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有蓬莱，北有天台（2）

    说是爷爷，其实那个老人远没有这个称呼听起来让人感到温暖。灵婴一开始是避免着多说话，因为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到了后来竟觉得确实无话可说了。

    “就你们两个人？生活想必很清苦吧。”轩赫压低了声音，在天台这么久，他自然熟知哪里富庶哪里贫苦，就像他知道凡间哪里好玩的多，哪里好玩的少一样。

    “还好。”

    口腹之欲，何穷之有。白粥馒头，果腹就行，粗布麻衣，保暖即可。

    “对了，你说你以前和爷爷生活在一起，那现在呢？”

    “现在，一个人。”

    “一个人？你怎么照顾自己啊？”

    “不求富贵，但至少不至于饿死。”她漫不经意地说道，脑袋却在轩赫颈间埋得更深了。

    “碧辰，你相信我。等回到山上，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如果是哪个人欺负了碧辰，伤害了她，轩赫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为她报仇解恨。可是，碧辰被安置在九畹，完全是师尊的意思。师尊，自从父亲不在了，师尊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正义和依靠，是不可侵犯的至高无上的存在。一如当初治理三界的司理神上旭和他身边忠贞不渝的神将扶抗。

    受苦？灵婴从未觉得自己在受苦。

    爷爷去世那一年，灵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对于日复一日死气沉沉的生活。村里人说爷爷十分可怜，也会背地里说她心肠很硬。可是，即便你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怎么说你，但是还是会好心给你送东西，而你为了生存不得不接受。灵婴没法像爷爷以前一样去隐林摘药草拿去卖，只好用一些闲来无事制作的小玩意送给有孩子的人家当作谢礼，后来不知怎的，村子里渐渐多了许多人来用一些日常用品作为交换，或者出钱收购她制作的小物件。由是也不会缺吃少穿，还会多出来一些闲钱。从此宿命般的，单调的生活从爷爷身上转移到她身上，从逝者身上转移到仍存活的人身上。今生，就好像前世的执念已断，只空延续着生命罢了。灵婴看着晨光熹微，好像从昨天夜晚开始，她那凝滞的时间才终于开始流动。

    灵婴对待生人如何完全取决于那人带给她的印象如何。对方如果表现得高高在上，她就比那人表现得更加淡漠凉薄；对方如果让人觉得亲近，她自然也会变得开朗。对方如果真心实意，她也愿意坦诚相待，对方如果虚情假意，她只好敬而远之。所以当轩赫这么自来熟地对自己时，她也会就大大方方毫无芥蒂地对他。

    “轩赫，我以前是否有很多朋友，知心的那种？”灵婴像是梦呓一般说道，如果此时自己还是那个在九畹对一切都毫无所谓的灵婴，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没有朋友，而且朋友这种东西也是可有可无，什么东西不是可有可无的呢？从某种角度来说，连生命都可有可无的。

    轩赫摸摸她的头，答道，“有的，很多。”

    当然是假话，以前的碧辰，除了对练功特别上心，对旁人都很冷淡，落下孤高冷傲之名。其实这倒也不能怪她，因为当时她是司理仙尊唯一的女弟子，而且师尊对她的训练显得尤为上心，仅从其他弟子犯错师尊仅仅责骂或者罚抄，严重的话就送去审度殿交由审度长老处罚，可碧辰却没少被“不见血”打手心就不难看出。天台山上的弟子基本都知节懂礼，虽不至于公开表示不满，但不免颇有微词，议论纷纷。于是碧辰对除了师尊和轩赫之外的人都冷冰冰的，也不愿意轻易交涉。

    一个是她敬爱仰慕，言传身教的师尊，一个是日日陪伴，逗她开心的师兄。可是当初碧晨离开天台山之前却和师尊发生了很大的争执。至于他，他总是等着碧晨闲暇时就陪着她，赖着她，因为他知道她虽然看起来清冷，但是不喜欢一个人，可是在碧晨离开天台的前一段时间，自己却惹得她对自己此后无言，他甚至连最后一声道别都找不到理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