说了那句话，启然哪里会跟我结婚，他全都告诉过我了。”
“是吗？”孟云晴含混地笑了笑说。“我都忘了。”
“还有晴儿，你瞧瞧。”惠子拉过哭红了眼睛的康晴儿说。“我们不结婚，就不会有她了。”
“这就是你自己的功劳了。”孟云晴哈哈笑着，给康晴儿夹菜吃。“不过，惠子姐，你生晴儿也是有些晚呢。”
“可不呢，我们结婚很多年都没有小孩。”惠子说。“后来，晴儿的阿嫲建议我们去新疆旅游，说来也神奇，我在那里就怀上了。”
“当年，我们住在一个新疆老哥的蒙古包里，那一家人对我们实在太好了。”康启然回想起来，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说。“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他们，一点音讯都没有。”
“哦？我曾经在新疆当过兵呢，有些地方我很熟悉。”正在忙着盛饭的钱小兵走过来说。
“是吗？哎呀！那我要请教你了。”康启然惊喜地说。
“我以为你俩会打起来。”钱满望着他俩，忽然恶作剧地说了声，然后，对康晴儿暗戳戳地使了个滑稽的眼色。
康晴儿一下倒在钱满的怀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个男人对着这个儿子面面相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都有些过时了。
无论是精心策划，还是无意为之，都抵不过一场命运的安排，两个人都有切身的体会。
除了男人的尊严之外，对与错在岁月面前似乎早已被掏空了内核，变得不清不楚也不再重要，聪明人是不会跟过去过不去的，他俩都是聪明人。
被钱满一句玩笑话挑破，两个人反而都透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过去的岁月就像这一句玩笑话，让你无法理解也不能回味，它就结束在眼前。
“看你爸爸为我们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康启然故作轻松地笑着。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钱小兵也笑着。“我已经定好了餐厅。”
“云晴妹妹，我带了一个包送给你，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惠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去房间的行李上拿来了一款非常精致的皮包，递给孟云晴说。“这是我拜托别人在欧洲买的，送给你。”
“谢谢啊，真漂亮！”孟云晴接过来看了看，把它放在身后的柜子上面。“惠子姐，其实我有好几个包了。”
“妈，这个包不同的。”钱满看了一眼，在手提电脑上找了找，然后，把价格拿给母亲看。
孟云晴看了价格险些惊掉了下巴。“哎呀，这太贵重了！”
钱小兵也探过头来，好奇地瞅了瞅，不可思议地搔搔脑袋。“一个包，这么贵？！”
康启然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这么贵的包，背在身上怎么得了？”孟云晴有点勉为其难地皱了皱眉头。“惠子姐，还是你自己用吧。”
“我妈不会背这个包。”钱满有些滑稽地说。“她会把它供起来。”
“哎呀，云晴妹妹，原来······我真是买错了礼物。”惠子说。
“我早就告诉了，不是吗？”康启然不屑地瞥了妻子一眼。“我都说不要买这个，送更加实惠的东西不好吗？”
“可我的朋友都这样说，没有女人不爱包的，所以······”惠子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悔地说。“其实，我也没有用过这么贵的包。”
“康叔叔，你不要说惠子阿姨。”钱满身子一侧把手腕伸到他面前。“你送我的手表也很名贵，要说实惠的话可以买十只呢。”
“那可不一样。”康启然看着钱满的手腕上的手表，忽然发现了什么。“咦？上面的小钻石怎么少了一颗？”
“哦？我也才发现。”钱满仔细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他猛然想起自己与谢婉芷激情如火的时候，他的手表好像碰到了桌角上，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
“其实吧，我觉得······”钱小兵还在研究那个包。“我觉得，有些女人太过痴迷和崇拜奢侈品根本是一种陋习，就像当年女人缠小脚一样，都是陋习，真的。”
“哎呀，你说得太对了，一针见血的正确。”康启然点头称是。“现在的奢侈品店把包卖得那么贵，有些女人居然觉得很值得，虚荣又无知。”
“那些奢侈品店是骗不走我们家钱的。”钱小兵说。“云晴根本不稀罕的。”
“也骗不了我们家的钱。”康启然说。“惠子她也是个节俭的女人。”
两个人越聊越投缘起来。
“来来来，我们干一杯。”钱小兵热情地举杯。
“好好好，干一杯，干一杯。”康启然欣然答应着。
“阿姨，你喜欢这个包包吗？”康晴儿天真地问。
“这么贵，当然喜欢。”孟云晴笑着摸摸她的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