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国的雪
余淼因为这件事取笑了奚郁辰一早上，两个人这餐吃得很欢乐，奚郁辰忽然觉得有时候余淼就是小孩心性，心理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岁。余淼亲自送奚郁辰去了学校，奚郁辰才知道余淼的家和海音就在一条街上，这么算两个人还算是邻居呢。
洛筱颜做事得力，没到三日竟然真得说服了奚郁辰，余淼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依言给洛筱颜家的公司注资，给了她父亲翻身的机会。挂了洛筱颜的电话余淼轻笑：钱不是万能的因为它搞不定奚郁辰，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因为它可以搞定洛筱颜进而拿下奚郁辰。
三月十五号余淼拖着小行李箱在海音门口等候，她没有问奚郁辰为什么忽然反悔，因为她也有些心虚自己对他使了手段，洛筱颜这一招真高明——只要自己不下定和奚郁辰一刀两断的决心是绝不会提起此事的，如果下了这样的决心弄得鱼死网破就更没有意义了。
奚郁辰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同样做了出远门的打算的洛筱颜，“谢谢你的邀请，但愿我们都会旅途愉快。”趁奚郁辰帮助司机装行李的档洛筱颜轻松地说道，余淼对她的挑衅视而不见，虽然此行注定憋气又窝火但是绝不能输阵又输人。
一路无话，三个人到达长白山时吴南溪安排接机的小高已经恭候多时了，“余总好，奚先生好！”小高礼貌地和二人打了招呼又看向一旁的洛筱颜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是洛小姐，你叫我余淼或judy就好。”余淼差点没被这个不长眼的下属一句“余总”给气死，自己明明只有二十四岁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叫得这么老。
小高载着三人来到了他的农村老家，是余淼提议要睡一下东北火炕的，可是因为只准备了两个人的房间，小高略有些尴尬地询问道，“judy，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们有三个人所以只让我妈腾出了一个房间，你看……”余淼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奚郁辰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洛筱颜，强颜欢笑地说了句“一个炕上睡三个人不成问题吧，我们将就一下就好。”
“抱歉总裁，都怪我自作主张以为你和奚先生一间房就够了，如果我当时多准备一间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问题了。”小高看着余淼面色不太好心虚地说道，余淼从后视镜里看着奚郁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够自作主张的，一男一女难道不是安排两间房才保险吗？”
小高是个应届毕业生，作为见习工程师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理工男，智商很高情商就不敢恭维了，他以为余淼是真的在怪他自作主张，又连忙解释道，“上次开会时你在大屏幕上打了奚先生的名字的时候我也在，同事们都说你们是一对，所以……”没等他把话说完余淼在后座狠狠地踹了他的座椅一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实话，是不是靠关系近来的，人事部怎么会招一个你这样……大嘴巴的人？”
奚郁辰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嘴角还勾起微笑的弧度，他自以为没动声色却被小高及时的发现，“judy你看，奚先生被我逗笑了。”奚郁辰错愕地看了笑嘻嘻的小高一眼，也不好马上就把笑意收起来，“我可能比你还小呢，你叫我郁辰就好。”虽然大男孩初次被人叫做先生很受用，但是听久了也觉得别扭，毕竟他才只有二十岁多一点。
因为有小高这个奇葩存在，这一路倒是不缺少欢声笑语，只是洛筱颜一直把头靠在车窗上看向窗外，她莫名觉得自打上次奚郁辰醉酒被余淼带走后他对余淼有些变了，这使她由自信满满变得焦灼不安，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谈什么情比金坚，奚郁辰莫不会……
“筱颜，别把头靠在车窗上，太冰了会头疼。”奚郁辰像是感觉到了她微小的情绪变化，回过身用暖阳般的微笑对着她，那样的温柔余淼从没见过，虽然那只是对别人她还是喜欢看。
