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自从万年天地间灵气逐渐枯竭，修仙之路愈加坎坷。而三千年前的祸事又让依靠灵气的修士们元气大伤，所以仅存的一些残支也都渐渐寻求其他解决之法。借以灵气，辅助剑术，道符，炼丹之路成为大道。元熹与江沅都是如此成长，而后寻得机缘才修炼飞升。
尽管如今灵气微弱，可是大道不变，在修仙这条道路上每次遇到修为进阶，都无一例外要斩心魔。心魔，顾名思义是念头魔，是人心里最深处的执念，贪嗔痴念，恐惧彷徨，求而不得
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这些皆是修行之路上的阻碍。若可斩杀心魔，自然可以成功进阶突破，但若是无法斩杀，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一身修为散尽。而对于魔修来说，虽是修行之道不被人接受，却也是有心魔这一说的。
小屋周围不知不觉中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青雾，缓缓萦绕，又开始一点点的弥漫，到后面如同丝线一般紧紧包围住，缠绕收紧。
祁时暝并没有想聚集魔气修炼，毕竟这时间地点都太不适宜了。可是这里的环境似乎天然适合他，主动勾起了他体内的魔气。满盈的状态，让他堪堪接近突破。
进阶之时，魔气会无法控制的四散开来。
祁时暝陷入了一片黑暗，触目所及处伸手不见五指，他站在这方空间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祁时暝并无任何的不适，更甚者他感觉这样的环境实在是看到的太多了，内心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平静。
祁时暝伸出手催化魔气，一团青紫色的火焰便缓缓而起，照亮了脚下这四方之地。
火焰向着前方缓缓飘去，偶尔还会停顿下来像是在等待着身后之人。
祁时暝每向前踏进一步，他周身的魔气便会散去一点，每向前一步，眼前的光亮就会多一点。他来到了金府，来到了儿时和江沅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宅宅小小的院子，遍地荒草丛生。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不会有人相信着偌大的金府里面，竟然还有这般落魄的地方。
江婉莹牵着江沅和他站在这破落院子的面前，她还是浅浅盈笑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已经完全接受，再也不是昨日那个住在高楼大院，锦衣玉食的江姨娘。
江婉莹让江沅带着祁时暝去院子里玩耍，自己一个人打了井水过来在默默收拾着。初秋的井水已经冰凉刺骨，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小姐，江姨娘早已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她背对着院里的孩子，两行清泪默默垂下。
年幼的祁时暝还不曾如现在这般沉默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他对于周围的情绪感知很敏感。他看到了江婉莹流下的那行泪水，也看到了那双红肿的手。
虎落平阳被犬欺，从他们来到这座院子的那一刻开始，无数的流言蜚语，世人恶意扑面而来，压得这娇弱的女人一日不如一日。
祁时暝站在这里，默默的看着那些年的日子，他像一个旁观者，又像一个亲历者。他再次看到了那些厌恶的面孔，听到了那些恶毒的话语。
对于当年年幼的江沅来说，她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化如此之大，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祁时暝在被江沅收养之前就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孤儿，他太能理解什么是“恶”了。所以在江沅每日深夜痛哭的时候，祁时暝已经可以平静的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那弯残月了。
月余后的一日深夜，静谧的小院里来了一个人。金耀武推开了这一扇门，看到了孱弱不堪的江婉莹。
她静静的坐在床上，手边有一盏微弱的烛光。秋日的深夜，这间房里冷的刺骨。江婉莹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鬓间也初露了白发，她佝偻着身躯，抬起的双眸净是红血丝，已经是多日未曾好眠。
她，老了许多，风韵全无。
“你说你这是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金耀武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一句话，仿佛这一切都是江婉莹的咎由自取。
江婉莹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手握大权的男人，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爱意与崇拜，“我是你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再去伺候别人，老爷你知道的，我那么爱你，我怎么愿意做那种事情，你不该逼我的。”
