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别走啊，磊少还在等你回话呢。”面前挡着的小混混伸手拦住她，表情有点凶。
“我回了呀，都说了我打字不快。”陆千恩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高磊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抖抖自己的衣服：“既然叫我一声磊少，那么葬爱将不再低调。水太深，风太大，给你机会你最好得要。”
“玩儿尬的是吧？”楼道狭窄，周围又聚着好几个混混，陆千恩站在中间，进退维谷：“再堵在这我要去找老师了啊。”
面前的混混哈哈大笑：“你走啊？你走啊？你走得出去算我输。”
夏晚樱拉了拉陆千恩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陆陆，要不然先假装答应了，把他们打发走吧？到时候不去就行了。”
“现在要是答应了，到时候还能由得我吗？”陆千恩摇头，垮下脸，摆出一副不着急进教室的样子，“那你们就在这和我耗呗，反正一会老师就来上课了，你看到时候是谁”
话音尚未落下，一个清瘦的身影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历璟深？”看清来人，陆千恩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哟？这不，天天在我们教室外面捡垃圾那小子吗？”
混混里有初三的学生，一眼就认出了他。
“怎么？就凭你还玩英雄救美那一套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历璟深垂着头，沉默地挡在她的身前，没有多余的动作。脊背直挺，却没有武侠小说里那种从天而降的侠气，反而更像是一种任打任骂的执拗。
或许他在挡过来的一刻，就已经想好了，不管遭到怎么样的对待，是侮辱谩骂还是拳头白眼，他都不会从这里挪开一步。
“喂，你是不是有毛病？”没等陆千恩骂人，对面的高磊居然先给了说话的人一暴栗。“有没有素质啊你？我们葬爱家族怎么能出你这种败类？”
陆千恩被历璟深护在背后，没能看到这一幕。但光是听声儿，就足够让她惊讶的了。
这非主流头子还挺讲武德
“对，对不起磊少。”骂历璟深那人被打懵了，摸摸脑袋站得远了不少。
“去，给人道个歉。”
“啊？好。”
陆千恩忍不住了，从历璟深背后探个头去看。只见这个一脸凶相的黄毛爆炸头，十分局促地走近，“对，对不住啊哥们儿。刚刚不该这么说你。”
历璟深依旧垂着头，没有什么反应。周围看得人不少，两个人僵在那儿，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咳，我代表他原谅你了。”再这么僵着，等会上课老师过来了该怎么解释？
陆千恩一抓头发，从历璟深背后走出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别这样了，怪伤人的。”
旁边有个小混混不满了，“你算老几啊？又没给你道歉，你代表谁啊？”
陆千恩‘嘿’了一声，给你们台阶儿还硬是不下了是吧？
“我代表他啊，怎么了？不可以吗？”陆千恩朝这群人吐了吐舌头，顺带拉了拉历璟深的胳膊。
和这个人结了好几年婚，当了好几年夫妻，怎么了？没资格代表他吗？
“好了好了。”可能也是觉得马上要打铃了，高磊打断他们的争执，“行了嗷。今天的事儿就这样，回班去。”
“陆千恩，今天哥记住你了嗷。第一个敢用那种语气对哥说话的人，很好。”
经历过刚刚那一出，陆千恩对面前这个蓝毛是讨厌不起来了。她笑笑，模仿他的语气：“我也记住你了嗷，磊哥。”
高磊听见她这么称呼自己，眼睛亮了亮，“磊哥？来，哥今天就认你这个妹儿了嗷。可不能反悔。”
周围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啥？磊哥认她当妹妹了？
校霸要认妹妹。这在个小破学校里，可真算件了不起的大事。在场吃瓜的围观群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陆千恩摆摆手，“别介别介，哥很高贵，是我不配。”
“快上课了，拜拜了您嘞！”
说罢，陆千恩就拉着夏晚樱和历璟深，逃跑似的躲进了教室。
“我去，牛啊陆千恩！”刚踏进教室，赵英雄和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刚发生的事。
陆千恩知道现在的历璟深很讨厌呆在人多的地方，只随口敷衍了几句，飞快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没多久，上课铃响起，刚刚拢在教室后面八卦的人只能无趣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见四周清静下来，陆千恩松了口气：“同桌，刚刚谢谢你啊。”
历璟深轻轻摇头，从课本堆里找出听写本摆好，坐得端正。
这堂是英语课，每节课前英语老师都会听写十个单词，如果写错的话，要把那个单词抄二十遍。陆千恩看着他摆出来的听写本，叹了口气，把书翻到最后的词汇表，撑着头问：“同桌，这节课听哪几个单词啊？”
历璟深把她的书拿过来，用笔盖在“color”和“the”这两个单词上划出浅痕，又把书还给她。
陆千恩接过书，扫了一眼，在心里默了一下，就算是记住了。
老师进来听写的时候，刚刚留下来的短期记忆还在保质期内，陆千恩很快就把记下的十个单词全都写了出来。
听写完，课代表开始从第一排往后收听写本。就是这功夫，历璟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不巧，就这一眼，正好被陆千恩捕捉到了。
“怎么了？”陆千恩问。
历璟深抿了抿唇，“你刚刚好像就看了两分钟不到。”
陆千恩狡黠地笑笑，“对啊，我天赋异禀嘛，只要扫一眼就全部记住了。”
在学习上，历璟深一向是从不马虎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自己努力的作用还比不上人家天赋的一半。他向陆千恩投去敬佩的目光，低下头更加认真地学习。
