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华灯初上，城市街道飘起绵绵细雨。
黑夜里夹杂着浓厚不安的血腥味，点点风雨雷声敲得众人心中七上八下。
解雨臣从车里下来，迎着轻轻落下的微雨，身边伙计撑起一把黑色雨伞，替他遮住了这绵绵细雨。
紧接着浩浩荡荡一帮黑衣人跟着出现在解雨臣身后。
吴邪立在车子前方正等着他。
解雨臣揉了揉太久没活动的筋骨，骨节之间发出咯咯声响，他咬牙道：“打死王八邱，算我的！”
“小花，今晚我们就行动！”吴邪已经易容成了吴三省的模样。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夜晚温度陡然降低，一开始的下雨越下越大，又湿又沉的气压闷闷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解雨臣身着粉白色西装，在浓黑的夜晚里白得发光，他的衣襟和脸上都沾了少许水珠，他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掉水渍。
“花儿爷？你……”王八邱瞪着眼前人。
解雨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几十个身穿黑衣的打手列成几排，堵住了王八邱去路。
他们个个目露凶光一身杀气，手持银黑色钢棍，在夜晚灯光下，闪耀着肃杀的冷光。
解雨臣眼中升起滚烫杀气，犹如看死人般盯着王八邱。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动作果断又干脆利落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没有多余废话，两队人马就此声势浩大，乒乒乓乓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今晚的雨带着肃杀而来，风带走了吴邪最后的天真。
电光火石间，两边人手棍棒交接，霹雳吧啦声响交替，混着雨点滴落声，奏响一声声带着杀气的完美乐章。
解雨臣隔岸观火，目光凛冽紧紧盯着战况，一有变化立马做出其他判断。
好在他带来的人训练有素，一个打两完全不在话下。
他们出手狠辣，专往人体最痛处打，王八邱手里的人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到底都是些乌合之众，遇上真正的狠角色完全不够用。
眼看王八邱的人已经倒了大半。
王八邱见情势不好，他想着干脆趁乱逃走。
解雨臣自然发现了他的动机，冷笑一声拍了拍手示意暗处的人：“想跑？！拦住他！”
吴邪和潘子突然从拐角处窜出来拦住了王八邱去路，王八邱呸了一声，吐了口血沫。
雨越下越大，街道的青石地板上流满了鲜血。
血水竖着棍棒流淌，滴答滴答掉落在地面，与地上的雨水混合，荡起一圈圈血色涟漪。
解雨臣他轻轻抹了下嘴角雨水，杀气陡然上升，又打了个手势，顿时一群人蜂拥而上痛扁王八邱。
“凭你也配与我动手？”解雨臣一步步上前，全然不管顺流到脚下的血水。
王八邱瘫倒在地上，浑身脏污的鲜血沾湿衣衫，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地方。
他目光绝望的看着这群人，身子已经痛到动弹不得，手臂还被潘子踩在脚底下不断加大力气。
潘子抹了把脸，朝王八邱脸上吐了口唾沫：“呸！老子今天非得教你怎么做人！”
潘子加重了脚下的力度，王八邱彻底昏死过去。
解雨臣朝身后的伙计们吩咐：“把他们都处理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快走吧，还得办正事呢。”吴邪这时候出声。
他现在已经急的快冒火了。
胖子和张起灵进了张家古楼，因他给的最后一张图错误，导致他们进去后彻底失联，至今都没有消息。
他每日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痛苦里，同时心里也清楚，越是耽误，他们就越危险。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必须尽快行动！
解雨臣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吴邪的肩以示安慰。
他的手掌沾上雨水后微微发凉，传递上吴邪那边时，掌心却仍是温暖和安心，他缓了缓语气，说：“我们兵分两路下去，我去把瞎子也叫上。”
“好，小花，你自己也要小心。”
吴邪这话，话里有话。
解雨臣这阵子被解家内务纠缠得一个头两个大。
都说霍仙姑带着人下墓，至今没有一个人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当家人回不来了，导致霍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霍秀秀那边也只能勉强守着。
但霍家人终究不是只有她一个，多得是对当家人位置虎视眈眈的人。
霍家乱了，他们整日为难霍秀秀不说，还跑去解雨臣面前闹。
当初霍家和谢家联手下墓，霍家的人全军覆没，这个说法当然要找解雨臣讨要。
于是他们便吵着要解雨臣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论他们心中是不是真担心霍仙姑，至少面上功夫要到位。
所以他们闹起来，更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是夜，解雨臣心里也很累，但他早已习惯。
他八岁当家，什么风雨没见过，没什么的……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解雨臣让伙计们自己下班后，他一个人淋着雨回了解家宅子。