朝廷来了位钦差大臣，据说最喜杨柳之姿，盈盈细腰的妇人。
江婉莹不愿，自然触了逆鳞，往日那些恩爱往昔不过在没了利用价值之后，变成一抔黄土。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幻想过金耀武就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就会把她接回去，就会再有那些恩爱的岁月。
第一天，她在等，第二天，她在等，第三天，她也在等
可是等来等去，得到的却是小厮们传来消息，老爷根本不愿意见她，让她自生自灭的消息。这日日夜夜的等待，犹如漫长的酷刑，把江婉莹一点点的希望磨灭，把她打入深渊，可今晚她又见到了这个男人，见到了这个她用生命去爱过的男人，江婉莹觉得一切又都有了希望！
她拼命的向金耀武跑去，乞求能得到一丝温暖，最后却是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别用你那肮脏的身躯触碰我，脏。”
“脏？老爷你说我脏？哈哈哈哈哈哈”江婉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话，大笑出声，笑得越来越癫狂，最后整个人在地上不停抽搐，“你竟然说我脏？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清清白白的心，你却对我纨扇之捐，哈哈哈哈哈”
金耀武看着在地上疯魔的江婉莹，眼里是深深的厌恶。他丢下一纸家书，便不再看向摔倒的人，“你父亲已经快不行了，这是他给你的信，给他回信，要一枚培元丹。”
培元丹，是巩固修为根基的丹药，在如今的凡世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江婉莹狼狈的趴在地上，逐渐蜷缩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开始整个人浑身颤栗起来。她不停的在呜咽着什么，嘴里的话断断续续，但是一直都听不清。
金耀武把信随手丢在地上以后，就再也没有分出丝毫的眼神给地上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好像他们并不曾有那些恩爱甜蜜过的岁月，就好像这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
其实如若没有这些年江家老爷子源源不断给他送过来的那些丹药技法，江婉莹这朵娇花会凋零的更快。
“好，我会让父亲送来培元丹，但是你要保证阿沅和阿柯会安稳长大。”江婉莹在金耀武踏出房门之前说道。
金耀武很是不屑，“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如果我能让你豢养的魂兽突破这一阶呢。”
被父亲捧在手里一辈子，才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江婉莹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她所有的爱，满腔赤诚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她就像是一株菟丝花般，如今临了临了却也脱离了一回寄主。
金耀武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江婉莹让他用自己的终生修为起誓，如若违背则一身修为散尽，不得好死。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无疑是因果循环，金耀武不得不遵守。
他拿到了培元丹，魂兽也成功突破。远方的江家老爷子终是撒手人寰，而金家后院也少了一个曾经拂柳之姿的妇人。
那夜祁时暝就在屋外，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如今，他又再次见到了当面的场景和那惨绝人寰的叫声。
魂兽不稳，是因为没有得到优质的祭品。
江婉莹的父亲是希望她能够继承家业，走修行之路的，所以自小便是洗筋伐髓，各种灵丹妙药的养着。所以她拥有一副很好的身躯，就连灵台都要比常人清明上几分，用这样的祭品当然会事半功倍。
江婉莹以身献祭，魂飞魄散，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而献祭的过程也不会因为祭品有多么良品而减少多少痛苦，相反，因为她的体质更适合，魂兽吸收的更好，所以痛苦的程度只增不减。
或许是这辈子江婉莹真的清明了一次，为了自己的孩子博了一次，祁时暝在一片黑雾中又来到那个成为了他旧日梦魇的炼丹房。
在这里，幼时的他第一次见到了什么是人间炼狱，也是在这里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天的金陵风雨交加，是祁时暝第一次见到那么黑的天，那么浓重的颜色。就好像它随时会重重的压下来，压在你的身上心上，让你无法呼吸，无法喘息，却也无法逃离，最后只能在深深的绝望中死去。
祁时暝站在这里，看着年幼的自己，看着溃散的江婉莹。
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暗红浓稠，像是可以吞噬人的怪物，渐渐蔓延到你的脚下，攀爬上来，张着血盆大口。
江婉莹凄惨的叫声成了年幼时祁时暝的梦魇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魔是金耀武，可是在金府了结了金耀武以后，祁时暝发现他的心魔从来也不是金耀武，或许是江婉莹。