东北的农村建设的很好，水泥路看起来结结实实的，小高家在长白山西坡，等一行人进了村子小高的父母都在家门口迎着，虽然口音有点怪但是一家人的热情周到倒是很让人舒服。
小高父母却和儿子一样迷糊，一见面就认错了人，“这位就是余总裁和奚先生吧，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小高妈妈亲切地拉着洛筱颜说长说短，小高想打断都难；这时小高爸爸注意到了被冷落了的余淼，同样亲切地说了句“这是奚先生的妹妹吧，长得还真像。”
奚郁辰好笑地看了一眼气鼓鼓地余淼，重新介绍道“叔叔阿姨弄错了，这个才是余淼，那位是我朋友洛筱颜。”场面一度尴尬，余淼心里气闷得很，自己出钱出力怎么最后还把公司和奚郁辰都搭上了，余总裁倒成了奚郁辰的妹妹。
憋屈了一会儿，余淼看到奚郁辰似笑非笑的样子又豁然开朗了——这么说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年轻，那敢情好，以后就没有嘲笑她和小朋友是姐弟恋了。饭桌上面对北方的大盘大碗余淼很欣慰，这样吃得多也不显得多了，但是因为饮食差异嘴一向刁的她吃得还真不多。
吃过晚饭，三个人进房间时小高妈妈都给他们铺好了被褥，一个炕头、一个炕梢、一个中间，余淼懒得谦让来谦让去的就率先选了炕头，洛筱颜默默睡到了炕梢，这个顺序很奇怪。
“给你水，睡炕头半夜容易渴。”奚郁辰贴心地递给余淼一瓶矿泉水，没有别的意思，洛筱颜和他自己也都有份。“给我怎么着？”余淼看也不看水瓶故意歪曲他的意思，这话洛筱颜不懂奚郁辰一个大小伙子还能不懂吗，顿时被她揶揄得红了脸，冷声说了句“小女生别整天顺嘴胡说”，看见他害羞的样子余淼满意地笑了，憋闷了一天终于找回点本。
奚郁辰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灯开着，他明明记得睡前他亲手关了，看看炕梢的洛筱颜睡得安稳，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似的，再看余淼被子踢得老远整个人睡成一个大字，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她盖一下被子，那家伙自己觉得冷了又把被子扯了回去。
次日清晨奚郁辰是最先醒的，可是令他费解的是房间里的灯又亮了，他是个不信神鬼的人所以暗下决心今晚晚些睡，看看这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吃过饭结伴去往西坡，现在是旅游淡季所以很清净自在，一路上奚郁辰贴心地为洛筱颜保驾护航弄得余淼很不舒服，她真想此时此刻把洛筱颜的利用奚郁辰跟自己谋福利的事拆穿，可是试了几次都又忍住了，和人家交易是你情我愿的，这个时候说破太不义道，再说奚郁辰要真是知道了只会更怨自己吧。
余淼懒得去追两个人的脚步，她忽然觉得在这冰天雪地里自己走走也不错，这一路大多时候不都是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前进吗，怎么现在羽翼丰满了反而脆弱矫情起来了。尽眼望去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铺满了整个天地，“做人做事得有大格局”是父亲在余淼很小时教过她的一句话，她日后做人做事做生意也都本着这个原则，直到遇见奚郁辰她觉得自己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提前半个月每天苦熬到深夜才得以空出几天出来玩，结果到最后成了看人家玩。
奚郁辰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丢了个人，依然和洛筱颜自得的游玩，生在南方的两个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积雪，真的不是一个壮观就能形容贴切的。“郁辰，谢谢你能在我走之前给我留下这么好的回忆。”洛筱颜指尖上点了一点雪晶，被冻得白里通红的脸上洋溢着难见的满足，她骨子里的高傲很像这雪，彻骨之寒却会融化在心爱的人手里，可惜她这辈子最深爱的是音乐，但她一定会给奚郁辰一个交代、给他们默默相对的两年一个交代。
“别说谢字，我们不还是朋友吗？”奚郁辰淡淡一笑，心里既有过往的美好也有被拒绝的心酸，绕了这么久到最后竟然还是朋友。“郁辰，我们能拥抱一下吗？”洛筱颜抬头诚挚地看着奚郁辰，她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一年真的不长，只要过了这一年她就会永永远远地陪在他身边，可不去维也纳她这辈子都不甘心。