陆千恩偏偏脑袋，悄悄看了一眼他这幅正襟危坐的模样。怪可爱的，原来历璟深少时这么爱学习。
说起来，他的成绩好像是班里的第一？还是甩出第二名一大截的那种？
陆千恩想起期中考试他考到的成绩，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在商战上绝不留情的厉总当然有着数不清的仇家对头，而他的敌人们最喜欢拿来攻讦他的一点，就是学历。试想一个只有初中文凭，连一本金融书都没摸过，连大学的门槛都没进过的野路子，有什么资格掌管偌大一个历氏？
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很爱学习，凭这样成绩和态度，一路读上去，考进一个好大学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可为什么只读到初中，就没有继续念书了？
正在思考，课代表已经抱着听写本走到了最后一排，她抽了抽陆千恩手肘下的本子，提醒道：“别压着。”
“哦哦。”陆千恩回过神，把自己的本子递给她以后，顺带往旁边一薅，将历璟深的听写本也拿给了课代表。
他的手还放在本子上没来得及收，陆千恩薅的那一下太没分寸，不小心挨到了他的手背
等课代表抱着本子走远，她放低声音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冷？”——感觉就像不小心碰着一个冰坨子。
历璟深垂下头，没有回答。陆千恩皱眉看着他身上穿着的校服，“穿这个果然很冷吧？”
“没”历璟深两手交叠，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暖热。
“我不信。”陆千恩伸手握住他的小臂，捻捻上面的布料：“你校服下面就一件衣服？这么冷的天？”
历璟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避开她的眼神，朝前坐了坐。
陆千恩叹气，这里的冬天湿冷，教室里又没有暖气，她穿着棉衣都觉得不够暖和，更别说他只穿了这么一点点。
“诶对了，之前那个金银花露瓶子呢？”陆千恩想起来什么，佝身从课桌里翻找。
当初买那两瓶金银花露，本来就是打算拿喝剩的瓶子当水杯用的。可没过多久慕星云就和她闹了矛盾，弄得她那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的，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对不起，我，我把它带回家了。”历璟深有些着急，“真的对不起，那天我不知道你还要，就把它带回家了。明天，不，下午，下午我给你带过来好吗？”
这大概是和历璟深坐同桌以来，他说过最快最长的一段话了。陆千恩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他：“没关系啊带回家就带回家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历璟深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停下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那个瓶子你还有用。我下午一定把它带过来还给你！”
陆千恩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想了想，安抚道：“真的没关系，只是因为我那个瓶子还在，所以想顺便问一下你的还在不在。”
说着，她弯下腰，伸手在桌洞里又摸索了几下，从里面掏出一个玻璃瓶儿：“瞧，这个是我的。我准备用它装点热水喝，不然这个天气实在太冷了。”
听完这些，历璟深才彻底安下心来，他点点头，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课堂上。
陆千恩有些心不在焉，他刚刚的反应也太大了，像是他拿回家的不是一个喝剩的瓶子，而是她掉在路上的一百块钱。
何必这么激动呢？一个瓶子而已，又何必表现出一副事关尊严的阵势呢？还没那么严重吧？陆千恩实在不懂。
琢磨了半天，下课铃打响。陆千恩拿着瓶子，先去洗手池把它洗了个干净，又在一楼的开水房排了半天队，接了小半瓶子的开水回来。
历璟深课间依旧去了初三的教学楼捡垃圾，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想也知道，上节课间那个小混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他捡垃圾的事情。班上的人听到了，自然不可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他。
原来就算是漠然与忽视，也比鄙夷和嫌弃来得更好啊。历璟深垂着头，顶着周围一道道嫌弃的目光坐回位置上。真奇怪，明明早就习以为常的，为什么现在还会觉得这么难捱？
“同桌！”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历璟深愣愣地望过去。
“水好烫哦，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陆千恩单手提溜着瓶口，站在课桌旁边问他。
历璟深接过她手里的瓶子，冻得冰冷的掌心触及瓶身的一刻，有种皮肤被烫得皲开的疼。
“拜托你先帮我拿着啦，等水温下来了给我讲一声吧？”陆千恩微微俯身，抓起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捂上玻璃瓶，“因为我不小心弄丢了盖子，要是把它放我桌上，万一不小心碰翻了可就惨了。”
历璟深垂眼，双手拢在玻璃瓶上，点点头。
他知道陆千恩是在做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手，盯着瓶子里轻轻漾开的水，才发现度过最初握住它的那阵疼，留下的原来是这样温温润润的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