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车到了一栋大厦楼下，肖临付款下车，熟门熟路地走进大楼，径直进电梯按了楼层。
这是王医生的诊所所在的大楼，在确认自己是开了眼而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后，他已经在电话里和王医生取消了复诊，理由是没有再看见幻象，王医生也同意了。他这次来，并不是来找王医生的。
电梯门打开，肖临径直走进王医生的诊所，前台小姐看到有人进门，抬起头正准备开口询问。
肖临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偏头避过前台小姐看过来的目光，快步走到靠近诊室门的位置坐下，用里面的人能听到的音量对着手机说:“沈白桦，我有急事找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他说完顿了顿，眼神在四周逡巡着，过了几秒，又提高了一点声音重复了一遍，边说边回头看着门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沈白桦，他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还有几分钟就五点了，肖临定定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要是沈白桦现在不在诊室，要去哪里找他这栋楼有三十多层，虽然分了四个区，但严格上来说还是在一栋楼内，地缚灵受不受分区限制这么大范围要怎么找就算找到了他愿不愿意帮忙，能不能帮得上忙
一切都是未知，但是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也没有时间。
肖临紧蹙着眉，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握越紧。
余光有人影闪过，肖临一偏头，就看到隔壁座位上坐了一个人影。
穿着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一手拿着个文档一手夹着支钢笔，脖子上斜插着把水果刀——正是他要找的沈白桦。
“里面那个是我心中排名第一的案例，我追了几年的终于就要揭开谜底了，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沈白桦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
他眼皮一抬，看到肖临神情凝重浑身紧绷的样子，顿了顿，说:“跟我来，找一个能聊的地方。”
沈白桦站起身在前面带路，肖临跟着他往外走去。顺着人流脚不沾地地飘进电梯，沈白桦转身说:“快跟上。”
肖临加快脚步，小跑进了电梯，接着沈白桦在他耳边说:“按顶层。”
肖临按下电梯按钮，看了一眼按钮旁边的标注:旋转餐厅。
现在不是节假日，观光的人不多，加上这个时间点餐厅还没开始营业，于是渐渐的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白桦推了推眼镜，“说吧，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肖临:“公司所在的大楼里有鬼发现我能看到他，那鬼能迷惑人的神智，当天晚上如果不是被人及时拉住，我就从阳台跳下去了。在我走了之后大概十多分钟，也就是零点以后，又有一个人摔倒撞墙，那个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沈白桦一脸惊讶，“这才几天，你的日子过的也太精彩了吧！”
肖临沉默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说回正事，你想知道什么”顶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沈白桦回过头穿出电梯。
等电梯门门打开后，肖临跟上，“你们是不是不能碰到人或者其他……阳间的东西”
“嗯，据我所知，绝大多数是不能的。我们死了以后，多多少少会有点特殊的能力，比如我的是加强版的鹰眼。有些会有两三种或者更多，还有就是……”沈白桦曲指弹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刀，“变成鬼的时候我们会保持死去时候的样子。”
他们拐了个弯，推门走进楼梯间，拾级而上，来到了顶楼。通往天台的铁门上了锁，肖临一扭头，人影已经不见。
下一秒，一颗头从铁门后冒出来，“抱歉抱歉，忘了你要开门才能进，钥匙在灭火器后面的缝隙里。”
肖临摸出钥匙打开门，沈医生已经站在天台边斜靠在栏杆上，手里花式转着笔。
见肖临走来，他继续说起刚刚的话题:“所以他们大部分技能点都点在了改变外貌上，一般是最在意也就是执念最强的地方。比如五楼有个爱看海贼王的哥们，他的手就可以跟路飞一样伸长到七八米。还有酒店大堂那层有个秃头程序员，现在长出了洗发水广告里那种乌黑浓密的长发，有三米多长，他还是个两百多斤胡子拉碴的胖子，经常像拖着礼服裙摆那样拖着他长长的头发从酒店大堂的旋转楼梯缓缓走下……还有他在睡觉的时候，喜欢用头发把自己裹成个黑色的蚕茧挂在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下面，非常辣眼睛……”
肖临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放他面前，指了指上面显示的时间。
“哦，扯远了……总之据我所知绝大部分都是不能触碰到人和人间的物品的，能做到这个的只有极少数。不过听在外面游荡的偶尔来酒店这里开派对的哥们说，有一些怨气重黑化了的，叫作化煞，灵力会大增，这就不属于一般的鬼的范畴了，能做到什么程度都不好说。按你说的，本来那鬼只能影响你这个能看得见的人，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不到，他就可以影响到看不见的普通人，到后面能直接把人推下楼也不是不可能。”