余淼站在山顶看着山腰比自己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两个人紧紧拥着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个又一个雪球往下砸，可是怎么着都无济于事，那两个人就那样紧紧地拥着仿佛谁都拆不开似的。败兴而归的余淼一进小高的家门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小高，帮我们买明日回京海的机票。”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了，不为别的受不起这个气。
“总裁你不是说过了春分再走的吗？”小高被忽如其来的命令唬得摸不到头脑，是不是自己一家照顾不周惹了余总裁了，那她不会一气之下炒自己鱿鱼吧，小高越想越怕。“公司那边有事我得赶回去，奚郁辰他们你该怎么照顾就怎么照顾，和我在是一个样的。”余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便撒了个谎免除他的疑虑，她虽然暴脾气但不会轻易迁怒别人。
奚郁辰和洛筱颜到了山顶时才发现少了个人，奚郁辰也没心思再看无限风光在险峰了，拿出手机拨打余淼的电话可是山里信号不好根本打不通，这深山老林她一个小姑娘落了单就太危险了，奚郁辰顾不上太多拉起洛筱颜往山下跑。
“郁辰，你别太着急了。”洛筱颜从没见过奚郁辰这样，从开学那日见到他起他一向自信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可是今天他太反常了。“人丢了怎么能不急，筱颜你先回小高家好吗，我得四处找找。”奚郁辰眼睛环顾着四周，脑袋里竟然闪过余淼淘气爱玩然后滚落山崖的画面，原来沉勇如他也会为了别人自己吓自己。
“郁辰你是要我一个人回去？”洛筱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奚郁辰一向温柔体贴，怎么能为了找另一个人而就这么抛下自己，“那你跟我一起找好不好？”奚郁辰焦急地拉着洛筱颜的手腕，无意间加上的力度弄得洛筱颜有些疼，洛筱颜不动声色地甩开奚郁辰，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郁辰，你还喜欢我吗？”
“筱颜，我们更适合做朋友，或者说是俞伯牙钟子期那样的的知音。”奚郁辰顿了一下然后又正色看着她，他的确很喜欢洛筱颜，但是那喜欢中有敬佩也有对音乐的共同爱好，并不是非她不可独一无二的喜欢。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向她告白，那句冷冰冰的对不起足以浇灭他的热情了，现在他对她就只是朋友、敬佩和音乐。
洛筱颜微微扬起头看着挂在树上的冰晶，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她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她以为他对她是会永远坚贞不渝的真正的爱情，可谁会想到何止坚持不了一年，连几日也就挺不住，“既然错过了，就不能再参与，否则就是打扰”，可究竟是谁打扰了谁，本来他们有同样的爱好，可以把十分钟的路程走上半个小时……
两个人最终也没找到余淼，洛筱颜提议先回小高家里拜托大家一起出来找，奚郁辰想了想的确是这个方法最可行，再说她跟着跑了一上午恐怕身体会吃不消。“郁辰筱颜回来了，快点回屋吃饭，就等你们了。”小高妈妈笑着拉着两个人往里走，完全没注意到奚郁辰忽然升起的怒意。
“就等我们了，那余淼回来了？”奚郁辰目光锋利起来，甚至还咬紧了牙关，“淼淼出去没有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啊，你们闹别扭了？”小高妈妈有些慌，余淼回来的时候怪怪的、奚郁辰回来时候也怪怪的，不会在自己这就吵起来吧，小高刚刚进盛源本来想以此立功的，这下不得给人炒鱿鱼了？
奚郁辰没顾及小高妈妈的担惊受怕，气冲冲地进了屋子，结果看见余淼正若无其事地在那里大吃大嚼呢，怒火不禁又盛了三分。“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奚郁辰强压着怒火冲着余淼说道，可是后者却装聋作哑吧嗒吧嗒地吃着碗里的菜，奚郁辰从没被她这么冷落过，僵持了片刻气急败坏地拉起她往外走。
“judy，你没事吧？”小高见势不妙想上前阻拦，却被余淼挥手制住，她就不信奚郁辰这么高傲的男生会伸手打女人，况且就算是动手她也不一定就会吃亏。“你自己回来了，为什么不和别人说一声？”奚郁辰重重地摔上房间门，一双杏眼因为怒火闪着异样的光亮。
“如你所说，你是我的别人，那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别人报备行程？”余淼无视他的怒意把头转到一边说道，可是话音未落自己又忍不住偷瞄自己把人气成了什么样。奚郁辰听了她这话暗骂自己多管闲事，面前的不是弱不禁风的洛筱颜，余淼不活成老妖怪就不错了，就算遇上大狗熊也不一定会吃亏，没准谋了人家的熊掌呢，哪用上自己提她的安危着急。
