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龄
是夜，大殿里面烛光融融，觥筹交错，轩赫和其他弟子一起饮酒作乐，猜谜作赋，已有半醉。灵婴草草吃了些东西，没什么胃口，只有几个师兄师姐会时不时逗逗小白。原本还满心期待的节日，等真的到了却又觉得寂寥，在这酒气和热气弥漫的大殿，小白也显得有些微醺。灵婴看着小白迷迷糊糊的眼睛，好像一会儿就要睡了过去。
“我带你回我的房间去睡觉好嘛？”灵婴蹲在桌子下面，揉着小白软乎乎的脸颊。它此时正靠在桌角迷迷瞪瞪的。
小白摇摇脑袋，它好不容易出来玩，还不想去睡觉呢。
“可是你不能在这里睡着了啊。我抱不动你的，而且师尊也不在这里，你在这里睡说不定等明早，尾巴都被人踩掉了。”灵婴逗它道。
听灵婴这样一说，小白猛地一惊，晃晃脑袋，眼神突然清醒了一点。
灵婴咯咯地笑了起来，还神兽呢，真是傻得可爱。
“我们去碧落泉边上看看好不好，那里人也很多，还有花灯可以看呢。”灵婴宠溺地戳戳它的鼻尖。
小白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灵婴摸摸小白的脑袋，带着它离开了喧闹的大殿。
一路上人也挺多，灯笼照着地面也亮堂，即便是偏僻小路也有一两个弟子。
灵婴回头看看北边的方向，师尊还是一个人在槿溪殿里，心中不禁有些落寞。突然感到暖融融的东西蹭着自己的腿，是小白让她看前面：前面不远处的碧落泉边上聚集了很多人，即便现在离得远灵婴还是可以看出来它们或站或蹲，目光基本都落在泉水里面一盏盏载着烛光的莲花灯上。要知道以前碧落泉边基本都是冷冷清清清的，也可能是因为紧挨着禁林且又没有什么亭子的缘故。这从天上流下来的瀑布，在这里已然变成了缓流。溪水顺势而下迂回曲折。
灵婴走到溪边，发现溪边上很多都是男女弟子成对放花灯的，粉色的莲花灯，鹅黄的火焰。写满了祝福之语。每一张脸都是荡漾着期许和美好的。
灵婴也很想写什么，可是她并没有提前买花灯，于是她只好在一旁站着观看。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放一下莲花灯？”
灵婴感到有人扯她的衣摆，身后传来的是稚嫩的男声，可是怎么会有人喊她姐姐呢？她才九岁呢。
回头一看，确实是一个比自己还矮的小男孩。
“你是谁？”灵婴惊奇地问道。
其实压根不用问，他和她一样身穿蓝白相间的练功服，也是天台山的弟子。
“我是清中门的弟子。”小男孩一脸稚嫩地回答道。
清中门，吕清中？可是他怎么会收这么小的弟子？
“清中门怎么会有你这样小的弟子？”灵婴问道。
小男孩低头没有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入天台山的？”灵婴又问。
依旧低头不语。
“好吧，那你几岁了，总是可以说了吧。”
“我今年六岁。”
“叫什么名字？”
“六龄。”
“年龄的龄？”
“嗯，应该吧。”
真是奇怪，“姓什么？”
“我没有姓氏。”
无姓？“那你原名叫什么？”
“啊？”小男孩突然一惊，一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不过依旧没有吭声。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还有原名？
六龄，他又正好六岁，又没有姓氏，看来这名字应该是最近才取的，不出意外应该是吕清中给他取的名字，那么他应该也是最近才被带到清中门的。而最近轩赫和师尊也有事在身，今日才归，这么巧？不过巧归巧，那又怎样。
“你不是让我帮忙放花灯吗？”灵婴伸出手来，对他说道。
“嗯，我想把它放在溪流中间，那样它就不容易被岸边卡住，可以漂得很远很远！”男孩兴奋地说道。
到底还是个小孩，灵婴无奈地摇摇头，答道，“好。”
其实岸边的人很多，男男女女都有，都比灵婴长得高，他本可以让他们帮忙的。灵婴也不问为什么，既然他让自己帮忙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的，她也怕多问反倒让这小男孩觉得自己有些不情愿帮助他。
六龄小心翼翼地捧着莲花灯递给灵婴，他的脸庞被火光映照得暖融融的，眼神易碎又坚强。灵婴也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接过莲花灯，只见上面刻着用稚嫩的笔画写的，额——“好好练功，天天向上”？！
灵婴实在忍不住了，“我这就帮你放。”说罢就转过头，笑得咳出声来。
灵婴趴在地面上，将花灯尽量往远处放，然后用手指向中间戳戳，那花灯就正正好好在中间位置了。放好之后就起身，得意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笑向六龄道，“好啦！怎么样？”还缺了什么，灵婴回过头看看那花灯，又施了一个挡风咒，现在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多谢姐姐，姐姐叫什么名字？”六龄问道。
“我姓岳，我比你大三岁，你叫我岳姐姐就行。”
“好的，岳姐姐。”六龄甜甜地笑着。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灵婴，他的一声声姐姐让她觉得非常受用。六龄没有问她是哪个门派的，估计自然而然觉得是玄玉门的吧，灵婴正好也不想透露自己是司理门的。
“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六龄蹲在地上，用手指头戳戳小白。小白也不怕生，用小舌头舔舔他的手指头。
小型神兽在天台山并不少见，而且小白化形了，一般人是认不出来它就是神兽白泽的。
“它啊，它叫小白。”
“哈哈哈，小白，好可爱。”六龄笑着揉揉它的脑袋。
“对了，姐姐不放花灯吗？”六龄仰头问着灵婴。
“我没有花灯。”灵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正好我多出来一个花灯，送给姐姐好了。”六龄说着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莲花灯，和刚才放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还没有刻字。
“真的吗？”灵婴又惊又喜。
“还有小刻刀呢。”六龄又从衣服中摸索出来一把小刀递给灵婴。
可是，刻什么呢？灵婴踮起脚尖，左看看右看看，刻的都是：
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姐姐何不刻一些寄怀亲人的句子呢？”六龄看灵婴犹犹豫豫的样子提议道。
可是她哪里有亲人，于是撒谎说道，“我春节下山看过家人，父母亲都健康安乐，平安顺遂着呢。”撒谎对于灵婴而言那可是信手拈来，谎话出口都不带犹豫的，脸不红心不跳。有很多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深谙骗人之道：要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
“嘻，我知道了。”灵婴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就是在莲花灯上一通雕刻。
“好啦！”灵婴刻完字后长舒一口气。
“喏，你看。”
六龄踮起脚尖，只见刻的是“惟愿岁岁似今朝”，自从师尊教她练字之后，她的字就愈发端正隽永了。随后灵婴又施了个法术，将灯芯点燃起来。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神圣又庄重，辉煌的火苗在她的眼眸中跃动。然后是放花灯，灵婴十分小心谨慎，同样施了挡风咒，她看着那团小小的火焰，在万千火光中，那是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独一无二的。她目送着它远去，火光跳动未曾停歇，就好像看到她平平淡淡的愿望，一直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