肖临表情愈加凝重:“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或者你知不知道谁可以处理这种情况，比如道士或者高僧之类的”
沈白桦停下手里转着的笔，挑着眉绕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帮你？我也是鬼，你就不担心我会帮我的同类，让那栋楼热闹起来”
肖临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查了你的资料，网上说你是被情杀的，而杀了你的女人之后开车撞进河里自杀了。但是就像你刚刚说的，现在的你做不到凭空变出一个不属于你死亡的时候的物品，那么你经常捧着的那个文件夹，其实就是你死的时候手里抓着的。其实你是因为掌握了某些信息被灭口的。”
沈白桦顿了顿，偏了偏头问:“哦你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之前我无意间看到了你手里的文件夹里第一页抬头的名称‘斯莱安制药’，那家m国的药剂巨头公司就在一年前被爆出数据造假，隐瞒严重某种药的副作用和致死致残的案例，后来那个药被撤回，现在那家公司已经退出国内市场。”
“至于数据是怎么泄露的一直是个谜，据说是用在国内的分公司的ceo电脑把机密文件发到监管部门，奇怪的是监控能看到那个时候办公室里没有人，而资料是存在一个硬盘里，所以也排除了黑客攻击……”
“那么。”肖临抬眼直视沈白桦，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白桦定定看着他，眼眸幽深得像月光下的深潭，半响，他薄唇微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这样的回答算是变相承认了，肖临的这个理论完全是推测，这样问纯粹是在试探。虽然他不知道沈白桦是怎么在死了几年后做到那件事的，但他知道这是一个为了大众的生命安全豁出性命追查真相的医生，这就够了。
沈白桦倚着栏杆，转头看天边橘红色的夕阳，片刻后，缓缓开口:“回答你刚刚的问题，这百来年来人间和阴间界限越发分明，你可以理解为处于不同空间的两个世界。像这种怨气过重化煞的情况也由鬼差处理，监测更准确，效率更高，甚至哪里有惨死的符合怨灵形成条件的，一死就被会立刻被带走，一般情况下已经不再需要人间的术士收鬼了。”
“也许现在还有人会驱鬼，也有些人的确是有灵力方面的天赋，但是传承早断得差不多了，没有传承能做的不多，更别说收服暴走的怨灵，有天赋而又有传承的，在现在这个时代比大熊猫还稀少。”
肖临了然，难怪他今天四处碰壁，听到他说的话的人都不当一回事，时代不同了。
“总之，这个是属于鬼差的职责范围，一般来说，监测到煞的存在，阴间就会派鬼差过来拖走，至于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检测到，鬼差什么时候来，就不清楚了。”
“那如果鬼差来晚了，不是会有人受伤甚至遇害”肖临问。
“这么说吧，人间也多的是未侦破的悬案和未被抓捕归案的逃犯，漏网之鱼在哪里几乎都是不可避免的。”
情势越来越不乐观，肖临垂下眼，过了片刻，沉声问道:“那怎样才可以让鬼差注意到他”
“这你就问对鬼了，不得不说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毕竟我们死后大多又宅信息又闭塞，知道这些的还真不多。”沈白桦用手里的笔把金边眼镜往上推了推，说道。
“在南街薛老头的店买三支香，一支青云，一支金乌，一支辰时，在凌晨零点准时点燃，可以请来附近的鬼差。据说这是很多年前一个道士用的方法，那家店是个百年老店，他家的香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独门手艺，堪称鬼界佛跳墙，主料用的是乌木、沉香，里面还放了少量茱萸，茱萸本身是辟邪的，但是只放很小的分量的话，对鬼来说就像你们人吃辣椒和抽烟一样上头……”沈白桦眯起眼，表情越说越沉醉。
肖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那家店在哪？”
“你真的要和那鬼对上吗？会死哦。”沈收起迷醉的表情，正色道:“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可以迷惑你的神智了，到了今晚午夜之后，很有可能已经具备直接把你推下楼的能力。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明天白天去公司辞职，离开那里。”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见死不救，还一走了之。”
“也许吧，但是一般变成煞的怨气也不是一天积攒起来的，你大概率只是个导火索，而且事情闹大了以后，鬼差发现了，抓起来也是很快的。”
“但是在这之前会有无辜的人死去。”肖临眼神坚定:“既然我知道解决的办法，我要尽力去试一试。”
“好吧。”沈白桦态度随意地就像刚刚他只是随口一说，接着他开口道:“那家店叫……”
肖临边听边低头在手机上搜索，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店的地址，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收起手机，郑重地对沈白桦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沈白桦在身后冲着他的背影摆摆手，“朋友，要活着回来啊，你要是死在那里的话，我们就很难见面了，我去哪找个活人来给我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