又互瞪了几秒，奚郁辰垂下眼帘拉开门转身往外走，聪明如余淼冷静了几秒也就知道他在急什么，反而被他的怒气弄得心里暖暖的。去年有一次和朋友们胡闹完开着车回家，结果路上胃病犯了在大街上昏睡一夜也没人知道，他竟然因为自己丢了就如此着急吗，那她从此就不是没人管的孩子了。
余淼玩味地看着奚郁辰皱成波浪线的双眉，蹦起来勾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别走啊，还没吵完呢！”“神经病！”奚郁辰用力地挣脱却搞不定这个看起来很娇小的女生，“你担心我怎么就不肯承认呢，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玩到一半就走了？”
余淼在他真正用力之前适可而止，皱着脸委屈地说道，却丝毫没提自己往山下丢雪球的事，“并不想知道！”奚郁辰懒得理眼前这个神经兮兮的人，千万别招她不然一定会蹬鼻子上脸，这俩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面红耳赤，而现在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来来来，坐下吃饭了！”余淼神采奕奕地回到了饭桌上，据小高一家人推测奚郁辰是雷声大雨点小碍于面子把人拐到另一个房间哄去了，“judy，回京海的机票定好了。”小高趁着她高兴从怀里掏出机票，余淼蹬在凳子上的脚猛然滑落筷子险些扎到脸，奚郁辰皱着眉看了看她滑稽的样子，从小祖奶奶就教他吃饭的时候要消消停停的。
“为什么要订机票啊，不是过了后天再回去吗？”余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小高却豪不配合地拆穿了她，她有点怀疑吴南溪是不是刻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呆子，这几天的相处很成功地表现出什么是进退得当的反面教材。
“大家一起回去吧，反正雪也看到了。”奚郁辰一边悠闲地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不想再这么尴尬下去了。“别走啊，还没玩别的呢，一起滑雪、一起看冰雕、一起去逗屁股上有颗心的傻狍子！”余淼连连摆手，声音急切得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我们得回去上课你也有工作，有机会再说吧。”奚郁辰吃饱了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容置疑地走了，留着余淼在那里白了小高一眼又一眼。晚饭后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余淼有些蔫又自己劝自己“机会多的是呢”，晚一些天空飘起了雪花，没完没了的样子看得人心烦。
余淼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奚郁辰的着急模样心尖上像被抹了蜜，可又忍不住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别人给她承诺世界上最好的钻石项链自己也不会多看一眼，而他不过皱了个眉自己就感动得不能自己。
“奚郁辰你睡了吗？”迷糊了许久睡意终于占据了整个脑袋，余淼轻轻地叫了身侧的人一声可惜后者没给她任何回应，余淼又小声叫了下洛筱颜也是一片安静，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开关前开了灯，没有灯光的陪伴她睡不着。
“为什么要开灯睡啊？”奚郁辰睁开惺忪睡眼，等了这么久开灯小魔头终于出现了，“啊……我一向都开灯睡的，关了我睡不着。”余淼显然没预料到奚郁辰这么狡猾，她的小秘密就要这样败露给他了，余淼大脑飞快的转着，尽量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靠谱一点。
可是最后困意都再次袭来了也没等来奚郁辰的追问，每个人都有过去，他对她不主动想说的秘密并不好奇，不过有明亮的灯晃着他一时半会还真睡不着。生活习惯不同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真的会时时刻刻互相打扰，余淼次日清晨醒来时灯已经关了，也许是有人半夜起来的时候关掉的，也可能是奚郁辰等她睡着才关了灯，她更倾向于后者。
余淼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表现给他了，别人都说她是只小刺猬时刻竖着浑身的刺准备扎人，可是面对他时她一直有意识无意识地收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