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
夏天的闷热气息再次涌上，那点小雨此刻已经完全泯灭声息。
家里很安静，但外面的灯都还亮着，这是他的规矩，他不喜欢漫漫长夜。
解雨臣来到自己房间外面。
窗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黑布也挡不住里面透出来的点点微光。
解雨臣眼神一冷，瞬间明白自己房间里有人！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移到门口，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他靠近房间门，准备推门进去一看究竟。
不料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
解雨臣眼神一凛，夺步上前，握紧拳头就朝来人脸上招呼。
他的出招速度快如闪电，气势汹汹出招更是迅猛如风，连着几招下来几乎是防不胜防。
但见出来那人见招拆招，解雨臣速度快，他速度更快，那人出手之间只为防守，几招过后最后只好趁着空隙抓住解雨臣迎面而来的拳头。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
彼此皆放下警惕，解雨臣傲娇冷了一眼收回拳头。
黑色墨镜下的脸挑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于玩笑且非常欠揍的笑容：“花儿爷，您这一来就动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解雨臣轻抬眉眼，别过脸去只留给黑瞎子半边脸：“你今天倒是来得快。”
解雨臣发梢有几滴水珠落下，粉白西装上点点水珠加深了西装的颜色。
微湿的脸更是粉白水润，浓眉大眼抬眸之间美的令人挪不开眼，只是这眉宇之间，总透着一股凌冽杀气。
黑瞎子咧嘴微笑，手习惯性抬起，恰到好处搭上解雨臣的肩膀，搂着人往院子的院中葡萄架下带。
院子里幽静安宁，树上有知了放声轻歌，月光轻轻落下，给两人身上都批了一层柔光轻纱。
黑眼镜凑近解雨臣耳边，恰好看到他脸颊边上还沾着水珠。
他勾起唇角，略带逗小孩儿般的语气开玩笑：“花儿爷，您这浑身血腥味的，不会是刚杀人回来的吧？”
“怎么？你也想试试？”解雨臣抬眸。
漂亮的眸子里收了杀气，望向黑瞎子时，满是温软柔情。
黑瞎子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不恼。
解雨臣揉了揉微微酸疼的手腕，他拍了下自己肩上的手：“我要下张家古楼，要不要跟我一起？”
解雨臣问出这话时，其实他内心是有些不太确定的。
他不知道黑瞎子会不会愿意一起去张家古楼，因为以往每次自己找他，黑瞎子都是有了别的任务然后顺带接了他的活。
这一次，他大概是没有接别的任务，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
解雨臣心里没底，所以他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一声。
如果黑瞎子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只是黑瞎子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一听到张家古楼脸色都不禁拉了下来，他沉声问：
“一定要去吗？”
“嗯。”解雨臣态度坚决。
黑瞎子一本正经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分钟就打回原形，他脑子一转，故意拔高了声调说：“花儿爷，张家古楼可是很危险的，至于费用嘛……您看？”
他搓了搓手指，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手又特别不老实顺便还得寸进尺的摸上了解雨臣的脸，抹去了脸颊上那几滴水珠。
不得不说，解雨臣的皮肤是真的太水嫩了！
黑瞎子心里暗暗叫道。
他一摸上就忍不住再捏两下，捏着捏着，就不想放手了。
然后解雨臣一巴掌打掉了自己脸上的手。
解雨臣知道黑瞎子的规矩，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他的黑卡：“pos机拿出来。”
黑瞎子从衣服袋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pos机，举到解雨臣跟前：“老板，要消费吗？”
黑瞎子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的目光跟着解雨臣的黑卡游走，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解雨臣如同上钩的小绵羊，当他拿着卡刚准备刷的时候，刷卡的手却停在半空，凉凉的说：“我记得某人，好像还欠我一千头羊吧？”
解雨臣轻轻哼了声，清澈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
动作迅速且不容质疑收回了手里的卡。
黑瞎子面露为难之色：“花儿爷，我要是有钱我早就还了，这不是……生活所迫啊。”
黑瞎子眼睁睁看着黑卡被收回去，却无力力挽狂澜。
解雨臣扭头看向黑瞎子：“你这趟得给我打工，抵羊……”
随即，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从解雨臣的角度上看，黑眼镜的脸就近在咫尺，墨镜下那双堪称诡异的眼睛再次展现在他的视线里。
解雨臣盯着那双眼睛出神，良久后他缓缓抬手，想要摘下黑瞎子的墨镜。
但黑瞎子反应极其敏感，尤其是对自己的墨镜。
就在解雨臣的手即将触碰到墨镜时，黑瞎子出手，紧紧抓住解雨臣的手停在半空。
“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解雨臣忍不住问。
当初他在西王母宫看见时，就觉得很疑惑，但并未开口相问。
解雨臣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眼睛，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黑瞎子嘴角缓缓落下，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轻轻放开解雨臣的手：“小花，我要是跟你下去这一趟，能把一千头羊都抵了吗？”
“五百头。”
“八百。”
“四百！”
“四……得，我去还不成吗！”
这场讨价还价，最终以黑瞎子失败告终。
解雨臣心满意足，抬首望向黑幽幽的夜空。
夜晚的雨停了，黑压压的乌云渐渐散去，空气也变得疏朗起来。
这一天的烦心事太多，只有此刻和黑瞎子待在一起，他心里才有了几分轻松。
黑瞎子忘了眼天空，正色道：“小花，张家古楼里面很危险，下去的那些人可能都已经……要不你别去了。”
“黑眼镜，我……”解雨臣顿了一下。
“小花，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黑瞎子一句话，斩断了解雨臣心中所有想说的话。
他的心像麻花一样被黑瞎子狠狠拧成一团，然后无情的丢弃掉。
心中有一块久久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断了线然后重重砸下来，砸的他胸口，心脏，骨骼生疼，闷闷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压的他难受得想只想立刻发泄出来。
可是解雨臣不能那样做。
他是解雨臣，他也是解家当家人。
有太多人正在暗中看着他，一旦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黑眼镜的一句话变得凝重。
解雨臣本想一直这样藏着心意，能时常见到就很好，可当他看到吴邪为了小哥和胖子不顾一切也要救他们的时，他突然想明白了。
干他们这行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珍惜当下。
可黑瞎子，连说出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解雨臣这一生背负了太多。
他希望自己的心，能在某一刻有一个停靠点。
他更希望这个地方，在黑瞎子那里。
沉默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黑瞎子选择了率先打破它，他放开解雨臣稍稍退后半步，故作轻松伸了个懒腰：“小花，算上之间巴乃之行，如果这一趟我们还能平安回来，我就不欠你的了。”
解雨臣质问他：“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吗？”
“小花，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黑瞎子，我解雨臣喜欢你，爱你，但我只说这一次，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但也请你，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小花……我们真的不合适。”
解雨臣的语气极为平静，明亮的眸子里无波无澜。
黑瞎子背过身去，随手往葡萄架上一摘，扯了片被虫子要坏的叶子，像极了他们本就破碎的人生。
两人对峙檐廊下，最终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解雨臣不再纠缠，他果断转身回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黑瞎子：“你要是能活着带我出来，以后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黑眼镜：“嗯……”
解雨臣走了，只留下黑瞎子一个人。
他站在葡萄架下，孤冷的身影与黑夜融于一体。
墨镜下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与心疼，终是没能让那人知道。
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连一句挽留，一个回头都没有。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只有黑瞎子自己知道，他有多想给解雨臣一个回应，可那样他会把解雨臣拖入另一个深渊。
他不愿那样做。
解雨臣回到房间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幽暗的房间窗户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也给解雨臣的心，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布。
床边桌上的灯光幽黄幽黄的，院中有知了放声嘶鸣，清冷凄清的声音将整个宅邸带入冰窟般的沉静。
解雨臣想，那人大概早已走了。
他坐在桌前，想要看看窗外的人影，却被一层黑布遮住了视线。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墙，便是万水千山。
解雨臣小声说：“要是我回不来呢，你是不是就会永远欠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